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他对黄杏说，关于新的工作岗位，需要考虑一下，他要回马道河好好想一想。这段时间的工作超乎自己的预期，他得冷静一下，欲速则不达，太过顺利以后就可能无法抵御风浪。我陪你一起回去吧，黄杏自信在这里，他能尽情发挥自己，这可能是他在任何地方也难以企及的。他拒绝了她一同回去的提议。这里有你想要的，也有我想要的，有共同的目标，我一直期望我俩有共同的事业，黄杏抱着他的胳膊，把头倚在他的臂弯里，深情地说。这可能是她真心表白，以前他都觉得是她给了自己错觉，现在他终于明白，这不是错觉，而是她精心在为自己设计的未来，未来的主角是他和黄杏，严谨地一点说，是他和黄雅莉。确切一点说，黄杏的年代已经过去了，除了脑中的记忆，真实的黄杏已经荡然无存。她可能还在做梦，一旦醒来，很多的事情随即可能灰飞烟灭。

他选择坐火车回荆山，并告知楚安然自己准确到达的时间。火车逛起逛起的声音，在他脑中不停地回响，从遇见黄雅莉之时，他觉得自己在流浪，彷徨于他与黄杏共同的世界里，而现在，黄雅莉却在为自己和她又在编织着另一个世界。

一出车站，楚安然飞过来紧紧抱住他忽然肆无忌惮地放声大哭，他没想到自己言而无信给她带来如此巨大的痛苦，他感觉到自己的脉搏和她的心跳糅合一起开始共振，他竭力控制自己不让眼泪涌出。

你平时不是没心没肺的吗？现在怎么这么多愁善感了？他只有跟她开玩笑，她这人比较真实，下班回来直喊饿，三下五除二狼吞虎咽吃完之后又说太撑了想躺一会儿，躺下就睡着了。作为医生，她知道自己这种习惯不好，但没办法，她要与时间赛跑，以年轻换资本，先保证睡眠，然后再争分夺秒看书学习，平时，他说什么她都相信，这样一个纯粹的人，黄杏的出现，她却能嗅出其中可能给她带来“危险”的气味，他不得不承认，是自己在消耗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在消费他和黄杏那段美好的回忆。

楚有才对他的“归来”，表示了高度的重视，他又喝到了茅台，有他在身边，楚安然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说说笑笑，继续给他营造着“宾至如归”的温馨氛围，他有种久违的感觉，但喝茅台的代价，是需要他的决定，什么时候留下来，上次喝茅台，他做出了回来实习的承诺，但他却推迟了履行这个承诺的时间。现在楚有才抛出这个问题后，没有继续追问，好像从没有说过这句话，笑谈间，不停推杯换盏。

他没有回应楚有才的问题，尽管他在心里决定回到这个小城，但同时心里又升起了异样的感觉，在武汉，黄杏给他带来从没有过的成就感，那是男人梦想中的横刀勒马驰骋疆场的原始欲望，简直是自己初期步入职场从没想到过的传奇，这种感觉，本应该是一种激励，但心里莫名升起一种无法言语的愁绪，自己以后能否在这小城立足，心里却没有了应该有的判断。

你和东四处转转，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问，楚有才有些失望，私下对楚安然说。这是楚安然第一次请假，主任赞赏她在工作中的态度，理解她的现在的境况，特意多批了她一天假。

他和楚安然回到了马道河，这次她没有戴眼罩，在车上拥着他，一路上她看着车外的悬崖峭壁万丈深渊，说说笑笑的，没再害怕。

除了王婆子笑眯眯地用看不见光芒的眼睛迎着他，家里人对他突然回到马道河有些吃惊有些不理解，看着他身边的楚安然，还有些失望。休假？工作出了问题？他们甚至没有照顾楚安然的情绪和感受，一个一个地疑问向他砸过来，他没有回应，但楚安然此时意识到，自己是一个闯入者，就像陈安东在赵曼的心中是一个闯入者一样。永兴不是说你在他公司挺好的吗？杨昌美继续追问。他没有回应。永兴是谁？楚安然扭头问他，她感受到了他家人主张他留在武汉，本就担心他，现在还得要防备他身边的人，她没有想到自己在他家人心中的支持度有了惊人的反转，这是她始料未及的，挫败感油然而生。黄永兴，安东小学同学的爸，杨昌美听到了她的问话，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甚至故意恶毒地回了她一句。楚安然现在明白了黄永兴就是黄杏的爸，顿时觉得自己被推下了深不可测的泥潭。她的心全乱了，呆立在那儿。她其实心中早有预感，陈安东当时临时决定留在武汉实习一段时间，她就觉得和黄杏有关，他没说，可能自有他的道理，她不想也不敢问，问了事情确定了会徒增烦恼，她宁愿自己欺骗自己。原来她妈刘嘉雯和她爸楚有才吵架时，她听到她妈冲她爸说，你们男人就是一个动物，闻到骚味就拼命贴上去，你在外边胡搞乱搞我没那么多精力去管，我的底线是不要破坏我的家庭，还有，不要让我捉奸在床不要让我看见。刘嘉雯管不住楚有才，在没有考虑好离婚的情况下，没办法才不得不信奉鸵鸟定律，眼不见为净。陈安东临时决定留在武汉时，她差不多也是这种心理。他没有告诉她实情，是怕她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可以说是善意的谎言，但有些善意的谎言被戳穿后，比真正的谎言破坏力更强。陈安东和楚安然现在同时都觉得自己被推到了危险的境地。他不想指责杨昌美，她是长辈是妹妹陈安心的母亲，对自己不会有什么恶意，她和自己的父母一样，觉得黄杏是他最好的选择，此时楚安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就成了众矢之的。她成了最大的受害者，或者说是心灵受折磨是最深的。他不想解释，在意自己的不用解释，他只有拥着她逃往房间这个相对隐秘相对安全的空间。楚安然在心里寻找最后的稻草，她想起楚有才说的一句话，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问，哭闹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他俩各自在心里寻找避风港，然后有些瑟瑟发抖地蜷缩在里面。

杨昌美和陈国宗也认为自己被逼在了绝路，从武汉回到马道河之后，他们多次打电话给黄永兴，香菇一事考虑的怎么样。狼群嗜血，商人逐利，在利益面前他有自己的衡量，但对于马道河，即使家乡已变为故乡，他心里多少会网开一面慎重考虑，利益在情感面前，感情还是被放在了第一位，他不得不又打电话给周晓芳，周晓芳一直生活在马道河，对马道河的事情了如指掌。周晓芳告诉他，香菇行情不好的时候，你就是亏本收购有人还是觉得你赚了钱，行情好的时候，达不到他们预期的目标，你就会受到指责，不要说利益，就是亲情都会带来考验，虽然他们都纯朴不是奸诈之人，但朴素的认知一旦受到外界的浸染和唆使，合情和合理就变得有些不可调和。周晓芳当然不会简单地下只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这个结论，马道河有其特殊性，最早种香菇时，是集体性的，当时辉煌了一阵就关门了，后来分散在各农户种植，就催生了一个职业：香菇贩子。一道贩子、二道贩子、三道贩子、小贩子，形形色色地都有，不稳定的因素就在其中，他们想方设法扰乱市场从中获利。农民淳朴的厚道，被他们搅得鸡零狗碎，契约精神淡薄，见利忘义，尽管绝大多数人觉得这样不好，但只要有一个人突破契约的底线，就会有人心里不平衡，形势就变得不可控。因此，黄永兴以现在条件不成熟为由，明确拒绝了陈国宗和杨昌美，上次婉拒还是让他们觉得有希望。黄永兴的拒绝，他们就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了陈安东的身上，现在陈安东和楚安然一起回到马道河，陈国宗和杨昌美心里慌了，他不在武汉就觉得陈安心只身在武汉肯定会受欺辱，这突破了他们允许陈安心留在武汉的底线。

黄杏在陈安东走后，表面看起来很镇静内心却是翻江倒海，这段时间，在她精心安排下，看到他意气风发如鱼得水的样子，她断定他会重新回到武汉，继续她心目中共同的事业，但一切皆有可能，凡事都会有个意外。赵曼对她和陈安东之间的事情进行了提醒，以致母女俩闹得有些不愉快。她不能肆意妄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样只会增加父母对事情干涉的力度，这样他的处境在公司在自己家会比较尴尬，她不能不考虑。趁现在家人还没有明确反对之前，做好应对措施。她理解她妈赵曼的感受，自己作为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却要嫁给一个末流大专生，他们的心里肯定有落差，何况他还处于一穷二白的境况。

有个事和你商量一下，可以在公司工作一段时间，然后考MBA，由公司代培，学校近，可以边学习边工作，以后还可以读EMBA。黄杏思索再三，给他发来信息。只有这样，才能消除父母或者是他亦或包括自己的心理平衡。

他正和楚安然一起玩游戏，还是那种老掉牙的无关心智的游戏。她拿着他的手机在玩，他在旁边饶有兴趣地参谋着。这是他俩刚刚寻找的逃避风险的方式，重温以前在一起的模式，只不过他没有读医学教材，而是在旁边盯着她玩游戏做做参谋。玩游戏之前，他还是对她只说了三个字：相信我。楚安然心思虽然简单，但她知道，这件事最终的决定是他，只要他心如磐石抵御干扰，自己才不会被动。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相互信任。然后他死皮白咧地一大堆废话肉麻话玩笑话哄了一下她，说什么不重要，只要他出于真心就行，她接受了这种气氛，然后彼此温存了一下，仿佛什么事情没发生一样，延续以前他们自我感觉浪漫的不浪漫之事，只不过她没有随身携带医学教材，一同扎在游戏里，相互消融各自心里的不愉快。

黄杏的这条短信，最先看到的是楚安然，看到之后如触电，醒悟过来后到处找她的手机，手慌脚乱地拨了一下号码，大声吼着，来马道河，把我拖回家！他也慌了，跟她说好话，央求着她，她丝毫不为所动，从城区到马道河，开车需要四十多分钟，她一刻都不想在这儿停留，匆匆忙忙地沿着马路向马道河街的方向走去。他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说这是黄杏的一厢情愿，你怎么说急眼就急眼了呢。她不说话，加快着脚步表示自己的恼怒。走了很长时间，任凭他怎么说，她都一声不吭。他索性不说了，只是一味地跟着她走，两人沉默着只能用自己的脚步声在无言交流。当司机把车开到她面前，看着她气鼓鼓地拉开车门，平时敏捷的她现在费力笨拙地把自己塞进车里，狠狠地关上车门，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影，他脑中一片空白。

他本来想跟着上车，估计会讨个没趣，她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寄望于时间给她沉淀后再说。他一直眼巴巴地望着汽车沿着公路盘旋着爬上山顶变成芝麻大小的黑点，而后消逝不见，他还傻乎乎地站在那儿。他没有埋怨黄杏，只是怨自己无能为力。就是现在楚安然离去的怅然时空里，黄杏所说的事情也对他有很大的诱惑力。自己已经浑浑噩噩地度过了本应该努力读书的年代，尽管现在还没真正走出校门。有时他想，要是那个时候他一直和黄杏在一起，他俩会不会都会像她这样，一起出现在这所著名的校园里？在黄杏面前，他并没有自卑，相反他十分佩服仰慕她，黄杏给予他的，是激发他心底潜伏着的激情和潜能，类似于鲶鱼效应，类似于只有竞争才能生存，类似于相互砥砺而行。他有些认可黄杏所说的读什么大学不重要，走出校门大家都在一个起跑线上这句话。他知道，这是黄杏对他的鼓励，包括正确对待现在的处境，让他相信，成就和辉煌不是单纯靠读书读出来的，也不是进哪所大学就决定了的，最主要的还在于现在和以后的奋斗。

黄杏给他设计了未来，他不愿被人设计，心里认定那是黄杏对他的规划，每个走出大学校门的学子，职业规划是必须的，是第一位的，只有规划才会有未来，否则就只能随波逐流。但他明白她规划的目的，只能舍弃楚安然回到她的世界里，如果没有楚安然，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奋不顾身。但他心里已经住着楚安然了，以黄杏的学识美貌气质，会是很多人趋之若鹜的对象，这是一个迷局，她那么优秀怎么会喜欢自己？就是祖坟冒青烟也轮不到自己，他已经相当满足于楚安然的爱恋，为了爱才是真实的，掺杂任何一点其它因素都可能会带来后果。就像楚有才对他说的，不要老是想着赚钱，要想着怎么才能把事情做好，事情做好了，钱就自然赚到手了，如果是为了赚钱而做事，虽说目标一致，但入手的角度不对，事情往往会得非所愿。

楚安然走了之后，他不知道是如何回到家的，奶奶不知其中的缘由，苦着脸对着他站着，那是无声的责怪。陈国宗和杨昌美见他没有把楚安然追回来他也没跟着她进城，开始又苦口婆心劝着他，都是老调重弹，他默不作声，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听，就像霜打了茄子般泥雕着，他们说完了，她妈廖秀丽走过来神神叨叨的，终于惹火了他，他说，黄杏是独生子女，我也是，您难道让我去武汉做上门女婿？！他这句话切中了她妈廖秀丽的要害，她愣了一下，只有谄谄地笑了笑说，我儿子怎么会呢？！

黄杏在自己心里是尊女神，只不过有了童年那段的记忆，这尊女神才和他亲近了一些，真正要说爱，要心无杂念心止如水才能与之共赴美好。自己爱的张力不够，真要和黄杏在一起，那是动机不纯，出来混总要还的，何况还有楚安然，不属于自己的，唯有无可奈何花落去。

他下定决心，离开武汉，心中再怎么留恋，或许那仅是一种体验，一段记忆，一份留存。他没有对黄杏说出自己的决定，只是回了一句，回头见面再说。

就在陈安东决定离开黄杏之时，楚安然也做了决定，放手！她心里是极端的不愿意，她后悔自己在马道河如此决绝地离开，黄杏那条信息是黄杏的说法，在与他商量，而不是他的想法，决定权在他那里，而他反复也跟她强调过，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把他推向黄杏了呢？然后她又想，即使他爱自己，但黄杏的话对他和自己的感情多多少少都有点杀伤力，之前他对她说过在黄杏那里工作的工作情况，字里行间充满着只有她才能体会到的感觉，就像自己在主任眼里在科室里那种被人认可被人羡慕自己乐而不疲地为之倾尽一切的工作，甚至她牺牲了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放手是楚有才的主意，他已从司机那里得到了她和陈安东之间不愉快地事情，他就明白了，明白之后就给女儿说了自己的想法，能挽救她的只有放手，不要逼他，他现在可能也是进退两难，逼急了可能会狗急跳墙，不如放手，让他有空间有时间好好考虑。父亲的话她不太苟同，电视里电影里经常出现为了让自己所爱的能过得更好，自己为了爱对方而选择放弃，她知道这个道理，因为爱使自己变得伟大，但她没有那么伟大，爱情是自私的，爱情没有自私就不完整，就像一个人有优点也有缺点才会显得真实显得更伟大。放手罢！当初我欣赏他是觉得他憨厚老实，后来在一起的这些时间里，他的为人有目共睹，我了解他还是要相信他，放手是以退为进，不然，你有更好地办法吗？楚有才说服着女儿。父亲提到了当初，当初她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是他的身高，这是她寻找男朋友的首要标准，然后是他说的话，她当时故意不接受他的敬酒，他的话说来说去就是那么几句轱辘话，可能事前有准备像演员事先背过台词一样，他的话和他的笑容甚至有点脱节，显得有些呆萌，就把她逗乐了。她自己一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他爱他，爱是甜蜜的，她却觉得痛，痛的锥心，或许只有痛才会爱得根深蒂固。但现在，她没有其它办法把这个根深蒂固牢牢抓住，她只有接受父亲的话，尽管内心鲜血淋漓。

陈安东去武汉之前，给楚安然打电话，怎么也打不通，他想联系楚有才，又担心说他让自己女儿受了委屈却来找我，当然，这是他的想象，楚有才是不会说这种话的，是自己心中有愧。他喜欢这个准岳父，自己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是奶奶教他的，那是传统，但为人处世的方法却是楚有才传授给他的，那可是目前人生道路上的实战经验。楚有才酒量不大，但喜欢喝，以前他总是喜欢召集和一帮人在一起把酒问青天，那帮人里有他的同学朋友还有生意上的伙伴，喝完酒后就出入一些声色场所，他这种酒后乱性的行为让刘嘉雯深恶痛绝，她痛斥他说，这些人跟你在一起都是因为有利益在里面，在一起都是言不由衷表里不一有什么意义？！只会把你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暴露在别人面前，人家把你拿捏得死死地。楚有才以前在深圳没这样，回来发展需要人脉需要别人的帮助才如此，时间一长，形成了习惯，不喝点不和人聚聚心里空荡荡的。第一次在家里和陈安东喝酒时，又高了，非得拉陈安东去唱K，说那里的小姐比较漂亮。陈安东不知所措，楚安然怒斥，老楚，你敢这样，我和你没完！但楚有才醉了，刘嘉雯在旁边给他录了视频。第二天她把视频放给他看，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估计和朋友在一起时自己也是这样不堪入目，他才决心收敛。但他依然喜欢和陈安东喝上几杯，陈安东喝起酒来节奏把握的较好，节奏好了，气氛就好很多，楚有才在外的独乐乐因为有了陈安东，和家人一起变成了众乐乐，把刘嘉雯和楚有才即将分崩离析的感情拉了回来，本来刘嘉雯不是太看好女儿这个男朋友的，因这事她对他有些感激，才对这个准女婿有些刮目相看。楚有才喜欢和他在一起喝酒，是因为他是忠实的听众，他那种发自肺腑的笑容令楚有才感到舒心，在他面前，楚有才像在总结自己一生一样，总以自己鲜活的事例告诉他如何为人处世如何立足职场，这对陈安东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楚有才总说，别看你现在什么都不懂，以后必定会大放异彩。这和黄杏她妈不同，楚有才看到的是他的未来，而赵曼却在审视他的现在。

陈安东只有打电话给楚安然的弟弟楚江河，楚江河才读初中，楚江河喜欢他的原因很简单，只要他一来，必定会做些美味佳肴，平时山珍海味吃腻了，他带来的原始而传统的食材令他大快朵颐，并且，很多时候还可以收到他的红包，当然，这些红包都是楚有才和刘嘉雯给他的，他每次都如数转交给了楚江河，楚有才和刘嘉雯都知道这个事情，但每次还是照样封给他红包，这个事情不再是红包和金钱，而是赋予了亲情的意义。对楚江河来说，喜欢他的原因最重要的不是红包和美味，而是他们之间的秘密，楚有才和刘嘉雯包括楚安然，都对楚江河管得非常严，玩游戏定时，不能独自在外面玩，逢年过节不让玩他们认为具有危险性的鞭炮。弄得楚江河在家耷拉着头，学习也不上进，他第一次给他红包时，楚江河犹如在黑暗中看到了光明，给双筷子就要上天。楚江河威胁他让他带他出去玩，怎么让我出去你想办法，不然你以后就会很惨。富家公子似乎都有些毛病，蛮横，看着这个小毛孩的样子，他乐了，但他心里清楚，这个毛孩子自己惹不起，不满足以后在他爸妈姐姐面前说句坏话，也够自己受的。但他说了自己的条件，按时尽快完成作业，不然想都别想。楚江河一下子兴奋异常，连连点头。平时楚江河颇令父母头疼，不多的作业硬是到了该睡觉的时间还完成不了，即使完成了也是马马虎虎的，气得刘嘉雯在楚有才面前骂，我怎么生了个这么个玩意！那天，他特意推迟了去学校的时间，就对刘嘉雯说带楚江河出去玩，刘嘉雯心里不是太愿意，但没有拂他的面子。他和楚江河出门后买了一大堆烟花鞭炮，踩着共享单车去了郊外的西山脚下，烟花鞭炮放完了，就在山郊野外肆意横行，然后回到城里又带着楚江河进游戏厅，教玩游戏，尽兴才回到家，那天晚上，他到了学校楚安然打电话给他，问他施了什么魔法，这小子回来就把作业做完了，又早早睡觉了。他说，你们都把他看得那么死，他没有缓冲的地带，没心思学习倒有心思和你们做对。从此以后，只要他来了，楚江河就成了他的跟屁虫。当然，他们之间的秘密，刘嘉雯心知肚明，楚江河的状态大为改观，她乐得不愿意戳破。在楚家，他和楚有才刘嘉雯楚江河相处的时间远远多于与楚安然在一起的时光，他在家和父母没什么共同语言，在楚家却感受到了说不出的温暖。

楚江河说他爸让姐姐放手，你不会真的不喜欢我姐姐了吧？楚江河人小实话实说。我不光喜欢你姐，还有你你爸你妈你们一家子我都喜欢，你姐姐怎么说？他不是笼络楚江河，而是真心实意。姐姐就一直哭，楚江河说。他心里五味杂陈，楚有才让楚安然放手，是战略还是战术呢？难道对自己失望了？楚江河刚说的时候，他认为是楚有才的计谋，但自己确实说话没有兑现，在武汉待了几个月，是计谋还是真意，他因为自己的失信而失去了判断的准星。他心里着实难受，楚江河说楚安然一直哭，使他心如刀绞。因为黄杏，她在自己面前第一次流泪痛哭，因为自己，她却在父母面前哭哭啼啼。之前听楚有才说过，楚安然长大懂事后，打电话给还在深圳的楚有才，说你们不回来，我在老家也过得很好，比你们在家更高兴！楚有才知道女儿是对自己有意见，但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楚安然确实没在他们面前流过一次眼泪。现在如此，可见自己确实伤她伤得不轻。奶奶曾经对他说，自己是高攀了楚安然，现在这局面，好像是楚安然高攀了他一样，高攀不高攀，他没有这么想，那是缘分，缘分到了，什么都显得无足轻重，但实际情况就是这样，楚安然现在这条件，分分钟就能找到比自己优秀的人，他有自知之明。

他没有去找楚安然，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有以实际行动才能消除彼此之间的隔阂。

他径直去了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