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联邦制度的奠基：联邦政府与资本（集团）的利益捆绑

1789年4月30日，乔治·华盛顿就职成为美国第一任总统。给美国带来更大幸运的是，亚历山大·汉密尔顿被任命为第一任财政部长。他为美国创立了一套完整的财政金融体系，紧密地将资本（集团）与联邦政府捆绑在一起；同时他又开创了政党政治的先河，由此保障了联邦政府的中央集权。

3.1 亚历山大·汉密尔顿[2]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面对囊中羞涩的国库，走马上任的汉密尔顿不得不借米下锅。在获得任命的第二天，他从自己参与创办的银行——纽约银行——为联邦政府借得了5万美元贷款，很快又向费城的北美银行申请了另外5万美元的贷款。

为了保证联邦政府有一个稳定的财政来源，汉密尔顿把就任财政部长第一年的大部分时间花在了筹建海关总署上。因为根据宪法规定，关税是联邦政府收入的主要来源。为了打击走私，他设立了“税收巡逻快艇队”（海岸警卫队的前身）。此外，汉密尔顿还做出了一个据说意义深远的决定，海关税收支付除了使用金银外还可以使用纽约银行和北美银行的票据。（这两个银行的名字是不是有点眼熟？）

在汉密尔顿的努力之下，联邦政府以关税为主体的税收体系得以建立。1789—1791年间，联邦财政收入共计441.9万美元，其中关税收入439.9万美元；1792年联邦政府财政收入达到367.0万美元，其中关税收入344.3万美元；到1800年，联邦政府财政收入1,084.9万美元，其中关税收入908.1万美元[6]。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南北战争爆发。联邦政府由此掌控了美国大部分的税收权力，从根本上保证了联邦政府的中央集权。

在稳定财政收入的同时，挽救事实上已经破产的政府信用更是燃眉之急。此时大陆会议与邦联国会发行的纸币已经大幅贬值，以至于“Not worth a continental”（不值一个大陆法币）成为了美国人日常用语中的“一文不值”。另一方面，独立战争遗留给了联邦政府的债务高达5,400万美元，另外还有各州需要承担的2,500万美元，共计7,900万美元[3]。为此汉密尔顿提出了著名的“旋转门计划”。首先，财政部发行新货币替换旧货币；其次财政部发行新债券，新债券只能用新货币购买；最后，财政部用回流的新货币回购独立战争期间的债券。

在“旋转门计划”中，汉密尔顿将7,900万美元的债务全部由联邦政府承担，称之为“联邦债务”。背后的政治逻辑就是将资本（集团）与联邦政府紧密地捆绑在一起。因为债券持有人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维护对他们负债的联邦政府，而不是州政府。

这一计划招致了众多的反对者，其中包括托马斯·杰斐逊和詹姆斯·麦迪逊这样的重量级人物。理由是联邦政府承担更多义务的同时必然加强了中央集权，这是州权主义者所不能接受的。这一分歧在1790年6月20日的一场晚宴上被巧妙地化解了，汉密尔顿以支持未来的首都定在波托马克河畔换取了杰斐逊和麦迪逊对于债务计划的支持。

事实证明，汉密尔顿的“旋转门计划”是成功的。不到一年时间，联邦政府就用新发行的债券偿还了2/3的旧债务。到1793年，联邦政府共计发行了6,420万美元的新国债，足以偿还全部的旧债务。到1794年，美国的政府债券在欧洲获得了最高的信用等级，能够以10%的溢价出售。[7]

在完善了联邦政府的财政基础之后，汉密尔顿仿效英格兰银行创建了美国的第一家中央银行——第一合众国银行，用以代替政府管理财政并监管国家的货币供应。在汉密尔顿的设计里，这是一家依靠政府权威支持的私人银行，是私人资本和政府权威结合在一起的产物。为了保证币值的稳定，第一合众国银行发行的纸币可以用金银币赎回。这家银行的资本金高达1,000万美元，比美国所有其他银行的资金总和高出好几倍。紧接着汉密尔顿又推出了“金银复本位制”。至此美国的货币金融体制基本确立。

此后汉密尔顿又开始了对制造业的顶层设计。1791年12月5日，他向国会提交了《关于制造业的报告》，建议实施关税保护政策，改善国内运输条件并提高财政补助与津贴，以此希望打破英国制造业对美国的垄断。遗憾的是，国会拒绝了汉密尔顿鼓励制造业发展的大部分计划。

如果说汉密尔顿的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主要涉及了国家主义与州权主义之间的分歧，那么他的制造业发展规划则触及了奴隶主义者的根本利益。于是州权主义与奴隶主义走到了一起，站在了汉密尔顿的对立面。由此产生的深远影响就是美国政党体系的建立。

3.2 政党体系的创建

到1796年，美国已经产生出现代的政党体系。汉密尔顿创建了联邦党，托马斯·杰斐逊和詹姆斯·麦迪逊创建了民主-共和党。他们各自提名政治候选人，组织选举活动。地方性的派别已经让位给这两个相互竞争的全国性政党。客观地看，政党体系在一定程度上巩固了联邦政府的中央集权。

如果说联邦政府是资本（集团）内部达成妥协的组织形式，那么政党体系就是资本（集团）内部表达分歧的组织形式。对宪法的解释权成为了两党竞争的重要手段。这无意中提高了最高法院的权力。1803年的“马伯里诉麦迪逊案”巩固了联邦法院解释宪法的权力——司法审查权，由此大大提高了三权分立中司法权的地位。

两党竞争的另外一个手段是以民主的名义把民众卷入了国家政治。毋庸置疑，资本（集团）绝对不会将政权交由民众（集团）主导。事实上，民主只不过是一种安抚民众的意识形态工具。民众与统治者之间的尖锐矛盾可以用“民主”这种温和的方式化解。作为名义上的统治者，政权成为了资本与民众之间的一道防火墙。所谓的民主就像是驴子拉磨时戴的眼罩，民众感觉在奋力前行，事实却是绕着资本转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