第17章 武夫
洛阳,时邕坊,相府。
“萧中郎,到了。”
小厮随手掀开车帘,见萧砚还在假寐,便不客气的出声唤了一句。
萧砚睁开眼睛,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继而面无表情的迈下马车。
相府门外立有两个仆从,远远的看着他现身,但也只是看着而已。
那小厮立在马车旁,斜眼望着萧砚,抖了抖袖子,里边传来了铜钱的响动声。
“何意?”
萧砚撑开伞,凭着身高优势冷冷俯视着他。
小厮愣了愣,似是有些被他的眼神唬住。
他嘟囔着:“这般大的雨,萧中郎只给半吊钱是不是……”
“你在讨本将要钱?”
“旁人出入相府,皆要给钱。”
说到“相府”两个字,小厮似乎有了底气,语气变得有些趾高气昂起来:“萧中郎亦是不能免俗。”
“你睁大狗眼,看看我是谁?”萧砚失笑了,用手指了指自己,沉声道。
门口的两个仆从亦是看到这里的争执了,便不由得向这边走了过来。
小厮嗤笑道:“不就是个监门中郎嘛,真把自个儿……”
他的话音未落,一张大手便已遮住了他的视线,继而瞬间落在了他的脸上。
一巴掌下来,小厮便被扇得险些昏死过去,下一刻,他的身子在欲倒下之际,咽喉就被萧砚死死扼住,然后一把提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两个仆从始料未及,脚步都立刻变得匆忙了起来。
“汝怎敢伤相府的人!?”
“你也知道啊……”萧砚并未搭理那两人,而是盯着脸色瞬间发紫的小厮阴狠发笑:“老子是专横跋扈的武夫来着。”
下一息,小厮的脑袋便向一旁耷拉过去,彻底没了生息。
萧砚撑着伞,从怀中再摸了半吊铜钱来,丢到了尸体上,嗤笑道:“收了钱,你也有命花才是。”
两个仆从勃然大怒:“汝有几条命?安敢在相府门前造次、妄杀相府的人?!”
萧砚波澜不惊的整理了下衣衫,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名刺。
“烦请告知柳相,监门中郎萧砚,前来拜见。”
…………
姬如雪斜靠在小巷的墙角,借着墙体掩住自己的身形,默默看着相府前发生的一切。
直到萧砚被里内匆匆赶出来的一官吏请进去后,她便顺手取过旁边一挂在檐下的斗笠,扣在了自己的头上,继而埋着头走出巷子。
相府门外,另有两个披着蓑衣的仆从将小厮的尸体抬到一板车上,要冒着雨拖到城外去。
还有一新的马夫被使唤了过来,赶着马车从偏门进了相府。
……
由一青色官袍的中年男子领着,萧砚初次入了这当今宰相的门邸。
待穿过一道仪门,转过回廊,步入偏厅,便能在前堂望见柳璨的身影。
他年不过四十,身着一绯色圆领长袍,在这雨日中还套有一系扣的外衫,端是好不潇洒。
此时他坐在堂上,缓缓饮着热茶。左右立了好些仆从,皆是将目光向萧砚望了过来。
“柳相,萧中郎已带至。”
那青色官袍的中年男子唱了个诺,躬身道:“尸首也已命人情理干净。”
萧砚上前,略略的拱手:“萧砚见过柳相。”
“听说方才萧中郎一怒之下,杀了本相一马夫?”
“正是。”
“是何理由,才不惜以杀人为手段?”
“此人向某讨赏钱。”
“不过讨赏钱?”柳璨有些惊讶,将茶杯置于案上,身子向前倾去,道:“就因一些赏钱,你便杀了本相的马夫?”
周遭的仆从中,有人低笑了出声。
萧砚面上波澜不惊,脊背挺直,目视着柳璨:“正是。”
本以为他会有一番说辞,不曾想就如此淡淡一句,霎时便令堂上众人都有些愕然。
柳璨“哦”了一声,然后不以为意道:“杀了就便杀了吧。不过——”
“萧中郎连区区些许赏钱都看的之重,何言能为梁王的财计献策?”
他笑道:“你莫是诓骗本相。”
扫了眼堂上众人,萧砚道:“方才那马夫令某生厌,方才出手斩杀了,并不耽误为梁王献策一事。”
“说的轻巧。”柳璨饮了口茶,发出了一声冷笑:“你向梁王献策,是由本相担保的。若讨得梁王不喜,又如何?”
萧砚拱了拱手:“柳相是在为这一小事担心?”
“梁王之事,何有小事一说。”
萧砚笑了笑,出声道:“那便不要柳相担保了,萧砚告退。”
说罢,他便径直转身过去,在那青衣中年错愕的目光中,不徐不缓的沿着原路折回。
这下子,就是柳璨都突然被惊得愣住了。
“柳相,这……”
左右有仆从拿不定主意。
柳璨骂道:“蠢货,还不把人叫回来!”
仆从遂忙不迭的追了出去。
青衣中年近前道:“柳相,此子似乎真的是……”
柳璨皱了皱眉,道:“他能得梁王赏眼,一因孙思较引荐,二因入了那玄冥教。上次本相提点时,他还谦恭温良得很,但今日一见,未必不是因为有其他原因。”
“柳相是指大王子?”青衣中年揣测道:“大王子与梁王不合,不是秘密,此子理应不会看不清形势。”
柳璨冷哼一声,问道:“玄冥教之于大王,轻乎?”
“可谓是左膀右臂。”
“只要玄冥教还在,大王子的地位便动不了。”柳璨望着重新被请回来的萧砚,冷笑了声:“他可不是简单的武夫。”
青衣中年恍然大悟:“柳相是说,这次献策是大王子的谋划?”
趁着萧砚还未至,他不断补充道:“不管计策到底如何,依照大王子的手段,只要有了大王的授意,摄取钱财不过是寻常易事罢了。到那时,大王子的地位便又稳固了一份。”
“甚而,这些钱财要用于军中将士发赏……”
“呵……”
柳璨站了起身,伸手对着萧砚相邀。
“萧中郎何必对本相动气?可是忘了当日在城外之言了?方才本相之言,不过是想看看萧中郎对那计策有几分把握。”
他顿了顿声,然后笑着环视众人,道:“如此来看,萧中郎可谓是信心十足啊。”
萧砚在位子上坐下,冷冷的轻笑一声。
虚伪姿态,令人厌恶。
他随手接过旁边仆从递来的茶,目光一转,却霎时皱眉停住。
那一抹蓝衫虽极速从角落闪过,却躲不过他的眼睛。
萧砚心下当即一惊。
这府中高手的气息,起码有三处!
她找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