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袅袅秋风生

“滴，成人卡。”

今朝坐上了九路公交车。

几阵凉风在今朝耳边轻轻拂过，今日天上罩满了灰白的乌云，阳光偷偷摸摸躲在乌云身后，一会儿微微发亮，一会儿又暗沉下来，像极了那玩抓迷藏却不安分躲藏的小孩反复探头探脑的机灵模样。

今朝压了压头顶的帽子，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径直走到车内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处坐了下来，又抬了抬手将身边的窗户推得更大了一些，这才靠在椅背上，插上耳机听起了歌。

“滴，守护卡。”“滴，老年卡。”

“哎呀你说现在这公交车都是机器刷卡了，咱那些年都是人工收费。”

“是啊，你还说刷卡，刷卡都快过时了，你没看到人家年轻人现在都是手机扫码。”

今朝顿了顿，顺着声音视线落在了前门的“刷卡区”，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他很小的时候，大致是还在上小学时期吧，母亲带着他坐公交车时总会有一位阿姨站在车门处收取车费，那位阿姨夏季会带着遮阳帽，冬季会带着棉帽，腰部还会挂着一个小黑包，手里攥着一些零钱，她似乎还要记哪些人需要在哪些地方下车，隔一段距离就会大喊一声：“没买票的抓紧时间买票啦！”“都哪里下车啊，来说一声啊！”然后来来回回穿梭于整个车厢。

今朝抬起手扇了扇自己面前。

他似乎看到了那些年人们或大汗涔涔或瑟瑟缩缩，他似乎闻到了那些年车内浓重的汗液味和脚臭味。

夏季，是闷热难耐；冬季，是寒风侵肌。

还是现在好啊。

今朝支起胳膊撑起头，感受空调缓缓吹来的凉风。

有序排队上车，自觉扫码刷卡，尊老爱幼让座，按时按点下车，空调冬暖夏凉，整整齐齐，和和睦睦，其乐融融。

今朝嘴角微微弯起，笑意缓缓到达了眼底，耳机里自动转到了下一首歌《向光而行》。

“现在修路是在修轻轨是吧？”

“对，原来去趟秦州区要四十多分钟，有了轻轨我们十分钟就能到了！”

今朝顺着两位阿姨的目光往外看去，“轻轨工程”一闪而过。

今朝扶了扶帽檐，随着耳机中的节拍轻哼出声。

“呼——啦——”

外面的风不知怎的忽然大了起来，地面上的沙子也在一瞬间仿佛要急着赶集似的，咝咝啦啦的声音此起彼伏，路边的柳条更像是坐起了大摆锤，肆意地摇摆着，浓墨一般的乌云堆积如山，又一阵大风刮过，阴云密布的天空中传来了隐隐的雷声，灰尘全部飞到了半空。

“啪——”

今朝关掉了窗户。

“前方到站市二中，请需要下车的乘客整理好自己的物品准备下车。”

听着这个熟悉的学校名称，今朝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时间：晚上六点半，高中生应该要放学了吧？

思绪刚落，车便缓缓地停了下来，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一般，车前门一开，伴随着“呼呼——”风声进入车内的便就是那些身着蓝白相间校服、后背厚重书包、眼带黑框眼镜的高中生。

真是，既熟悉又遥远的装扮。

车内一下子便拥挤吵闹了起来：叽叽喳喳的打趣，神采奕奕的面庞，随风飘扬的衣角，意气风发的未来，轻狂肆意的青春。

可真是，鲜衣怒马少年时。

高中，试卷，排名，失意，快乐，窗外，阳光，雨滴，未来，正好。

回忆，纷至沓来。

虽偶有轻风细雨，但总归晴天朗。

今朝看着他们嬉笑打闹的模样，低头轻笑，抬起手轻点屏幕了几下，换了首歌《盛夏》。

车一直在行走，车外的风景也一直在变换。

他深呼了一口气。

街道两边的小树苗不知何时早已长成了参天大树，绿化带里每棵树下也不知何时都放上了绿色的小灯，树与树之间更是不知何时还都挂上了红色小灯笼与彩色小灯。

夜幕降临，市井街巷，茶摊食棚，炊烟袅袅，熙熙攘攘，觥筹交错，灯火通明。

十里长街市井连，月明桥上看神仙。

今朝摘下了帽子，抬手随便拨弄了几下自己的头发。

淅淅沥沥，搭啦搭啦，窗户上面雨滴肆意跳动，窗户外面雨丝如烟如雾。

他想了很多，可又什么都没想。

他只知道，这场雨无声地飘落在了曾经的一片空地上、一棵小树苗上、某片枯枝败叶上、以及那个一心想着长大的小今朝上。

他只知道，这场雨有声地飘洒在了如今的高楼大厦上、枝繁叶茂上、绿水青山上，以及这个已经长大的今朝上。

水滴跌入蹦床一跃而起，细碎的阳光穿入，世界，瞬间绚烂。

他学到了什么？

他学到了：成长，是渐渐温柔，慢慢和解。

……

迟迟白日晚，袅袅秋风生。

正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