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山区北窖村音乐会及传谱概况
(一)北京市房山区北窖村概况
北窖村音乐会在历史上曾经是公会组织,也就是隶属于行政村下的公益性会社组织。因此音乐会的历史就与北窖村的历史有着极大的联系。
北窖村,又称北窑村,属于北京市房山区佛子庄乡。房山区现位于北京西南角,明洪武元年(1368)属北平府涿州;永乐元年(1403)改属京师顺天府涿州;清雍正六年(1728)直属顺天府;1914年改属京兆地方;1928年改属河北省;1949年分为两县,良乡县与房山县,均属河北省通县专区,房山县政府驻房山城;1958年,原河北省房山、良乡县合并为周口店区;1960年周口店区改名房山县,属北京市;1987年2月,撤销房山县和燕山区,建立房山区。北窖村位于房山区西北部河套沟内,与门头沟区相连,距离天安门70.1公里。每天只有两班从房山发车的公交抵达这里,笔者如乘坐公共交通工具从位于北四环的中国艺术研究院出发,将换乘4次才能到达北窖村,需要4个小时以上的时间,可见其交通之不便。村址海拔435米,聚落以地势集聚,村域面积0.35平方公里。元代前成村,今大部分村民祖先是在明代由山西迁徙而来,有王、孔、刘、隗等主要姓氏。因村址地处青梅岭北侧谷底,状如窖中,故名北窖。辖上窖、下窖2个自然村,因方位而得名。
上窖已成为采空区,只有早已破败的庙宇和残破的戏台及成片的老宅子遗落在那。那座破败的庙宇是北窖村建村以后即修建的,寺庙有正殿、前殿、西配房、跨院,跨院里有很多房屋,正对面还有戏台。从遗址看,确实曾有一定规模。
图2:北窖村大庙及戏台外景(周晓爽摄)
这个庙宇历史上可以说是北窖村的经济文化政治中心。以前的“老会”就在庙宇的跨院里。而音乐会的会址也在这个跨院。可以说,北窖村音乐会与此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新中国成立后,该庙宇被改作小学;煤矿采空以后荒废,这座庙宇现在已经长满荒草,破败不堪,曾经的雕梁画栋与光辉岁月也不复存在,仅剩有限的壁画残留。此庙的名字已不可考,今年77岁的音乐会老人吕庆仁称此庙为“北窖大庙”,而另一位老人高长明则称其为“老爷庙”“关帝庙”。下图为北窖大庙的壁画残留。
图3:北窖村庙宇壁画(周晓爽摄)
此壁画虽然已经斑驳,但可看出为审判朝堂之上,正座主位为审判官员,立于最左侧人物为武官,而立于判官后方的为皂隶、衙役一类的人员。我们可以推测,在庙宇中出现这样的场景,很可能是人们想象中的地狱审判。但在作画时必须以当时的社会为原型,因此人物的服饰对断定此壁画的大体朝代有着重要意义。笔者通过查询相关资料和咨询有关专家,人物的服饰应为明代。官员头冠虽已模糊,但身穿绯袍,为明朝一至四品官员的公服颜色。左边武官所戴帽子则为明代中军巡捕所戴的棕结草帽。[4]这说明此庙最起码在明朝末年就存在了。
目前该村住户均住在下窖,有969户共2063人。村子被谷底的一条小河分为南北两片,但由于煤矿采空,小河早已干涸。
村域内矿产资源有煤炭、青石、叶蜡石。其中,煤炭开采历史悠久,是明代以来村里的主要经济支柱,也可以说是北窖村的命脉。由于煤炭的开采,历史上该村曾经极度繁华,号称“小房山”,明代的移民大多就是因为煤炭的契机来到北窖村的。载笔者去北窖临乡的司机描述“以前河道里都盖满了房子,1998年都被洪水冲垮了”。一个面积不小的村子竟然因为没有地而把房盖到了河道里,可想而知当年的北窖村聚集了多少人。此外,也正是因为煤矿采空使得河道断流,也才使得人们可以安心地将房屋建在河道之中,直到1998年大洪水的到来。
2006年煤矿的停产成为北窖村的另一个重大转折。北窖村地处山地,村落巨大,人口众多,但并没有相应的耕地。以前家家户户靠煤矿吃饭,煤矿一关,整村人的生计成了问题。再加上地理位置偏僻,搬迁的人越来越多。现在的北窖村一派萧条,走上百步不见人实属正常。据当地人说以前煤矿没有关闭的时候,北窖村非常热闹,但现在“天黑了,胆小的都不敢出门”。若不是村民告诉笔者北窖昔日的胜景,笔者无论如何也不会将现在冷清安静的山村与昔日繁华的矿区联系在一起。北窖村音乐会会首王大力曾特意招待笔者在家吃午饭,吃的是自己烙的饼、种的豆角、腌的咸菜。他无奈地对笔者说:“现在连卖菜的都不来了,不好过啊!”可见现今北窖的生活有多么不便。即使如此,北窖依然留下了昔日繁华的痕迹。首先是村里的水泥路,环绕整村;其次在这样一个偏远山村的普通人家,有着可以压力抽水的马桶。这都不是一般乡村可以见到的。
北窖村煤矿采空致贫的这种巨变深深地影响着这里村民的社会生活,北窖村音乐会也是如此。
(二)北窖村音乐会概况
历史上的经济发展带动了村民的文化娱乐活动,北窖村有狮子会、吵子会、大鼓会、音乐会四档民间花会并承传至今。现今一个村有多档花会的不但邻村少有,就是房山区其他村也极为少见。北窖村的花会如此之多,正是与其悠久的采煤业有着直接的关系。由于当时冀中地区的社会环境与风气以及北窖村雄厚的经济实力,各档花会才世世代代传承下来。村中只要有祭祀仪式,音乐会就会出现,其活动的年代最久,在北窖村的地位更是具有其他会社无可比拟的意义。北窖村音乐会又称“北窖村银音会”。
北窖村音乐会年代久远,传说从建村始就有音乐会,距今已有500多年。而严格记录传承年代的音乐会家堂又不幸焚毁,因此缺乏确切的文献记载。现根据老人记忆可以考证的年代为205年,可考证传承人六代。此外,通过音乐会传谱《音乐曲儿本》留下的信息,或许我们可以觅得些许踪迹。这部分将在下文中详细论证。根据现音乐会首王大力的说法,音乐会是在明朝天启年间社会动乱中,由护国寺逃难和尚传授给当地人的。因为每代谱本只由一人保存,管理事务同一人,所以每代只有一位传承人。传承情况如下:
高武以上多代无从考证。
第一代传承人嘉庆八年(1803)至道光十八年(1838):高武。
第二代传承人道光十九年(1839)至同治六年(1867):蒲廷如。
第三代传承人同治七年(1868)至宣统三年(1911):蒲天林。
第四代传承人1913—1966年:刘润。
第五代传承人1977—1988年:孔令聪。
第六代传承人1988年至今:王大力(王怀国)。
音乐会自成立以后,就是全村的会,也被称为公会,而其余的三个则是私会。公会是村里的公共组织,而私会则是属于某一家供养的。因为是全村的“公会”,故在全村选拔人才;需音乐会选完人才后,才轮到狮子会、吵子会、大鼓会挑选人才。这在北窖村是一个约定俗成的规定。
历史上的音乐会作为“老会”[5]的附属组织,在上窖的庙宇跨院中有着专门的会址。据当地人和会首、会员介绍,古时候庙里驻有僧人。传说曾有一个游僧来过北窖,其名宽荣,因脸上有几颗麻子,人们称他麻宽荣。这位僧人懂音乐会的谱子,也会使用音乐会的各种乐器。宽荣常常请音乐会的会员到庙里表演,他也和会员一起演奏,他的管子吹得非常好,与音乐会的会员一起合奏,配合十分默契。他又收了本村一个叫高武的8岁男孩为徒,跟他学吹管子。高武非常勤奋,聪明好学,很快掌握了吹管子的技艺,并吹得十分动听。后来村民称赞他“高武的管子一气楞”,是说他吹管子曲一气呵成。高武为嘉庆年间人士,但是又有些会员把宽荣的传说安放在了20世纪五六十年代。但无论如何,可以看到僧人与北窖村音乐会的关系。
听会里老人吕庆仁、高长明等说:“20世纪五六十年代为音乐会最为兴盛的时期,音乐会有几个老师傅吹得棒、打得好。”所以本村流传着:“二刘本的管子,王炳明的笙,杜小胡子吹的笛是真精,崔化纯的云锣也好听。”这是村民送给音乐会的赞美。二刘本名叫刘润,整天吹管子,练就了吹管子的好功夫,谁也比不了。崔老师傅是打云锣的,他打云锣是将云锣翻着打。据说那时北窖村音乐会传谱《音乐曲儿本》上的曲目他们还都会演奏。并且这几位老师傅曾经在斯大林去世的时候去北京城里录过音,录好的乐曲曾经在广播电台播放。但由于年代久远,当年管理此事的文化干事已经失联,因此这份资料也就没有能够找到。
据会首王大力说,“文革”前的音乐会不仅有常用的乐器,还有经柜、经堂,悬挂道教72司等物品,甚至还有音乐会的家堂。音乐会为佛教传授,但却有道教72司,这种情况在下文中会有所解释。所谓的家堂就是音乐会的传承家谱,王大力说:“这家堂对于音乐会会首的传承记载得非常详细,原来就是说你是哪年学的,你是哪一辈,都有。‘文革’时期都烧了,音乐会损失最大,什么都没了,就剩下这2架锣和4攒笙。这是咱们抬进来的,一副铙一副镲,都是从里面抬出来的,剩下的全烧了。原来咱们是8架锣,6架换了变压器,4副铙镲,3副交了公了。那阵咱属于佛教吧,那时候咱们这个不要。当时那个书记的父亲也是咱们音乐会的,他出面都不行,都得把他捆上弄大队去。”直到1979年,北窖组织灯花会走会,音乐会才开始又慢慢地恢复。
由于1988年的一场车祸夺去了上代会首孔令聪的生命,那一根两边镶金的九孔管也跟其深埋地下。现在的会首王大力接手北窖村音乐会时年仅20岁,与其师父学艺不过3年多的时间。王大力描述其刚开始做头管的时候都是旁边的老师傅帮着他告诉他,应该演奏什么曲目等事项。这样在老师傅的辅助下经过了1年时间才能正式担任头管发曲的位置。据比会首王大力高一辈、音乐会现在最早入会的高长明老人说,虽然学艺仅仅3年,但王大力从师傅那里掌握传承了30余首曲目,以小曲居多。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外来文化的入侵以及传统思维模式的瓦解,使得过去高高在上起着教化人心作用的音乐会日渐衰落。近年来,随着煤窑的关闭和人口的迁出,音乐会愈加难以为继。
(1)入会要求
历史上入会会员必须是男性青少年,品德高尚,尊敬师傅,勤奋好学,聪明伶俐。选拔的会员入会后师傅先口传一曲谱《三皈赞》,要求3天念下,3天不会念就不能入会。
据现在音乐会最早入会的高长明老人回忆,他是16岁,也就是1958年入会的。因其父早年就会吹奏横笛,他也从小对音乐会感兴趣。他入会的时候一拨跟他学习的有十几个人,但一年后就剩不到10人了。退会的人有学不会的,也有自愿退会的。现年77岁的音乐会老人吕庆仁虽然是半路出家,20世纪80年代才入会打家伙,但他对刘润那一辈的音乐会人员有着深刻的印象。他说刘润是农民,在其学艺之时,无论是种地还是走路均曲不离口,大声念唱。此外,他还提到了当时的一个学徒,具体叫啥吕老也不能肯定了。但当时那个学徒家境极为贫寒,没有时间学曲,但其天赋很高;所以会里的老师傅为其凑粮让他养家学艺。吕老还说即使是在当时,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入会的,一方面音乐会挑人,另一方面还要看适龄青年的兴趣。
(2)在会要求(会规)
A.听从师傅安排;
B.不许串会;
C.不许退会。
(3)入会学习过程与人员配备
A.学习地点与时间:历史上音乐会的排练地点主要在本村大庙跨院里,有时也到老师家中练习。排练时间大部分在冬季及农闲时间。现在学习与排练地点依然在上窖采空区的跨院遗址中。这一点基本没有改变。
B.教授方式:口传心授。音乐会的曲谱由师傅口传,学员们到齐后,先由老师唱一支曲子,然后再一句一句地教唱,学员们跟着一句一句学,每天晚上必须学唱一段完整的曲子,然后老师将学过的曲谱写在纸上,发给学员带回家练。学员要随时抽时间背曲谱,一直到能背唱曲谱时,再到老师面前背诵一遍,通过老师认可后,老师才开始教吹奏乐器,并以各学员不同的天赋条件和文化素质教吹奏哪种乐器,如底气足、念谱顺畅且节奏感强的就学习吹管子,同时教吹管子的手姿、指法。音乐会的曲谱是四档花会曲谱中最难学的,曲谱多且复杂,当地有一句民谚说“两年的吵子,三年的音乐”。
这种教授方式到今天也没有改变。王大力对笔者讲述了自己入会的过程:“我当时没想学,说白了也是他们把我诳进去的。一次我二爷死了,他们来送我就在那儿听,在那里听完了,第二天不还得送路吗,我就又跟着听了一路。后来我师傅跟我说干脆你学这个得了。那时候我才16岁啊,那时候跟我说包你3天就会,那时候一听3天,就觉得这可能挺容易的,我说那要不咱就学学试试?我师傅就说那我晚上找你去。他晚上来带我走,到教我谱子那师傅家里说你教他吧,然后他就走了。我一念可不是那么回事,这一个谱子3天我都没弄下来。把我弄得是进进不得,退退不得了。你说退吧,汗颜,你说学半天学不了。人得争个气啊!你说学吧,是真费劲呐!后来打那,那就是扎进去了。一开始学吹笙,后来我师傅看我不错,说你跟我学吹管吧,10点多了,领着我找管去。打那我开始吹管。”
C.音乐会人员配备
因为每代乐谱只传授1人,管理事务同1人,所以每代只有1位传承人,也为会首。会头举蓝旗,蓝旗为四方形,称为令旗,举蓝旗的任务是维护本会的秩序,排练及出会时由举旗人指挥。如有违犯会规或其他人闯会,可举起蓝旗制止,如不听劝告,可以旗打之。会首一般掌握所有乐器,但在音乐会中担任管子的位置(音乐会的管子是本会的最主要的乐器,在演奏每个曲谱时,必须由管子发曲)。会首继承曲谱,管理音乐会事务,组织音乐会活动,教授徒弟保证音乐会传承。总之,会首就是音乐会的负责人。上文提到了音乐会的非盈利性质,因此北窖村音乐会的人均为业余人士。也就是说他们并不以音乐会为生,而是在工作或耕种闲暇之时才操持音乐会的事务。北窖村音乐会现在的会首为王大力,其本职为木匠,1968年生。笔者对其进行过多次采访,他对音乐会事务了若指掌。音乐会的一切事务均由其操持、组织。音乐会的乐器等都放在王大力家东屋的两个木箱子中。其余的会员为乐队的各个乐器掌握者。下表为北窖村音乐会现今的人员配备:
表1:北窖村音乐会成员表
音乐会共18人,其中文场13人(学徒5人,演奏不上手),武场5人,真正实际参与演出的人员只有13人。通过上表可以明显地看出煤炭对北窖村的影响以及北窖村音乐会的老龄化。据王大力师傅讲,就算是刚刚收的那个少年,也不能全把心思放在音乐会上,因为这个“不能来钱”。
音乐会的主奏乐器是管子。上文提到了上代会首孔令聪的管子为九孔管,王大力称其为本村木匠师傅手工制作而成,管子有九个音孔,音符眼为四方形。这支管子两头有金箍,金箍上刻有两只青蛙,寓意为声音洪亮。据老师傅讲管子上的哨用芦苇制成,哨直径以管子的内径为准,芦苇是老师傅们到低洼地区采集的。但此管子已随孔令聪的去世而入土,现在王大力及其徒弟所使用的管子则是普通的♭E调八孔管,购于乐器店。
北窖村音乐会现存管子1支、笙2盘、笛子2支、云锣2架、大鼓1面、中鼓1面、小鼓1面、大镲1副、铙1副、锅子1副、磬钟1个、小镲1副、板鼓1面,这也就是北窖村音乐会的乐队定制。除此以外,音乐会还有会旗两面。在演奏时,音乐会与普通的传统音乐乐队组合相同,分为文场和武场。文场乐器有管子、笙、笛子、云锣,主要负责演奏旋律。武场乐器有大鼓、中鼓、小鼓、大镲、铙、锅子、磬钟、小镲、板鼓等打击乐器,负责打击乐部分。
北窖村音乐会的乐器形制无甚特别,与一般此类乐器一致。其中管的音高根据运用大、小两种哨而有所不同。大哨筒音为“F”,小哨筒音为“♭E”。现在大哨损坏,仅余小哨能够进行演奏。音乐会的乐器购买及制作由老会出钱,历史上制作时请本村铁匠、木匠、皮匠一起制作。现在除去“文革”后遗留下来的云锣是北窖本村自己制作的,其余使用的乐器便是从乐器店里购买得来了。现音乐会使用的笙为十五簧金属斗♭E调笙。笛为♭E调,云锣为一般北方常用的十面云锣,同为♭E调。
乐队在演奏时,有坐乐与行乐两种方式。在盘街、庙会与葬礼中,这两种方式均根据仪式的进程交替出现。行乐时,由于会首要在后演奏管子,所以会首的蓝旗交由与音乐会有关德高望重的老人执掌,走在队伍最前方。后面分为两列纵队,从前往后依次为彩旗、云锣、笛子、笙、管、大镲、小镲、铙、中鼓、小鼓、板鼓。持每一种乐器的人为两至三个不定,看音乐会的人员构成。坐乐时,则与上述的顺序相颠倒。
(三)北窖村音乐会传谱《音乐曲儿本》概况
《音乐曲儿本》封面左侧上方竖写谱名——音乐曲儿本,中部写光绪二十三年(1897)六月抄××(有残),右下角写王老×(墨滴)记。整本谱本均为繁体抄写。
经仔细观察,整本曲谱均有红黑两种字迹。谱本封面上写着光绪二十三年六月抄××(有残),为黑色的笔迹,而扉页上所抄录的年号出现了光绪之后的宣统三年,大清共总××的字样,这部分内容则是红色的笔迹。这样一来是不是扉页上的诸多年号并不是抄谱时抄录?那么这些年号用红笔抄于此是何用意?又是否与其传承年代相关?如果仅仅是抄录年号,为何从天启年间开始记录?而在谱本内页,也有部分曲目被红笔勾画过。我们可以推断,红色笔迹是在抄谱起码10年也就是进入1911年以后,有人在上勾画的。因为可以拥有这本曲谱的均为会首本人,我们是否可以试图恢复一个场景,那就是会首在给新入会会员讲述音乐会历史时,将音乐会的传承年代一一写到谱本扉页用以计算音乐会的具体年代。
《音乐曲儿本》其上有81首乐曲俗字谱以及13首状声字谱。现将其谱本曲目列于次:
《步儿—叙儿—头身—二身—三身—回法—后二身—后三身—到见》《鬼八卦》《卦金锁》《鸡喷碎米》《一井金》《过街先》《和习钦》《坐堂和习》《步步紧》《七子钗》《五声佛》《打贺》《打贺》。
由于仅有一首《过街先》还有传承,因此在此仅将此首乐曲的状声谱字与演奏乐器对应关系列于此:
表2:状声谱字与演奏乐器对应表
《大乐拍》《中玘未》《得胜令》《清江引》《小华严》《垂鼓金字经》《茶合伞》《纸帆儿》《回回舞》《大煞尾》《留名雁》《骂玉郎》《感皇恩》《采茶歌》《寄生草》《好事近》《千秋岁》《滚绣球》《庆丰年》《大焚火赞》《时诸连》《小天台》《凤皇城》《唐头令》《斗鹌鹑》《小走马》《普安咒》《花子叫街》《观灯赞》《大五声佛》《吾名马》《焚火赞》《赶子儿》《大赶子儿》《偏儿》《柳青娘》《小寄生草》《小梁州》《雁过南楼》《海青拿天鹅》《收海青》《春景》《夏景》《秋景》《冬景》《小五声佛》《打枣杆》《喜相逢》《撼动山》《三皈赞》《醉太平》《脱布衫》《小金字经》《神丈儿》《放水牛儿》《五方佛》《柳和烟》《赶子儿》《贺桥令》《郎头沙》《放驴儿》《小开门》《小淘气》《桃君令》《合四排》《金平儿》《南梅花引》《叶里藏花》《寄生草》《小三宝》《行道章》《老八板》《天下乐》《南海歌》《五大洲》《小娃娃》《小行路》《山东歌》《救苦真言》《滴溜子》《望江南》。
由于状声谱除了一首《过街先》以外,北窖村音乐会均未传承,研究基数不足,因此笔者将研究重点放在了81首俗字谱曲目上。音乐会会员将这81首曲目按曲目的规模分为了大曲、中曲、小曲。小曲在演奏时采用连奏的方式,使用一个相同的锣鼓段进行连接。演奏时前后曲目、演奏数量均不固定。中曲、大曲单独演奏。
此外,北窖村音乐会还有套曲的形式,如套曲《垂鼓金字经》就由《金字经》《茶合散》《指幡儿》《回回舞》《大煞尾》这五首曲目组成,此外还有《春》《夏》《秋》《冬》成套演出,但却是使用小曲连缀的方式。虽然有些曲目没有标明,但实际是在一起演奏的,比如《骂玉郎》演奏时中间插入《留名雁》,《合四拍》演奏时中间插入《时诸连》等。
这三类曲目的区别还体现在韵腔与衬字的多寡上,韵腔与衬字被称为阿口。一般小曲阿口很少,一字一音的情况非常多见,衬字偶尔出现,一般也仅对应一音;中曲阿口相对较多,一般一字对两到五音,较少出现衬字;大曲的阿口最为复杂,多时一字能对多达十数音,配合诸多衬字。音乐曲儿本采用的谱式介于俗字谱与工尺谱之间,这种谱式仅记载曲谱的骨干音和大概板眼衬字,韵腔则是通过口传心授教于徒弟。关于润腔这一点笔者将在下文的本体分析中详细叙述。
其中大曲有:《垂鼓金字经》(由《金字经》《茶合散》《指幡儿》《回回舞》《大煞尾》五首曲牌连缀而成)、《感皇恩》《采茶歌》《凤皇城》。
中曲有:《清江引》《寄生草》《小天台》《斗鹌鹑》《花子叫街》《观灯赞》《大五声佛》《大赶子》《偏儿》《柳青娘》《小寄生草》《小梁州》《小金字经》《神仗》《浪头沙》《桃君令》《合四排》《金平儿》《南梅花引》《叶里藏花》《寄生草》《撼动山(大哨)》《山东歌》《救苦真言》《三皈赞》《醉太平》。
小曲有:《小走马》《五名马》《焚火赞》《赶子》《收海清》《春景》《夏景》《秋景》《冬景》《小五声佛》《打枣杆儿》《喜相逢》《放水牛》《五声佛》《柳和烟》《赶子》《放驴儿》《小开门》《小淘气》《小三宝》《撼动山》《行道章》《老八板》《天下乐》《南海歌》《五大洲》《小娃娃》《小行路》《滴溜子》《望江南》。
不确定:《庆丰年》。
现今北窖村音乐会还能演奏或念谱的曲目是:
现笔者掌握的演奏或念谱录音为:
音乐会曲本的工尺谱记写方式依照传统,自左向右竖立写就。与通行工尺谱不同的是,《音乐曲儿本》不标记调名。所用基本谱字有十个:合、四、一、上、勾、尺、工、凡、六、五。“六、五”应为“合、四”的高八度音,但在实际演奏中,“六、五”与“合、四”通用。其他谱字在使用中,高低八度通用。谱字“一”兼表示其高八度(这时相当于通行工尺谱中的“乙”)。之所以对《音乐曲儿本》谱式产生质疑,正是由于其大部分谱字使用标准的工尺谱字,而个别谱字使用俗字谱字。在此列出其谱字与正规工尺谱字的对比图。
表3:标准工尺谱字与北窖村音乐会谱字对比表
根据已有曲目录音之记谱来看,这几个谱字所代表的音位为:
表4:谱字与音高对照表
通过对比可以看出,《音乐曲儿本》的谱式介于工尺谱与俗字谱之间,既有俗字谱字也有工尺谱字。部分学者研究认为俗字谱为工尺谱的草体,由工尺谱发展而来,笔者认同这种看法。本谱谱式介于两者之间,恰可以证明两者存在发展的联系。我们知道俗字谱在宋代就已产生,但工尺谱的俗字化并不是一个统一的过程,并不是所有的工尺谱在宋时都演变成为了俗字谱。那样的话,现在也就不会出现两种谱式兼有以及介于两种谱式中间的现象。但明确了两种谱式的关系,我们起码可以得知,《音乐曲儿本》的谱式本身就证明了其历史的悠久。还有一点,因其每次抄谱均为手抄,所以抄谱人的书写习惯也对谱字的改变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一点可以从《音乐曲儿本》的光绪二十三年(1897)抄谱与1988年抄谱的对比看出。
图4:1897年抄谱(周晓爽摄)
图5:1988年抄谱(周晓爽摄)
同样的曲谱经过不同的人抄写,必然有不同的笔迹,因此产生了谱字的些微不同,但是从这两个谱本的比较我们也可以看出,经过了将近100年,这两份曲谱并没有变化,谱字、板眼、衬字都一样。
板眼方面,虽然王大力讲点为板、圈为眼,但根据演奏录音记谱与原谱面的对比可知,并不是严格按照这样的节奏进行。采访中,高长明老人也提到了谱面的板眼有很多都是错的,与口传心授的板眼不同。但根据谱面的总结,笔者发现,似乎圈为一句的结尾,而点为板。并且板并不是每一小节都出现。总之,在节奏记录上,《音乐曲儿本》较为特殊。
上文提到《音乐曲儿本》每首曲目后面均没有调名,音乐会会首王大力以及音乐会老人高长明、吕庆仁等对此也语焉不详,说不出所以然来。目前,由于大哨的损坏,北窖村音乐会都是使用小哨这一个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