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报应
长风掠过街边，拂去初夏的些许燥热，道旁的两侧，拼凑着杂乱却充满生气的地摊，商贩与买家的交谈声并不让人觉得喧闹，相反，它们仿佛在说，看，这就是人间。
韩封在县衙贴出的告示板前驻足片刻，欣赏了一下孙县尉被挂起来的英姿，随即迈步离开。
昨晚事毕后，一众山贼便连夜从城墙上吊了下去，如今估计已经在四十里之外，只留下冯武和两个机敏的在城里办些杂活。
而他的复仇大计，也终于要迎来收官时刻。
孙铎。
顾雅望。
汪霖。
这三个人和薛仁扈一样，在他的必杀名单里。
如今孙铎已经授首，剩下两个也如倒树猢狲，蹦跶不了多久了。
不过，还是得再等等。
韩封回到旅舍，坐在床榻上默默修炼【獓因图】，九窍中的气息如同波浪翻涌，一点一滴地吸收周边的游离能量，壮大己身。
不同于上一世看过的小说或者科普，丹田或者紫府之类的东西从未在他的修炼历程中出现过，作为力量之源的，除了愈发强壮的身体外，便是九大穴窍中属性各异的气息。
而经络，则是连接各个窍门的无形通道，按组合排列计算，九个穴窍两两相连，最多能衔接三十六条经络，而如今他只凝成了三条。
这个方向还有大大的潜力可以挖掘。
韩封努力回想之前凝练经络的感觉，想要在风池窍和印堂窍之间建立联系。
他默默冥思，意念在两个穴窍间来了又回，恍惚间似乎勾动了什么，两股泾渭分明的气息被他的意念引出，渐渐交融编织……
十步之外，敞开的纸窗以轻微的幅度缓缓摆动，像是蝴蝶的双翼，塌顶的帷幔也轻轻飘舞着。
阳光自窗外照射进来，微黄的光束中，尘埃在朝着床榻的方向浮动。
一只蚊子嗡鸣着落在了窗棱上，下一刻，它仿佛感受到了什么，振翅想要远离这里，但诡异的是，蚊子明明是在往外飞，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室内投去。
仿佛那里有一个黑洞，正在缓缓张开它的领域……
从这里隔了两条街，冯武在一处卖炒货的摊贩前抓了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往斜对面打量——那里是汪霖的宅院，北面还有一个小门，其余两个山贼在那边监视。
孙铎已经倒了，寿州城内即将迎来一轮洗牌，作为孙铎一系的首席白手套，汪霖的处境很不妙，韩封怕他顶不住压力偷偷跑了，让冯武他们盯住这边。
不过眼下看来，汪宅中十分平静，并没有动乱的征兆。
沿着这条街的西北方向，一家当铺中，顾雅望身着布衣，面无血色地将一方木匣扔到当铺掌柜的胸前，这里有一些金银首饰，是他母亲和妻子的嫁妆。
判决下达后，他求爷爷告奶奶，几乎是散尽家财，动用了能够到的所有关系，这才免了流放之刑，但那五十杖却赊欠不得，也幸亏他提前打点了一番，不然这个时候还下不得床。
不过没关系，纵使山穷水尽，但只要人还在，这一切就都能再夺回来。
当务之急，是找出幕后的主使。
浸淫官场多年，纵然一时被打蒙了，但顾雅望还是很快便回过味儿来，捋清了对手的套路。
脏，太脏了。
把孙铎的藏宝和账目翻出来，以金钱和权势诱使其他人动手，这还属于阳谋，但将孙铎本人带走，使其生死未知，这一步才堪称棋眼。
试想，如果孙铎还活着，何县丞等人自是心有忌惮，多半是不敢动手的；若孙铎死了，那何县丞便有大把时间从容布局，纵使出手，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急吼吼的，落了痕迹。
唯有孙铎生死未卜，才迫使县衙里的人不但要下手，而且动作必须得迅速，要赶在孙铎“回来”之前便将其打入深渊，不得翻身。
于是乎，便有了堂堂县尉，不过三天便沦为通缉犯的轶闻。
定下这个计策的，一定是深谙官场规则的老毒物，这样的人，县里没听说过，许是谁请来的外乡客。
顾雅望从掌柜手里接过一包银子，放到秤上称了称，见数目大差不差，这才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开。
当铺掌柜等他走远后，不屑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呸！狗东西！神气什么？还当自己是司户佐呢，一条丧家的野狗罢了……”
顾雅望自是没听到对方的咒骂，他拐进自家宅院，刚推开门，便闻到了浓重的中药味儿，却是妻子在院里支着锅熬汤药——如今顾家已经没有余财雇佣下人了，凡事都得亲历亲为。
“今天这药味儿怎么比往日还冲？”
顾雅望皱了皱眉，将当来的银钱放进柜子里收好。
妻子顾罗氏拿着汤勺轻轻搅了搅，见火候差不多了，方拿起旁侧的瓷碗，吹着气盛了一碗，送到他的嘴边。
“你忘了，这贴药还是前几日你托李大壮他们买回来的，娘看了药方，说也是治瘀伤活气血的，正对症，功效和前两天吃的那副差不多，咱家现在不比以往，得算计着过日子了……”
顾雅望听得心里窝火，但妻子素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却亲自动手给自己煎药，情意深重，这火气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发的。
他接过碗，胡乱吹了吹，随即便仰脖一饮而尽。
一阵风席卷过来，撩动了二人的发丝，药罐旁边，有一张油纸也被风吹起，贴在了墙面上，随即翻滚着落下来。
那一瞬，我们依稀能在纸面上瞧见一些药材的名字，而右下角的落款，则是——
白泉轩。
当夜三更，顾宅中忽然传出男子的惨叫声，凄厉如鬼泣，引得周边的家犬野狗狂吠了半宿。
翌日清晨，当韩封得知消息时，不由愣在了原地。
“嘶……这么……离谱吗？”
对面，冯武点了点头，也不知是什么心情：“庄主，这事儿千真万确，那顾家娘子如今带着顾雅望的尸体在衙门前跪着呢，我特意过去看了看，七窍都是血，嘴唇发紫，面有青气，明显是中了剧毒，啧，临死前估计挺痛苦。”
韩封按下怪异的情绪，想了想后陡然反应过来：“廖四儿他们还在汪宅那边监视吗？”
冯武点头道：“我跟他俩说过，至少得留一个人在……”
正说着，屋外匆匆忙忙跑进来一个人，不是廖四儿还能是谁？
“庄主、冯哥……不好了，那姓汪的跑了！我和小卢没跟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