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书接上回。
且说这龙虎山众匪在官兵围剿之下，生存都成了问题，大当家的刘兴田终日里愁眉不展，可一时间却也想不出个对策。恰在此时，二当家的李明山提供了一个重要消息，说是擒获雷鸣村黄家一位老叟，并且从那个老叟的口中，套问出了雷鸣村有一笔数量惊人的宝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天底下很少能有对金钱毫无半点贪恋之心的人，何况是刀口上舔血的土匪？
整天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有今朝没明日的，能快活一天是一天。
这也是天星会绝大多数人的真实想法。
所以当刘兴田听说在这不起眼的雷鸣村中居然有这等宝藏存在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半信半疑之下，决定找那个自称是雷鸣村黄家人的老叟问一问情况。毕竟李明山这个人，刘兴田再清楚不过，平时说话就有点不着边际，尤其是在这等关键问题上，倘若不亲自去盘问一番，谁知道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在李明山的带领下，刘兴田来到了关押黄家老叟的地方。说起来这李明山也真是够可以的，抓了人不关进山寨的大牢，反倒是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山洞里将老头给软禁了起来。其实李明山这么做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一来将老头关押在这里可以避开天星会旁人的耳目，倘若老头说的宝藏真的存在，自己现在这般善待老头，以后必然能够得到丰厚的回报；二来，就算老头是为了活命临时起意编出来个笑话戏耍他李明山，他完全可以在这个山洞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老头做掉。
刘兴田当然不知道李明山的想法，但是见到老头的时候倒是让他吃了一惊。因为这个老头衣衫褴褛的程度已经完全脱离了正常老人的范畴，浑身脏兮兮的看不出一丁点儿原本的模样。刘兴田心中有点恼火，以为是李明山虐待老人，转过头来沉声道：“明山？”李明山虽然是个粗人，但他并不傻，从刘兴田的表情判断，他一定看到老人的样貌如此而心生不满。不过这事情完全和自己扯不上关系的啊！这老头执拗得很，你让他穿好点他还不乐意呢。
当下李明山就把刘兴田拉到一边低声说了一下实际情况，刘兴田的脸色才慢慢缓和过来。
刘兴田向老头慢慢地走过去，走到相距四五步的地方停下，开口问道：“老人家，听手下兄弟说您是雷鸣村的人？”
老头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刘兴田，随即又低下头去，一句话也没有说。
刘兴田倒还能耐得住性子，李明山在旁边看不下去了，自打天星会创立以来，在这龙虎山上还没见过敢对大当家的这般无礼的人。这老头现在命都被天星会攥在手里，却傲慢到如此地步。想到这里，李明山当即训斥道：“黄老头，你不要这般不识抬举！我大哥问你话呢！”老头还是默默无语。
李明山觉得自己被老头驳了面子，很是不爽，眼看就要发作，被刘兴田及时制止了，不然就算这黄姓老叟能保得住性命，一顿皮肉之苦也是避免不了的了。最关键的是，按照李明山下手一贯不知道轻重的做法，怕是也撑不住片刻就要一命呜呼。
刘兴田也觉得有点无奈，在这龙虎山上，他刘兴田问别人话还真是从来没有问第二遍的时候。但是现在是有求于人，要想得到这份宝藏，无论如何都要耐得住性子。想到这里刘兴田再次和颜悦色地问道：“老人家，您可是那雷鸣村的人？”
“雷鸣村？”老人终于开口了，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随即干笑了两声，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刘兴田。
“我早就不是雷鸣村的人了。”老人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但言语中，却透着一股难以名状的落寞和悲凉。
刘兴田决定也不和老人客套了，开门见山道：“老人家，我是这龙虎山天星会的大当家，鄙人姓刘。我听手下兄弟说在你们雷鸣村有一笔宝藏，不知是真是假？”
老人微微一愣，随即仰天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儿看着刘兴田正色道：“果然，果然！你们所有人都只是惦记那里的宝藏！”刘兴田心里暗骂，这特么不是废话吗？我要是不图那些个宝藏，来找你这邋遢鬼干嘛？不过老人的话也让刘兴田惊喜万分，看来李明山没有骗自己，那批宝藏是真的存在。
不过，既然这老头是雷鸣村的人，他知道宝藏的存在，难道别人就不知道？
狐疑之下，莫过于比自己亲口求证更为稳妥的了。刘兴田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继续问道：“老人家，那批宝藏现在在什么地方？”但眼睛却死死盯着老头，似乎想从老头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变化上瞧出一些端倪。不过令他失望的是，眼前的老头并没有给他窥探虚实的机会。
只见老头慢慢地靠着墙坐了下来，似乎是自言自语道：“宝藏，宝藏，如果没有这些宝藏，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丢了性命。真的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只是也不知道你们这些为宝藏而死的人，死得到底值不值。”值不值得对于土匪来说没什么意义，他们在乎的是能不能得到这批宝藏。
刘兴田看了看老人的反应，顿时有点不耐烦，但为了把真实的情况问出来，当然免不了要费上一番口舌。
“老人家，您不要激动，麻烦您好好回忆一下，那笔宝藏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哼，句句不离宝藏，你们要真是有通天的本事，何必来问我这个糟老头子？有能耐自己去取。”虽然刘兴田的态度还算得上是中规中矩，但是听在老人的耳中，却仿佛每一个字都变了味道。雷鸣村的宝藏，岂能是你们这帮土匪能够染指的？
多少江湖人士过去都不曾讨得半点便宜，何况你们这一帮只会打家劫舍的莽汉？
刘兴田作为山寨之主，勉强还能保持点风度，但是李明山看到老头这个态度登时就怒从中来：“老头，你不要这般不识抬举！我大哥待你宽厚，你要是再这样胡说八道，小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老头转过脸来认真地看了一眼，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似你这般鲁莽之人，定然是成不了什么气候。”
李明山简直快要气炸了，这老头今天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敢这么得罪于他。要知道他李明山虽然是个土匪，但好歹也算是个有点权力的土匪，作为山寨二当家的，何曾被人如此羞辱？李明山动了杀心，对这个老头想要除之而后快。
刘兴田和李明山共事良久，对他什么样的脾性焉能不知？这李明山虽然一身的毛病，但都是不太要紧的，唯独这一点，他最讨厌被别人看不起。早年间天星会还没有正式成立的时候，刘兴田带着李明山初入绿林，曾经与一帮马贼发生过纠纷，就因为马贼的首领说了一句看不起李明山的话，他愣是摸起一根棍子把人家的腿生生打断。一时间震慑住了对方所有人。虽然后来人家没有找上门来再次寻仇，不过始终算得上是一个隐患。
至于以后因为看不起李明山而吃过亏的，更是数不胜数。
只是没想到这个老头居然真的这般不识抬举。有一个瞬间，刘兴田几乎就要默许李明山杀掉老头了，但问题是如果老头死了，宝藏的秘密又要靠谁来揭开呢？所以无论如何要保证这个老头活着。
想到这里刘兴田慌忙阻止道：“明山兄弟不要生气，老人家或许也是无心之失，并非是有意得罪。”李明山心里郁闷，心说你特么到底和谁一伙的？怎么还胳膊肘子往外拐帮那个老东西说话？但既然刘兴田开口了，他作为二当家的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李明山原本握紧的拳头又缓缓松开，一张脸因为充血的缘故涨得通红，他没说什么，自顾自走出了山洞。如果再在这个山洞里继续待下去，他也有点怀疑老头能不能见得到明天的太阳，毕竟······也太气人了啊！
老头看着李明山的背影微微一笑，转过头来又正视刘兴田道：“想知道什么？问吧。”
“这······”刘兴田有点疑惑：“老人家，晚辈斗胆，请问刚才我兄弟在场的时候您为何诸多避讳，现在看到他出去了反而又主动和我······”话没说完，老头摆手制止道：“他的杀戮之心太重，同样的事你可以知道，而他不行。”
“老人家，有一件事我没想明白，既然这宝藏是属于雷鸣村的，并且您也是雷鸣村的人，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透露给我等外人呢？”刘兴田确实有点想不明白，这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眼前的老头却好像并不介意雷鸣村的宝藏会有外人染指。
“难道你真的以为，雷鸣村的宝藏是那么容易得到的？”老人没有正面回答刘兴田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这其中，难道还有什么蹊跷不成？”刘兴田有些疑惑。
“你这后生看起来还挺聪明，也罢，今天我糟老头子告诉你也无妨。雷鸣村的这笔宝藏，实际上是被诅咒过的财富。这么多年来凡是动这批宝藏心思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老人正色道。
“被诅咒过的财富？”刘兴田的心中开始有些惴惴不安。
“对，被诅咒了的财富，上天不让你动的东西，任何人也动不得。谁若是逆天而行非要去动······那也就只有一种下场，就是死。”老人的语气开始变得严肃，和刚才疯癫的样子像是判若两人。
“我把宝藏的秘密透露给你们，并不是为了让你们去掠夺宝藏，我只是想提醒你们，雷鸣村碰不得。”老人接着说道。
听完老人的话，此刻刘兴田的心里早已是万马奔腾。告诉我宝藏的秘密还不让我去寻宝，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不过按照刘兴田的逻辑，与其坐吃山空穷死饿死，还不如去拼一把。
主意打定，刘兴田热情地邀请老人道：“老人家，手下兄弟多有怠慢，还望您老人家不计前嫌多多担待，这个山洞终究不是个好地方，不如您随我一起回山寨去，也好将身上的衣物换洗一番。”
本来以为说这句话完全多余，出乎意料的是老人居然说了一声“好”。
走在回天星会的路上，老人仰起头看了看天，心中长叹——“这雷鸣村，怕是再也平静不下去了”。
但对于雷鸣村，老人的心中始终憋着一股气。如果不是当初雷鸣村将自己一家赶出村子，他又如何能落得眼前这般凄惨？
眼前的这些个土匪虽然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鸟，但是若能借他们之手出了心中那口恶气，倒也不枉费自己这一番口舌。
雷鸣村有宝藏这事儿，说起来，也并不过是他亲眼所见。实则是父亲临终前告知，并嘱咐他一定要守口如瓶，不得向外人透露有关于雷鸣村宝藏的任何消息。但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他过得依然穷困潦倒，然而对雷鸣村的仇恨却是在与日俱增。
雷鸣村啊雷鸣村，尔等不仁，便休怪我不义！老人的眼中荡起一抹狠厉之色。
刘兴田不知道老人心中所想，此刻所有心思都被那雷鸣村的宝藏所吸引了。如果真能得到这笔宝藏，刘兴田有充分的把握能将这天星会发展成方圆百里第一大帮。当然了，有了钱就自然可以去做很多事情，至于打家劫舍这种手段，到那时候就无须再用了也说不定。
从这个角度来说，前途一片光明啊！刘兴田不由得开始对未来心怀憧憬。
这个山洞和那天星会的山寨之间有段距离，由于山路崎岖，所以几人速度并不是很快。其实对于刘兴田和李明山来说倒也还好，但是身边跟了这么个老头，两人速度实在是不敢太快。毕竟眼前这位，可是相当于天星会的财神爷呢！哪有不顺之依之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