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潜入

“云来”旅舍。

这里已经被冯武整个儿包下，原本分散各处的山贼们尽数聚集于此。

此时，韩封和一众头目正在一间稍大的客房里开会，尽管已经吩咐过掌柜和小二非召勿入，但门口、楼角等要害区域还是布置了精细人把守，以防万一。

“老冯，这次堂审的过程你也瞧见了，对于县里的形势可有什么见解？”

韩封倚着椭圆的花梨木桌，率先望向了自己的“智囊”。

冯武沉吟片刻，开口道：“从结果看，那位温县令心里还是有数的，和县尉孙铎明显是两条路，但是……照属下以往的经验，这二人即便有些不合，最多也就是‘斗而不破’，在对外的事情上，温廷寿多半不会偏向我们。”

韩封点了点头，还是认可了对方的推测，旁边马三儿冷哼一声：“官官相护，自古以来都他娘一个味儿。”

郑虎等人深以为然。

韩封等了一会儿，见其他人也没什么建设性的意见，便敲了敲桌子：“老冯说得大差不差，那温廷寿情知此案有异，最终却未曾追查，反而对陈康用了刑，这就已经说明了他的倾向，但这些都是次要的，我要说的是……你们都看漏了一个人。”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其解，还是冯武眼珠转了转，随即拍了下大腿：

“何县丞！”

韩封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看其余人仍在云里雾里，便解释道：“这个姓何的在堂上看似毫无立场，唯温廷寿马首是瞻，但孙铎开口之后，温廷寿立刻询问他的意见，这其实便是一种暗示了。”

“温廷寿本就不赞成孙铎的处理方式，所以他需要在第一时间扶植起一个和孙铎不一样的声音，进而方便自己折中糊墙，贯彻他的意志。”

“何县丞就是他下意识想到的人选，这也从侧面反应出，平时在县衙之中，何、孙二人的立场关系，一定是对立甚至水火不容的！”

“接下来更有意思……”

“何县丞却并未如温廷寿所愿，当堂反驳孙铎，反而将决定权推了回去，这说明什么？说明何县丞和温县令并不是一条船，他本人极有可能代表了县衙中不同于温、孙二人的第三股派系！”

话说到这，屋内有一多半的人已经懵了，韩封叹口气，换了一种说法：“那个何县丞和孙铎平素不和，我们可以从这一点入手，撬开他们之间的裂隙，借刀杀人，然后……”

宋奎本来满脸茫然，听到“刀杀人”三个字后，立马来了精神：“庄主，咱们可是要动手了？您说，要杀谁？俺老宋的剔骨刀好久没发利市了，今日权且开个荤。”

韩封瞥了他一眼，随即从桌上抄起茶盏，仰脖灌进一大杯茶水。

解解渴，降降火。

“今晚老宋带两个人守夜，其余人都跟我走。”

“啊？不是……”

冯武、郑虎等人憋着笑齐齐应是，留下宋奎张口结舌，风中凌乱。

“这话是怎么说的，庄主啊，俺也是千里迢迢过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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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飞花巷，聚福坊。

夜半三更，一伙黑衣人无声地穿行在街巷的阴影里，仿佛融入了黑暗中。

与乾县那次不同，这回打头的是韩封。

他催动耳后的【风池窍】，方圆百丈的声音，无论多细微都无所遁形。

当然，时候毕竟晚了，多数人家都已入眠，他留心的攒劲节目自然也就听不到了。

靠着韩封带路，龙泉山庄一行人顺利地避过了巡夜的官差，悄悄摸到了一幢气派的宅邸附近。

鎏金的风灯轻轻摇曳，将朱红大门上方的匾额映得纤毫毕现，赫然写着“孙府”两个大字。

他们竟是要直接找孙铎的麻烦！

韩封垂着眼睑，耳廓与鼻翼同时翕动，霎时间，孙府内的一应信息顺着洞开的两窍进入脑中，虚闭的眼前随即浮现出一片黑白交杂的动态影像。

东南与西南两角，高约两丈的箭楼上，此时各有一名值夜的军士，东南的那个哈欠连天，西南那边则干脆响起了鼾声，也不知道站着是怎么睡着的。

门房里仅有灯油燃烧的味道，却并无呼吸声。

前院倒是有细微的喘息，结合闻到的腥臊气味，应有两条护院犬。

最往后去，是略显杂乱的脚步声，以及杯盏碰撞的清音脆响——深夜时分，孙府内宅犹自摆着宴席……

…………

将府内的情况探知清楚后，韩封睁开眼，向郑虎等人压低声音道：“东西两侧有舌头，一边去两个人，别弄出声音来，其余人在外边等我开门。”

简单交代一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逆运【乾坤交泰】，周身的气孔瞬间封闭——这是他最近刚琢磨出来的小诀窍，既然乾坤交泰能够延伸感知，那如果将这一术式逆向运行呢？会出现什么结果？

【注意！你正在使用‘獓因图’的进阶能力！】

【技能熟练度为‘入门 52/100’】

【熟练度过低，无法将该进阶技能具象化！】

【在技能效果发动期间，宿主的熟练度将以‘1点/六十息’的速度燃烧，若维系时间超过三百息，则损耗翻番】

【注：当熟练度降低至1点时，该进阶技能将强行终止】

旁边的冯武只觉眼前的月光忽地一暗，旁侧的韩封像是骤然消失了一般，虽然仍能看见他的身形，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一团虚无缥缈的雾气，外面裹着一层融进夜色的轻纱。

眨眼间，这团黑雾便顺着垣墙飘进了孙府院里。

盏茶功夫后，四条人影也攀上了东西两侧的箭楼，隐约间有挣扎闷哼声传出，随即恢复了寂静。

冯武又等了片刻，大概十几个呼吸，对面孙府的大门颤了一下，随即缓缓打开了。

他一挥手，身后的山贼们迅速扑了出去，自门洞内鱼贯而入。

冯武最后一个进去，随即落下门闩，将大门锁好，从外边看来，孙府依旧平静安宁，只有那若有若无的鼾声消失了。

盏茶功夫后，两个巡街的民壮举着风灯经过孙府门前，其中一个侧头瞄了瞄，低笑道：“老张他俩给孙大人家里当了半个月的差，也不知道下次选班头，他们够不够得上。”

旁边的胖子嗤笑一声，待走远了一些方压着嗓子道：“有个屁用，赵典史的内侄早就打点好了，偏老张不知进退，仗着他岳丈的关系想硬插一手，可他也不想一想，同样有门路，人家掏了真金白银，上下使钱，他老张却铁公鸡一毛不拔，只管下死力气给孙县尉值夜，这谁能提上去不是明明白白吗？”

“…………”

两人一路闲聊，借着各种花边八卦打发这无聊又难熬的巡查。

随着他们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孙府里，一抹血红已借着夜色的遮掩，在无声无息中悄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