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苏格拉底在快餐店

苏格拉底：我亲爱的斐多，我们是从今天早上开始探讨饥饿对人类是有益还是有害的：我认为饥饿能刺激创造力，而你则惧怕它，就好像它是精神世界最凶恶的敌人一样。现在，为了继续探讨话题，你说我们抚慰一下我们的胃，在萨兰波斯餐馆好好吃一顿如何？

斐多：不用走出城外，也许我们也能像哲学家们那样，在这片地区很快地吃顿饭。

苏格拉底：据我所知，我们所在的地方可没有能给我们端上一些马札饼和半公斤沙丁鱼的小餐馆。

斐多：哦，老师，看看你前面，你就会发现我们实际上已经到了：你看到那些孩子们在人行道上排成的队了吗？好了，您要知道，他们将要进去吃东西的地方是不会让人沉溺于享乐的。

苏格拉底：我很高兴，在年轻人中分出了一种反对在餐桌上谄媚的流派。

斐多：这种吃饭的新模式叫作fast food，这说法来自赫拉克勒斯之柱[1]彼端的蛮夷国家，意思是“快餐”。据说全国有超过五千家餐厅决定将店面改为快餐店。

苏格拉底：那他们给人提供什么吃的呢？

斐多：一般是烤肉末和炸薯条。

苏格拉底：就我而言，我不害怕尝试，我的好斐多，让我们加入这些年轻人吧，望众神赞赏我们的献祭。

斐多：哦，苏格拉底，我得告知你，鉴于你并没有受过吃那种食物的训练，你之后可能会有消化问题！

苏格拉底：哦，斐多，别说傻话！我在波提狄亚之围[2]时吃过恶心得多的东西。你不如告诉我这个：空气中充斥着的这股奇怪的味道是什么？

斐多：说真的，我不知道：可能是炸薯条的油的味道或者是客人们的汗味，但老师你别担心，因为吸引着年轻人吃快餐的正是你闻到的这股味道。

苏格拉底：我明白了，这些年轻人应该都是犬儒学派的哲学家。我记得有一天晚上，我邀请他们的领头人安提西尼到阿伽通[3]家里参加宴会：那是一场结婚午宴，宴上有科派达湖的鳗鱼和罗德岛红酒。好了，你知道那个老疯子是怎么回复我的吗？他对我说：“哦，苏格拉底，我不去！如果让我尝试享乐，我宁愿去死！”

斐多：那个人一直都很狂热。

苏格拉底：或许是像你说的那样，哦，斐多，但是现在，在我旁边的年轻人的眼睛里，我看到了跟我在安提西尼脸上看到过的一样想要受苦的意愿。我是如此确信，以至我现在真想立刻……跟我说，我年轻的朋友：你为什么愿意让你的品位受辱呢？你或许也是安提西尼的追随者吗？

年轻人：谁的？

苏格拉底：雅典的安提西尼，犬儒派的。

年轻人：斯夸罗尔乐队的鼓手？

苏格拉底：我现在想来，安提西尼也可能是年轻人的斯夸罗尔乐队的一员，但这不是我想说的。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你，从外表看是个条件不错的人，却宁愿跟你的朋友一起受苦。

年轻人：那关你什么事？！

苏格拉底：从你那好斗的举动来看，我推断你是犬儒学派的。

年轻人：我是犬儒学派的？！

苏格拉底：是的，安提西尼的追随者。

年轻人：晕死，这个安提西尼到底是谁？！别来烦我了！

苏格拉底：恐怕，亲爱的斐多，我们都大错特错了，他们不是哲学家。他们只是年轻的奴隶，因一个残酷的和平条约落到如此可悲的境地。很明显美国人在打赢世界大战的时候强迫我们接受了一些我们忽视了的条款，时至今日它们还重压在被打败的民族身上。

斐多：竟然到这种地步吗！

苏格拉底：另外，雅典人也总是对战败者施以刑罚和羞辱。艾吉内提人被截去了右手的大拇指，好让他们能摇桨但不能使剑；萨默人被用炽热的铁烙在额头印上了一只脚印，为了让他们铭记自己永远都会活在雅典人的脚下。相比之下，你以为五千家快餐店会是什么，几个兰博[4]，一种带气的饮料，还是肥皂剧里录好的掌声？

注释

[1]译者注：古希腊人认为赫拉克勒斯在世界的边界立起了赫拉克勒斯之柱（位于地中海最西端），越过它就是虚无。

[2]译者注：波提狄亚是科林斯人在公元前600年左右建立的殖民地，该地于公元前430年在伯罗奔尼撒战争中被雅典包围。

[3]译者注：阿伽通（前447—前400），古希腊悲剧家。

[4]译者注：约翰·兰博是由西尔韦斯特·史泰龙担任共同编剧和主演的《第一滴血》系列电影中的主人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