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论垃圾
一天,我在意大利北部的布鲁尼科,那里正在为道路清扫一事举行罢工。好了,这些布鲁尼申人[1](他们真就叫这么个名字吗?)丢垃圾所依据的都是特别精准的规范。所有包裹的大小都是相同的,包裹和包裹之间的距离也是一样的。没有一个包裹的摆放不合规矩。但是,遗憾的是,我没带照相机,不能让它们流芳百世。
另外,我听说在卢加诺的某些几乎全都住着那不勒斯人的小区里,路上连一片碎纸片都看不到,这几乎就能证明,造成混乱的不是个体,而是环境。换句话说,如果我在一条满是废纸的街上,我会毫不犹豫地也扔一张废纸。
七十年前状况不一样,不是因为那不勒斯人,他们实际上还是那样,但那时没有垃圾。几乎很少会出现。每天,家家户户用一张纸把垃圾包起来放在门口(那个时候塑料还没被发明出来),把前一天的垃圾都扔掉。然后,天一亮就会有一个能干的好人,我们叫他穆内扎罗[2],他会把垃圾包裹装到一个袋子里带走。那个纸包能有多沉?轻得跟没东西一样。所有这些在消费文明到来之后就变了。
在意大利,计算一下,每个居民每天要制造出650克垃圾,也就是每年近六百公斤,或者如果你们更喜欢这么算:他一生会制造48吨垃圾,这个数字是他自己体重的八百倍。据意大利环保主义者协会所说,如果我们把我们丢弃的垃圾一个个摞起来,就能建造一座高达一百万千米的高塔,也就是说其高度是地球到月球距离的三倍。
鉴于“垃圾”这个词来自形容词“肮脏的”,你们有没有参加过圣诞派对?十个朋友之间要互相交换90个礼物包裹(10乘以9)。二十个朋友之间要互相交换380个。三十个朋友之间要互相交换870个。这实际上就意味着870个空盒子和包装纸、彩带、彩花、包装用的稻草和谁知道有多少其他没有用的东西,这些会被一起丢在地上。然后,全部这些都要在第二天扔掉。所有这些都是为了什么?为了带给礼物的接收者打开礼物时的那份激动。然而,悲剧性的一面在派对结束、在地上剩下的全是没有人想要的东西时,就会出现。
无用消费最新的一个例子是阿司匹林。药品被装进胶囊,放在专门的塑料容器里,这些容器再跟一张写有使用说明的小纸片一起被塞进纸盒子里(就好像吞颗阿司匹林还需要说明书一样)。所有这些东西跟标有价格的小票一起被装进一个信封。但是,请注意,那些小盒子是跟交货单、发票、收据等要多少有多少的东西一起装在大纸箱里抵达药房的。我们将所有包装的总重量跟实际上进到病人的胃里起作用的那点微量的药品相比较,就能算出到底有多少东西被扔掉,又有多少被我们吞进去了。
到这里,我们再从动态的视角看看这个问题。清除垃圾不仅意味着把一个地方清理整洁,还意味着把另一个地方搞乱。乱丢垃圾和那些被选作当丢弃垃圾目的地的国家随后抗议的问题根源所在就会显现。事实上,我们的作为就像那些把灰尘藏在地毯下面的女仆一样。
月球可能是个合适的地方。唯一不便的可能是那首歌:《威尼斯,月亮和你》[3]可能要改唱《威尼斯,月亮,垃圾和你》了。
注释
[1]译者注:这个地方名叫布鲁尼科,按意大利语习惯该地的居民应该叫布鲁尼科人,但却叫布鲁尼申人,因此作者作此疑问。
[2]译者注:那不勒斯方言,意思是清理垃圾的人。
[3]译者注:1958年迪诺·里西(1916—2008)执导的同名电影中的曲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