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抢劫
走出餐馆，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隔壁酒吧街依然歌声靡靡，给古城静谧的夜空带来一丝格格不入的喧嚣，吸引着不少迷恋灯红酒绿的年轻人驻足。
以秦川的年纪，勉强可以划进年轻人的行列，不过他没兴趣到酒吧流连，并非是想在刚认识的卢菁面前装矜持，大家现在连朋友都不算，以后也不会有更多交集，他只是单纯地喜欢安静，对他而言，一个孤单的人去泡酒吧，看一群孤单的人假装狂欢，是非常无聊的一件事。
卢菁站在马路牙子上吞云吐雾，大口抽着饭后烟，秦川走过去对她说：“我住在后面两条街的通达旅馆，明天上午我再去趟古轮寺，然后坐傍晚的飞机走了，你怎么安排？”
卢菁想了想，回答：“我跟你坐同一班飞机，你刚才说的也对，逃避不是办法，总归要去面对。”
秦川早就猜出来了，卢菁十有八九是偷偷离家出走的，他没打算继续追问对方隐私，就说：“我可以给你买机票，但我不回紫田。”
卢菁有点意外：“你准备换个地方接着玩？”
“得回学校去了。”
“你是个老师？”
“不，我还在念书。”
眨着在夜里依旧明亮的眼睛，卢菁狐疑地上下打量秦川：“你最多比我大一两岁吧，怎么还没毕业？你这是留过几次级了？”
秦川嘿了一声后说：“我在美国哈佛医学院读医科，这种课程不比其他专业，时间会比较长。”
“是所好学校，”卢菁送上极为简单的评语，又笑笑说：“怪不得用筷子不顺手，还跟人说要倒时差，原来你是个海归。”
“还没到归来的时候，半年后才毕业，最近学校放寒假，我就出来旅游。”
“你玩的开心就行！”接着，卢菁又不客气地朝秦川伸出手：“我今天白天只顾着玩儿了，旅馆还没订，再借我点钱。”
“你真是淡定，这几天是元旦旅游旺季，不但海景酒店难订，普通旅馆也难找。”
“不会吧，你别骗我。”
见她不信，秦川便指着附近几家旅社：“你可以去那里问问，应该都是客满的。”
“不用那么麻烦，”她手夹着烟，在手机上捣鼓了片刻，就轻轻皱眉：“托你的福，附近还真没有空旅馆。”
秦川微微一笑：“没事，你可以住我那儿去。”
这话一出口，卢菁立马冷起了脸：“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何必动怒呢，我的房间让给你睡，今晚我就不睡了，在外面陪月亮过夜。”
“还真是个怪人，”她轻声嘀咕，也没继续推让：“谢谢你的绅士风度。”
秦川取出一张房门卡，递到卢菁手里：“通达旅社304号房，记得反锁房门，我也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你......”
他再次笑了笑，转身朝月琴海方向走去。
卢菁跟在他身后，问道：“秦川，你在外面过夜，不怕冷吗？”
“我有这个，”他掏出二锅头，朝她扬了扬。
“把你冻感冒了，我不负责。”
“没事，每年冬季我都要去冬泳，现在这种气温不碍事。”
“你很会装嘛！”
秦川无所谓地一耸肩，懒得解释，步行一会儿后，在月琴海边一块礁石坐下。
卢菁没有离开，站在他身旁两步的地方。
眼前这幅画卷，是大城市里不可能看到的，月光如美酒般醉人，把大片温柔倾泻在了海平面上，耳里传来波涛拍打岸边的声音，空气清新地仿佛不含人间烟火，又带着冬夜里独有的凛冽。
秦川凝视远方的夜空，长时间一言不发，卢菁转头看了看他，却见他眼中写满了各种难言的情绪。
“已经是零点了，从现在起，就是新的开始！”他站起身用力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来，摸出手机，使尽全力扔向远方的海里。
数十米开外，轻不可闻地发出噗通一声，荡起一片低低的水花，周围泛着圆弧形的涟漪，随着涟漪不断扩大，片刻后，海面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卢菁对他怪异的举动并没怎么吃惊，语气不咸不淡：“你挺有性格，连手机都不要了。”
秦川不理她，闭着双眼轻轻仰起头，迎向面前的月琴海，嘴里念念有词。
卢菁玩味地问道：“喂，秦川，甜甜是谁啊？”
秦川终于有了一丝讶异：“我什么都没说，你怎么知道？”
“我学过唇语。”
“是这样啊，”慢慢坐下后，他勉强笑一笑：“这个名字，不提也罢。”
卢菁调侃道：“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已经恢复自由了，恭喜你，幸福的单身汉。”
“嗯，别说话，让我静静……”
他没有对卢菁倾诉的欲望，狠狠灌了口烈酒，吐出的酒气之中，裹着只有自己才能领悟的万千滋味，然后继续坐在岸边，目光盯着午夜的海平面，仿佛那片海就是解不开的愁，他要靠着一腔执念，将整片海水看穿之后，再求得一个心满意足，亦或者是自欺欺人的因果说法。
卢菁不管秦川的失神，她迎风负手而立，以一种看破不说破的傲然姿态，陪着站了一会儿，最后说道：“我回去睡觉了，你自个儿慢慢缅怀吧，别喝多了摔进海里去，明天早上，我就来这儿找你是吗？”
“嗯。”
“好的。”
这时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年轻男人跑过来：“姑娘，帮个忙好吗？我弟弟骑车摔伤了，要马上带他去卫生所，但我弟弟太胖，我一个人......”
“伤者在哪里？带我去！”卢菁马上应道。
年轻人指着东南方向：“就在那边巷子里。”
秦川终于收回神，手撑着膝盖站起来：“我也去帮忙，赶紧带路。”
那年轻人跑得飞快，卢菁和秦川紧跟着他，片刻后，进入一条黑乎乎的小巷子。
前面的黑暗处，有人在低声叫唤：“哥，来了吗？”
“来了！开工！”
年轻人猛地回头，手里同时捏着一件东西，在月光下分外亮眼：“两个白痴，把钱交出来！”
是把明晃晃的刀子。
他身后又冒出一个身材矮壮的胖子，嘿嘿冷笑着：“钱留下，放你们走，不然，就要你们的命！”
而在巷子另一头，也同时出现了两个人影，把秦川和卢菁团团包住。
卢菁恍然大悟，狠狠咬了咬牙：“原来是抢劫啊！我没钱，命倒是有，就是你们四个死鬼！”
狭窄的小巷子里，二对四，气氛一时紧张到了极点。
借着月色，秦川悄悄看了卢菁一眼，见她毫无惧色，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马上一把拽过她：“来者不善，你别冲动，后退一些。”
“后面也有人，能退到哪里去？”卢菁没有缩，双拳握紧，指关节发出噼啪几声脆响：“喂，书呆子，你打架行不行？别拖我后腿！”
“先别说了，保命要紧！”秦川掏出皮夹，冲对面两人示意一下，说道：“我朋友身上没钱，我的都在里面，交给你们的话，可以让我们走了吗？”
胖子手里有根铁棍，仗着武器在手，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当然不行，你们俩的包和手机也要留下！”
说着，胖子往前跨出一步，两尺长的铁棍在月色下泛着暗光，指向秦川的面门。
在秦川身后的背包里，有护照和身份证，他当然不能交出去，但对方步步紧逼，知道此时避无可避，突然把钱包朝胖子脸上一丢，朝卢菁低吼一声“先干掉胖子”，接着拔腿冲了上去。
刚才卢菁那无所畏惧的表现，带给了他不少信心，他相信这不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而眼下这种情况，想要全身而退，就必须先下狠手。
钱包打在胖子脸上，胖子揉了揉肥硕的脸，举起棍子，朝着秦川面门就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