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惊魂(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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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刑警李文浩

1

又要说回到百年后,苏门县公审大会的那天晚上。

这南先进贴身衣服里放着钱,自然不能安心睡下。起床点上烟,和对面铺位叫吴北冥的人说话。这吴北冥也不拒绝,但话不多,跟着南先进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又不放开被褥,始终只是靠墙坐着,不像要睡下的样子。

南先进始终笑容满面,做殷勤状。心里其实万马奔腾,越发担忧起来,害怕对方早在红旗机械厂就盯上了自己,尾随而来。可招待所的钱也给了,现在走不划算,便只能硬撑着,看这吴北冥过一会儿会不会睡下。

所幸他是个跑供销的,会聊天。这会儿继续和吴北冥说话:“这位兄弟,今天早上有看那河滩上枪毙人没?”

吴北冥说:“没看到,就听了声响。”

“听说还枪毙了一个女的,长得很好看。”

吴北冥没吱声。

南先进又说:“现在这人啊,长得好看身边围绕的男人就多,也不能全怪男人,这女人是个祸害。”见吴北冥还不说话,他接着说,“听说她还是个寡妇,这寡妇门前是非多,老话总不会错,对吧?”

吴北冥才吱声:“也是她命好,得了个痛快。”

“被人用枪打死还痛快?”南先进反驳。

吴北冥又摸出一支烟,也不给和他聊天的南先进一根,自顾自点上:“比起被人生生打断手脚,再活活烧死。吃个枪子儿,肯定是要痛快很多的啊。”

南先进就迷糊了:“为什么这么说?难不成她不被枪毙,就会被人烧死不成?”

吴北冥便又不说话了,继续抽烟。

南先进讨了个没趣,寻思换个话题:“对了,你这名字里怎么有个冥字啊?莫不是命里阳气重,要用个阴气重的字来压着。”

吴北冥呵呵笑出了声:“你的名字也好不到哪里去,南先进,很难被评上先进吧?”

南先进也笑了,说:“是啊,是啊,厂里的人都这么说。嘿嘿,其实我祖上并不姓南,而是姓蓝,和那明朝的将领蓝玉一脉。后来为了躲避祸事才改为南方的南。”

吴北冥一听,收了笑说:“你祖上也是这苏门县的人吗?”

南先进说:“应该是我三四辈祖爷爷那一代吧,在这苏门县里待过。我祖爷爷在万恶旧社会的衙门里当过差,据说还破过一个很大的案子,抓获过一个使邪门妖术的收魂人,一举成名,后来便带着家人,迁到了省城。”

“抓过一个使妖术的收魂人?”吴北冥又追问,“你祖爷爷叫啥?”

一听这吴北冥语气变了,南先进便有点紧张。可转念一想,自己祖爷爷都是百年前活泛的主,搁现在怎么可能和谁有关系呢?便又挤出笑说:“那都是旧社会封建时的差事,放早些年查出身,也都没把我祖爷爷的事翻出来说道。再说,到我爷爷那辈就都是给人打些零工,又赤又贫。”

“哦。”吴北冥点头,“你祖爷爷叫啥?”

南先进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照实回答道:“好像叫南彪。”

吴北冥放声大笑,说:“也不枉跑这一趟。”说完竟然从床铺上跳了下来,手里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南先进被吓蒙了,暗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张嘴就要喊救命。可那吴北冥个子大,俩人距离又近。南先进还没张嘴,对方那大手就掩住了他的嘴,匕首架到了南先进的脖子上。

南先进想说句“好汉饶命”的话,可嘴巴被捂住了,眼泪鼻涕不争气,争先恐后地流了下来。面前这吴北冥的容貌也终于清晰起来,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梳着那年月流行的二八分头,一般人是左二右八,南先进的也是。可这吴北冥的相反,是左八右二,头发还挺长,多的那边头发垂下,遮住了半个额头。也是距离近的缘故,没开灯,南先进也看清了细节,对方那左边额头处,有一块红色的疤痕,像是胎记,又像是烧伤。看来他之所以梳个左八右二的分头,就是为了遮住这块疤痕。

“不许喊。”吴北冥命令道。

南先进忙点头。吴北冥却并没松开捂住南先进嘴巴的手,沉声道:“要怪就怪你祖宗,说过后代要瘸着腿走路。”说完这话,便将匕首伸向南先进左腿膝盖内侧,也不含糊,直接一刀拉过。

整个过程,也就几十秒而已,膝盖后是经脉,被割伤后疼起来寻常人又怎么受得了?南先进“嗯嗯”了两声,一扭头,晕死过去。

再醒来,房里已经没有人了。南先进忍着痛,一摸胸口贴身衬衣口袋,钱竟然还在,便忙张嘴大叫起来,喊救命。他嗓门大,很快就唤来了不少人。大伙见南先进的模样,又听他简单一说,都慌了手脚,差人去附近的车站派出所喊公安,还帮忙止血,抬下楼,要送医院。

公安却先到了,因为那报案的人说得夸张,俨然是一起抢劫杀人的大案。车站派出所的臧所长亲自带队,就过条马路的距离,还出动了所里那辆边三轮摩托车。臧所长脸生得黑,外号叫臧锅底,是说他的脸黑得跟铁锅的锅底一样。那年代公安的制服是白色的,衬得脸更黑。他那辆摩托车的挎斗里,早上还捆了陪杀时尿了一裤裆的刘得强,垫子上沾着刘得强的尿,骚得很。晚上就又塞进了被人在大腿上绑了止血带的南先进,往县人民医院驶去。半路上,臧所长觉得这是个大案,所谓高调做事,低调做人。他平日里是个不喜欢废话的汉子,此刻却拧开了警笛,一路响得惊天动地,半个县城的人都被吵醒,纷纷探头,问邻里是不是哪儿着火了,消防车搞这么大动静。那先前探头的就回过头说:“是警车,怕是又有不怕死的聚起来跳舞。”

南先进被送到医院后,医院里值班的大夫和护士也都很紧张。当时街上打架的祸事也不少,但遇到公安开着警车送过来的,还是罕见,自然是大事。医生护士最开始暗想:这么个瘸子,也跟人学着斗殴,怕是脑仁太小的缘故。后来一听说,居然是个受害者,被歹徒给刺伤的,便都崇拜了起来,脑补了很多南先进这么一个瘸子和几个尖嘴猴腮的歹徒搏斗的场景,赶紧给推出了担架,把南先进送进了手术室缝针。

臧所长是个念旧的人,在车站派出所待了十几年,没挪过地儿,因为他家就住派出所后面胜利街的缘故。之前外号鬼见愁的钟所长得了糖尿病,脚烂得走路都费劲后,他就升任了所长。也因为不想挪窝,所以臧所长不贪功,这案子第一时间又报到了县公安局。白天整个公检法系统的人为了公审大会忙活了一天,大半夜又接了这么个恶性案件,歹徒明显有顶风作案的嫌疑。况且,这案子还被臧所长定义为情节特别严重,影响特别恶劣。实际上,影响之所以恶劣,都是因为他半夜开着边三轮拉警笛的缘故。局里连夜通知了刑警队,带队过去的是副大队长李文浩。李文浩个头矮壮,心思却细腻,局里定义为刑侦方面的技术型人才。但凡被定义,也算是给了李文浩一种心理暗示,所以每个月公安部的《中国刑侦》、《刑侦技术》等杂志发过来,李文浩都是第一个拿去看。后来看多了,自己也写,还给杂志投稿,写了篇两千多字的《不要小看盗窃单车案——论单车盗窃惯犯是如何养成的》文章,很是给苏门县公安局争光长脸。

接了这警事,李文浩领着俩刑警就去了县人民医院,见到了臧所长,问:“当事人呢?”

臧所长说:“你听……”

李文浩就迷糊了,单手放耳边做顺风耳造型,朝臧所长所指的方向去听。

臧所长说:“那手术室里哭喊得惊天动地的,就是被刺的当事人。”

李文浩点头,坐在臧所长旁边,一起等瘸子喊完被推出来后,再去讯问。坐了一会儿,俩人又去医院外面抽烟,没叫其他同事,毕竟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让下属知道的。可案情细节还没采集到,俩人抽烟说悄悄话,也没个话题,最后又扯到公审大会的事情上,闲聊了一会儿罢了。

一直等到半夜三点,南先进才被推出手术室。李文浩和臧所长要进去问讯,护士不同意,说:“要给时间让病人休息。”

李文浩就恼火了,在病房外发火:“你们明不明白刑事侦查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准、狠,多拖一分钟,就是给犯罪分子多一分钟逃脱的时间。”

那护士翻个白眼:“麻药的劲儿都没过,病人还迷糊着,你们也问不出什么的。”

李文浩更加气恼,想要发作,被臧所长扯了下衣角。臧所长小声道:“听说陶副县长的小姨子就在人民医院做护士。”

李文浩愣了下,然后瞪了护士一眼,摇头道:“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

于是,两人又在走廊上等了一个多小时,医生过来查房后,才点头让他们进去,找南先进做笔录。

李文浩先做了些常规问话,诸如姓甚名谁,为啥来苏门县。南先进都照实说了,还捂着自己被切断了经脉的左腿埋怨,说这条本就残疾的腿多灾多难,打一出生就短一截,现在又挨了一刀,实际上脚底板上还有个鸡眼没好透。

臧所长和李文浩自然不是来听他说这些的,连忙打断了他,要南先进将整个事情的经过说一下。南先进是个跑供销的,走过南闯过北,语言表达能力还行,说得绘声绘色,还懂设置悬念,最后推出高潮,把臧所长和李文浩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又要南先进描绘那凶手的模样,南先进就说了对方个子高大,满脸横肉,还说对方梳了个左八右二的二八分头,更没漏掉额头上有疤的重点。

听到这里,李文浩就走到病房窗户前,双手放在身后,摆出一个沉思的造型,站了有一两分钟。那窗户有缝,吹进来的风让他觉得有些冷,便猛地转过身来,说:“凶手是个左撇子。”

臧所长和南先进都愣住了,看着李文浩。李文浩继续道:“你们想想,我们寻常人梳这个二八分头都是左边二,右边八。这是为什么呢?”他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想要臧所长和当事人思考一下,算是个留白。

“嘿嘿!”见臧所长和瘸子一脸迷惑,他笑了笑:“是因为我们都习惯用右手,所以梳这个左二右八的分头顺手的缘故。”

臧所长就说:“李队,好像不是啊。你看,这南同志受伤的是左腿。歹徒当时和他面对面,如果是个左撇子的话,那割膝盖的这一刀,岂不是还要费劲伸进小南同志的裤裆,反手绕过去动手才行。”

李文浩一想也对,便没吱声,再次转身对着窗外,继续做思考状。

这时,病房门被人推开了,是李文浩安排去招待所里问讯的另一名刑警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穿蓝色棉袄的小伙子。刑警冲李文浩一指,说:“喏,这就是我们领导。”然后又冲李文浩说,“这是招待所前一晚值班的服务员小钟,给那歹徒办过入住手续。挺热心的,非得跟过来,说要给刑警队的领导详细汇报。”

那穿蓝棉袄的小钟连忙往前跨出一步,站得笔直,脸上堆着笑,说:“我姓钟,我的名字来自主席的名句——钟山风雨起苍黄。”说后面这诗词时,他还摇头晃脑,用了拖腔。

李文浩点了点头道:“哦,你叫钟黄。”

躺病床上的南先进这一会儿伤口兴许是不疼了,坐床上“哧哧”地笑,说:“哪有人名字叫黄的,应该是叫钟山风吧?”

那小伙很尴尬,说:“我叫钟宇。本来用风雨的雨,显得娘,才改成了宇宙的宇。你们叫我小钟就是了。”

前面说了,臧所长不喜欢说废话,便打断了服务员的自我介绍,沉声道:“你有什么重大案情需要跟我们说的。”

小钟冲臧所长笑,说:“我见过你,你是我们对面那家喜相逢饭店的厨子,就是车站派出所隔壁那一家。”

臧所长就要发作,被李文浩按住了。李文浩说:“这是你们招待所隔壁的车站派出所臧所长。”

小钟脸就红了,说:“我就说怎么看着你眼熟呢。”

这人说话磨叽,很不对众人胃口,啰里啰唆像个作家。臧所长便没好气道:“你有什么要说的,赶紧,我们忙着呢。”

小钟忙从身后拿出个小本子,递了过来,说:“那大个子凶手叫吴南海,是北京人。他昨晚来登记住店时,说没带介绍信。我这个人吧,虽然只是个招待所服务员,但一直以来都追求先进……”

臧所长瞟了一眼身后躺病床上名字里带着“先进”的受害人,打断他道:“说重点。”

小钟点头:“他说没介绍信,我自然不让他住店,毕竟大晚上的,慎重点比较好。然后他就在裤兜里摸了一会儿,又说找到介绍信了,好像还嘀咕了一句‘也没做啥,给你登记了也无所谓’。”说到这里,他用手指指着小本子,给臧所长和李文浩看。那瘸子腿上有伤,可毕竟是当事人,关心这事。便在病床上伸长脖子,也要凑过来看,被李文浩白了一眼才缩了回去。

只见那本子上歪歪扭扭地画着几个鸡脚一般的一行字:“北京无线电七厂二车间车间主任吴南海。”

李文浩笑了:“想不到还是个流窜犯,从北京流窜到我们苏门县来犯事。嘿嘿,这案子岂不是就破了,赶紧给北京打电话,让他们抓人。”

臧所长摇头道:“应该没这么简单。再说,这案发才几个小时,汽车站也没开门。歹徒要回北京,没这么快。”

坐在病床上的南先进着急了,“不是叫吴南海,他说他叫吴北冥,北冥有鱼的北冥。”

李文浩冲南先进瞪眼道:“有哪个犯罪分子会将自己的真名直接告诉你们这些受害群众的呢?”

南先进一想也是,便没再作声。

于是,李文浩等人和当事人确认笔录,安排签名按手印后,便要回县公安局,留了一个车站派出所的民警在医院坐着。李文浩他们没车,让服务员小钟自己走路回去,自己和臧所长还有队里两名刑警一共四个人,挤上那辆边三轮,驶出了医院。李文浩坐在边三轮的挎斗里,表情很严肃,心里琢磨着案情。臧所长想着白天那挎斗里坐过尿裤子的刘得强,晚上又坐过流了血的南先进,心里就憋着笑,把他们仨送回县公安局,然后自个儿先回了派出所。

李文浩直接去了电话室,让守电话的王大爷用钥匙打开电话盒子,说有重要事情。王大爷本来在打盹,这会儿正迷迷糊糊呢,就去找钥匙。李文浩利用这段时间翻电话室里那本厚厚的电话本,找到了北京公安的电话号码。

打过去,北京那边问了详细情况后,又给了李文浩另外一个电话,说是无线电七厂所在的厂区派出所的电话,要李文浩打过去请他们那边协查。

可李文浩打过去,没人接电话。他就捏着拳头挥舞了一下,小声骂了句:“都是些不干事的。”要再打一次,王大爷就不乐意了,说长途电话非常贵,就算是张局自己打,每次都算着分秒的。

李文浩就说:“这不是没接通吗?”

王大爷摇头,说:“响两声就开始算钱。”

李文浩想说“那我每次就只让电话响一声”,可这话没说出口,因为一抬头看到电话室墙上挂的钟,才五点半,确实太早了一点。

于是他便上了楼,在刑警队那一层坐着抽了根烟,琢磨了一会儿这案子,觉得要分两步安排。一步是抽调干警去汽车站候着,看那叫吴南海的会不会出现。另一步就是候到天亮,要北京那边派出所的同志赶紧布控,如若这凶犯回家,就第一时间控制住。

这会儿打不通电话,只能缓缓。李文浩走出办公室,到隔壁刑警队宿舍那边,叫醒了之前跟自己出警的那两位同志,安排他们赶在汽车站开门前过去,找车站派出所的臧所长,一起蹲守抓捕吴南海。又一寻思,那个叫小钟的招待所服务员是见过吴南海的,看着像个积极求上进的群众,便叮嘱了一下,要俩同志去叫上这个小钟。

安排妥当已经六点出头了,李文浩一宿没睡,想要眯上一会儿,到八点再去打电话。可心里有事,睡不着,一抬头,发现张局办公室里居然也亮着灯,便拿着烟,往楼上走,去给张局汇报下这起案件的情况。

李文浩急着去汇报,并不是表功。因为张局也是刑侦出身,喜欢钻研刑侦技术。老头全名叫张勤政,勤劳干政务的意思。问题是他最早是在邮电局保卫科工作,后来调到公安局做侦查员,升职后还是分管刑侦。这半辈子下来压根就没干过政务,而是警务,所以有时候大伙调侃说张局应该叫张勤警才对。李文浩上楼去,算是俩同事聊案情罢了。张局听了李文浩对案件的描述,也对李文浩针对案件做出的两个安排给予了肯定。他从办公桌下面的抽屉最里拿出了一包带过滤嘴的香烟打开,给了李文浩一根并点上。

聊了一会儿,俩人又一起去县局外吃了一碗凉粉当早餐,时间就快八点了,两人去往电话室。张局站旁边,看李文浩打电话,第一个电话还是没人接,张局看看表,八点整,寻思着北京那边应该也上班了才对,便要李文浩再打。李文浩这次学乖了,响一声就挂掉,免得算钱。来回打了有三次,都是响一声就挂掉,到第四次话筒那边很快接了,劈头盖脸就是骂人的声,说:“王八犊子,好玩吗?一大早打三四次电话来,一接通就挂掉,拿我们派出所寻开心吗?”

李文浩一大早就被人骂,有点郁闷。可又一想,看来对方确实是八点准时上班,只是自己挂得太快了的缘故,便连忙解释,说自己是苏门县公安局刑警队副大队长李文浩,有个案子需要协助调查。

对方听李文浩话语客气,便没再嚷嚷,听李文浩说完车站割大腿案,又详细问了那吴南海是哪三个字。李文浩听见电话那边有“沙沙沙”写字的声音,暗想北京的同志应该是在记录,便连忙补充说这吴南海是个左八右二的分头,额头上有块红疤。最后,北京的同志留了苏门县公安局的电话,说现在就去无线电七厂走访下,晚点回电话。

李文浩让张局先上楼,自己坐在电话室里,等对方回电话。这时,王大爷的老伴给他送早餐来了,王大爷腾出自己值晚班打盹用的睡椅给李文浩,让他补个觉,边等电话。李文浩躺下去,这次竟然很快睡着了,还做了个梦,梦见自己领着几个同志拿着电影里打小日本的那种驳壳枪,和一群尖嘴猴腮的歹徒“噼里啪啦”枪战。打得正激烈,身后就传来铃响,一扭头,是那个之前话多的招待所服务员小钟,骑着个自行车在那里冲自己嚷嚷:“让让,我赶着去上班。”梦里的李文浩很恼火,说:“这都什么时候了,歹徒穷凶极恶,你还要骑过去上班,不知道换条路吗?”

正梦到这儿,就被人晃醒了,是王大爷冲自己说话:“北京来电话了,找你。”

李文浩一下跳了起来,暗想梦里那车铃声应该是刚才的电话铃声。他忙去接电话,帮忙协查的北京同志用京片子说:“查了,确实有吴南海这么个人,额头上也有块疤。不过那人昨晚加班。他是车间主任,整宿都没离开工作岗位,车间里的同事都看到了的。”

李文浩就说:“怎么可能呢?他明明在我们苏门县割了一个瘸子的大腿,人证物证都在。”

北京的同志就说:“也有可能是别人捡了他出差时用的介绍信,然后冒充他去你们那地方住招待所吧?”

李文浩就急了:“额头上的疤也对得上啊?”

北京的同志说:“确实有块疤,而且也是个二八分的分头,不过不是左八右二,而是左二右八。”

李文浩暗想:这北京的同志也是不开窍,歹徒为了躲避制裁,把左八右二的分头梳成左二右八难道很难吗?但这话他不好说出口,毕竟对方同志一大早就帮忙协查,也是好同志。便说:“要不还是我带人过去认一下吧,请你们通知一下那无线电厂,把人给我控制一天,我们现在出发,晚上应该能到。”

北京的同志说:“那好吧,我现在就给无线电七厂保卫科的说一下。”至此,这通电话按理说就要挂了,可那北京的同志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补了句,“这吴南海我倒是有点印象,他们家二十几年前,好像出过一件大案。”

李文浩听了,没往心里去,毕竟二十几年前李文浩自己还吃鼻涕,和这恶性案件没半毛钱关系。至于这一切事的起因更是要追溯到吴姓一家百年前所经历的惨剧,那百年前更是压根没有他这么个人存在。

所以,他径直挂了线,然后出电话室,又往张局办公室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