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说服滤镜：现实与你感知到的可能完全不同

有关现实的普遍观点认为，人们看世界的方式不仅准确，而且是所有人共有的。据我所知，这或许是真的，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现实与人们所感知到的事物完全不同。对于这种可能性，你大概觉得未必有可能。为了改变这一看法，我想先解释“滤镜”是怎么一回事，之后再详细讨论。

关于滤镜，有一个重要的概念，即它无意为人们呈现准确的现实观。它只想呈现带给人们比其他滤镜更好的结果。在我看来，客观地确定滤镜发挥作用的最佳方式，是看它能否让你感到开心，能否预测未来。就我的观察而言，说服滤镜很好地起到了让人开心的作用，也能对一些看似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做出很好的预测。这就是我所说的优秀的滤镜。

当然，我并不是说说服滤镜呈现的是一种准确的现实观。在我看来，人类还未进化出理解现实的能力。事实上，这种能力对生存并不重要。就进化而言，有那些能让我们活得足够久、完成生育任务的幻想已然足够。

接下来，我会为大家介绍我在现实中常用的多种滤镜。

圣诞老人滤镜

在我小的时候，大人们习惯给孩子们灌输一种有趣的信念，让孩子们相信存在各种各样的魔法。当时，我一直认为圣诞老人是真实存在的。此外我还相信，这世上真的有牙仙(6)、复活节兔子(7)和超人。

由于滤镜的存在，我认为各种魔法生物都是真实的。令人感到有趣的是，这种对现实的完全误解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令我感到开心，还能预测未来。虽然我搞错了现实，但这并没有为我招来任何惩罚。

我喜欢玩具，我乐于相信圣诞老人办事高效、守时，将永垂不朽，且十分慷慨；同样我还选择相信，牙仙和复活节兔子也一样会言出必行。这是一种很好的现实滤镜，直到长大后我才终于明白，圣诞老人根本完不成他的“工作”：烟囱太多，他的时间太少，而且他的雪橇不够大，要送的礼物却很多。从此以后，我滤镜中的魔法生物便再也没有增加，而原来的那些也在我所认为的更高层次的知识和理性的光芒下消失了。

但我错了：我只是换上了另一副滤镜。

教会滤镜

6～11岁，我在离家很近的卫理公会教堂上主日学校。当时我相信教会告诉我的一切，因为我认为他们没有理由将精力投入谎言中。而且我还相信，这些人是不会错的。

当时我也知道，这世界上存在其他宗教。但卫理公会打消了我滤镜中的矛盾之处，他们说其他所有宗教都是错的。在当时的我看来，这似乎很合理。况且在我的家乡小镇，人们都是基督徒。

我的教会滤镜大部分时间都运转良好，我对自己将来会进天堂感到很高兴。但考虑到我仍然活着，滤镜的预测功能似乎运转得不怎么样，祈祷好像也无法使我达成自己想要的结果。没人能预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或者下一个圣人是否行将诞生。由此，我开始对教会滤镜产生怀疑。

直到有一天，我在主日学校学习了约拿和大鱼的故事(8)。

于是我与母亲进行了讨论，宣布放弃宗教教育。我解释了自己的看法。母亲听了我的推理，承认我做出了明智的决定，自此再没要求我进过教堂。

一旦摘下教会滤镜，我突然发现自己生活在一个荒谬的世界中。很明显，世界上有很多不相信上帝的人，但之前我并不知晓。所以我需要一副新的滤镜来描述当时我所处的境况，于是我想出了“外星人实验滤镜”。

外星人实验滤镜

通过外星人实验滤镜，我想象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智慧生物令我的母亲受孕，它们的目的是想弄清人类和外星人交配会发生什么。由此一来，我认为外星人随时都在观察我。在孩提时代，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么认为的。

外星人实验滤镜很好地解释了我为什么跟镇上其他人有很大的不同，但这并未令我感到开心，而且也无法很好地预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副滤镜没有太大的用处。最终，我放弃了它，转而采用无信仰者滤镜。

无信仰者滤镜

无信仰者滤镜让人相信世上不存在至高大能，人类是理性的生物，可以通过观察、科学和理性来了解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副滤镜非常适合叛逆的年轻人。它能提供一堆生动的说辞以供争辩，而且每次这么做，总会有人听。我虽然喜欢争论，但老实说，无信仰者滤镜从不曾令我开心。除了可以预测几种特殊情况，比如“自己的祷告肯定得不到回应”“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奇迹”等，它无法很好地预测未来。一般而言，我无法用无信仰者滤镜预测任何事情。

无信仰者滤镜或许是一种更准确的现实观，但既然它对我没有多大用处，因此也就没有多大的意义。它无法令我开心，也不能帮助我预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肉体机器人滤镜

目前，我对生活采用的滤镜是所谓的肉体机器人滤镜。我在《我的人生样样稀松照样赢》一书里详细地介绍过它。简而言之，人类大脑就是一台肉体计算机，如果你知道用户界面在哪里，就可以重新编程。例如，上学可以导致使人的大脑产生新的连接和新的记忆，从而改变大脑的物理结构。但还有其他许多方式同样可以对大脑进行重新编程，例如培养有益的习惯，改变精力水平，通过黑客手段接入幸福，等等。肉体机器人滤镜让人相信，大脑受制于物理定律，它没有任何神奇的特质，如自由意志、灵魂等。

在本书中，我不会争论人类是否具备自由意志或灵魂。在我看来，滤镜不是用来理解现实的，它的作用仅限于让人开心，帮助预测未来。为了生活得更好，人类并不需要完全知道现实的本质。肉体机器人滤镜最令我感到开心，而且在预测方面也最为准确。

说服滤镜是肉体机器人世界观的一个子集。身为肉体机器人，我们很容易受到情绪和非理性因素的影响。如果你了解这种影响的机制，就找到了人类的用户界面。因此，当我谈到说服滤镜的时候，它与肉体机器人设想完全兼容。可以这么说：《我的人生样样稀松照样赢》是关于说服自己的，本书则是关于说服他人的。

说服滤镜

人类对自己最普遍的认知是：我们是理性动物，至少在90%的情况下是这样的。但我们时不时地都会有些情绪化，暂时失去理性。这就是大多数人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在成为一名催眠师之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催眠师会以不同的方式来看待这个世界。对催眠师来说，人在90%的情况下是不理性的，且自己意识不到。在无足轻重的情况下，我们可以很理性，比如决定何时去上班。而一旦涉及爱情、家庭、宠物、政治、自我、娱乐，以及几乎所有与情绪密切相关的事情，我们几乎从来都不理性。每当我们的感受开启，理智就会关闭。令人感到怪异的是，我们不知道它何时发生在自己身上。我们认为，自己在大多数时候都是讲道理的、理性的。但在催眠师看来，人做决定时往往并不涉及大脑的理性部分。对此，近年来科学家们也进行了证实。也就是说，我们总是先做决定，事后再找理由。

这听起来的确有些怪异。

此外，还有一种明显的错觉：我们自认为有能力理解现实。但事实上，人类的意识并未发展到足以理解现实的程度。而且我们也不需要这种能力，因为清晰的现实观并非生存所必需的。人类进化的目的是生存得足够久，完成生育任务。这个标准很低，结果导致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自己的小电影中——大脑为我们进行了虚构，来阐释我们的经历。

举例来说，假设你相信自己是转世而来的，你在前世是一名僧侣；我则认为，我的先知骑着一匹带翅膀的马飞往天堂。虽然这些“电影”极为不同，但“我们正经历着不同的现实”这一点对我们的生存无关紧要。只要人类能够生育并创造更多的后代，进化就完成了它的任务。进化并不在乎你是否看到了世界的本质，它只关心你是否制造出更多的“你”。

为什么说“人类是理性的”这一设想纯粹是无稽之谈呢？不妨举个实例。我的一名粉丝曾抄下共和党总统就职演说的内容，然后将它拿给一位自由派的朋友看，并告诉他这是民主党总统就职演说的内容。结果，这位自由派的朋友很喜欢。

哪怕是正在亲自观看某位总统的就职演说，不同的人也会有不同的理解与解读。这种观察层面的奇怪差异就如同同时在同一个屏幕上看到了完全不同的电影一般。如果你认为这种“双剧同屏”的情况很少见，那你大概生活在我所说的第二维度中。在说服规则所处的第三维度，“双剧同屏”的情况完全正常，甚至是惯例。

但如果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自己的小电影中，哪一部电影最好呢？我认为，最佳滤镜，除了能让人开心，还要能十分准确地预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但就算我能让大家相信，说服滤镜是预测未来的最佳方式，人们大概仍然想知道，人类为何会产生如此严重的错觉却还意识不到。为了理解这一点，大家必须弄清楚认知失调和确认偏误这两个概念。它们几乎可以解释人们令人困扰的行为方式的方方面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