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穿越
林齐天把女孩拖上岸时已经精疲力竭，他双手撑地跪在湿软的泥土中，大口喘气。大雨还在下，一旁的女孩陷入昏迷，她头发散乱，浑身湿透，身穿蓝色马甲，像是某种制服。
林齐天伸手放到女孩鼻端，还有呼吸，他拍打女孩的脸，“妹子，醒醒！”
女孩没反应，林齐天没敢耽误，用力按压她的胸口。
“啊……”很快女孩醒过来，她猛地坐起身，吐出一口水，接着咳嗽不止。
“没事、没事了……”林齐天赶忙拍打她的后背，“慢点，别呛到……大晚上的你怎么会落到江里啊？”
半分钟后，云青岚总算缓过劲来，她开始找手机，很快在口袋摸到，还好还好……她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黑灯瞎火地看不太清，年龄跟自己差不太多，穿黑T牛仔裤，一双眼睛十分明亮。
云青岚摇摇晃晃站起来，朝他鞠了一躬：“……谢谢。”
“不客气，应该的。”
死里逃生，或者说没能死成，云青岚没有喜悦，只有狼狈和尴尬，“那个……我、我还有事……先走了，谢谢……”
“诶，你慢点，要不要帮忙？”林齐天跟着站起来。
“不用，谢谢。”云青岚一共说了三次谢谢，她爬上江堤，落荒而逃。
林齐天跟着女孩爬上江堤，他砸了咂嘴：“怪人。”话才说完，林齐天发现自己手里正握着什么，是一根细长的小金属棍，在夜里微微闪烁着白光，林齐天盯着那光，一眨眼的功夫，那光没了，他揉揉眼，只当是自己眼花。
是女孩的东西么？他抬头想叫住女孩，眼前却只剩下一片迷蒙的雨雾。“算了。”林齐天把东西放回口袋。
既然人没事，我也应该……
林齐天愣住，当思维探索到自己时，是几秒钟突兀的空白。
紧接着，后脑勺一阵钝痛，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榔头。记忆开始回溯，林齐天慢慢想起来了，关于自己的姓名、工作、生活……
——我叫林齐天，25岁，有老婆跟一个五岁的女儿，在长南路派出所从事协警工作整整六年……今晚是女儿林周周的生日，我9点多下班，跟同事吴大勇吃了点东西，然后坐上末班公交车回家，中途刮大风下大雨，天气预报说是台风，然后……
记忆断裂。
重新接上时，林齐天正闭气悬浮在江底，他眼前是一个溺水的女孩，对方挣扎着，他想也没想，一把抓住了她，然后从身后托住女孩，奋力往上游，最终把女孩救上岸，要是岸再远一点，他很可能体力不支也跟着女孩一起溺水了。
头痛欲裂的感觉慢慢消失，林齐天想了半天，没能想起断片的记忆。他看一眼手表，居然停在了11:08分，进水坏掉了？这可不得了，手表是老婆云瑶送给自己的……不管了，他决定先回家，闺女还等着他回去庆祝生日呢，可惜礼物不见了，这个点，也不知道玩具店还有没有开门……
林齐天穿过一片陌生的沿江风光带，刚到马路边就傻了眼，只见眼前高楼林立，车水马龙，霓虹闪烁，光怪陆离。
“这……是哪啊？”
林齐天完全不记得自己生活的星城有如此繁华的地段，就跟电影中的摩登大都市一样，还有从眼前开过的汽车，每一辆都款式新奇、造型时髦，他连名都叫不上。
林齐天边走边看，叹为观止，很快来到一个公交站，公交站也气派十足，做得跟火车站的月台一样，有专门的等候亭和座椅，座椅后面还有时尚的亮闪闪会动的广告牌，上面的明星精致漂亮得不行，好是好看，就是分不清男女。要知道，他平日里看到的公交站都是一根光溜溜的站牌，什么都没有。
很快，一辆公交车开过来，林齐天再次张大了嘴巴，这辆公交车一看就是最新款，比他平时坐的公交车整个大上一号，而且更加豪华和高科技，车头和车腰都有车门，还是自动门，几名乘客走上公交车，用手里拿着的薄薄的长方形金属块，往一个类似刷卡的仪器上一扫，只听“嘀”的一声，就算是付了钱，居然连售票员都没有。
林齐天目送公交车开走，他怀疑自己在做梦。
这时，林齐天身旁还剩下一个钓鱼客打扮的大爷，约莫五十几岁，他单肩背着鱼竿袋，手里头也握着一个金属块，金属块闪烁着光亮。其实林齐天老早就发现了，这一带的人都好奇怪，走路不看路，就低着头看手里发光的小金属块，还不停拿手指头怼。
“嗲嗲，这是什么啊？”林齐天走上前，指指大爷手里的东西。
“这个啊？”大爷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摇晃一下手机，眯着眼确认道：“你问这个？”
“是啊，是最新款的公交卡吗？我看大家都用这个，‘嘀’一下就能坐车了，售票员都不用。哦还有，这公交车什么时候生产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还有这是哪啊？我怎么都没来过这……”
林齐天的问题太多了，大爷愣了半天，决定只回答第一个问题：“这手机啊。”说完，老人打量眼前这个全身湿透的年轻人，眼神耐人寻味，嘴里咂摸道：“嚯，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得了，台风天还夜泳……”
“手机？”林齐天想了想：“打电话的？”
“是啊。”
“你是说……大哥大？”
“哈哈，大哥大。”大爷笑了，“现在谁还用那玩意啊，老土。”
正说着，大爷的手机响了，这个小金属块居然还唱起了歌：“浏阳河，弯过了几道弯，几十里水路到湘江……”
大爷接过手机，回起了电话：“喂？诶，没钓了，下雨了……马上回来，等车呢。好好……不说了，哎呀多大年纪了也不害臊，行行……嚒！可以了吧。”
大爷挂了电话。
林齐天看呆了，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家，跟老婆分享一下今天的怪事，或者说怪梦，“嗲嗲，13路公交车在这里停吗？”
“13路？”大爷眯眼回忆起来，“早没13路了，现在都是168了。”
“没啦？什么时候没的？”
“有个七八年了吧，具体记不清了，现在一桥都不通车啦。”
“什么！一桥不通车了！”林齐天诧异万分，只觉得不可思议，一小时前他才坐13路上的汐江大桥啊。
大爷再次抬头打量浑身湿透的林齐天，他这一身打扮也挺过时的，不对，年轻人管这叫复古。他不禁好笑道：“我说小伙子，你年纪轻轻的怎么比我还落伍啊，你这是喝多了还是做梦了？你知道现在是几几年吗？”
“千禧年啊。”林齐天脱口而出。
“哈哈哈哈。”大爷笑得更开心了，“还演上了，不会又是什么新型诈骗吧？小伙子我劝你省省，别浪费时间了，”大爷说着，献宝一样朝林齐天亮出自己的手机界面：“我可是下载了国家反诈APP！”
“嗲嗲，我不是骗子！等等……”林齐天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的视线被手机右上角的数字吸引：
——2020.6.21
他紧了紧唇，用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声音问道：“嗲嗲，现在是……多少年？”
“手机上不是有吗？2020年，6月21。”
“2020？！”林齐天几乎喊出来，“这……这不可能！您在开玩笑吧。”
“哈哈哈哈哈。”大爷笑得更欢了，他摆摆头不再说话，起身收拾起渔具跟小马扎。很快车来了，他慢悠悠地上了车。
林齐天愣在原地，忽然狠狠扇了自己俩耳光！他疼得龇牙咧嘴，脸上火辣辣地烧着——不是梦，真的不是梦！
他只觉得荒谬，冲进了大雨中。
前方不远处就是汐江大桥，虽然四周的景色大变，但大桥的模样却没什么变化，见到熟悉的景物让他感到少许安慰。林齐天来到桥头，却发现桥头的路上摆满了石墩路障和施工围栏，大爷说得没错，一桥早已经不通车了。
林齐天杵在雨中，忽然想起什么，他哆哆嗦嗦地从裤袋掏出寻呼机，上面已然没有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