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纸幻梦·凤县佛寺方丈
纷飞墨点,又起扇面,作了风雨卷,而后,又渐渐化为烟雾般缭绕,仿佛,从空中看去,这下面有着一个老和尚,他正在香案前自言自语,那么诸位,就权且开始这故事罢……
一日清晨,有僧人急报方丈,寺前随流水飘来一男子,已被众人打捞上来,伤势颇重,气若游丝,怕是要死在这里了。方丈一听,当下决断先去救人试试:
“阿弥陀佛,请了弦师弟,尽人事听天命吧……”
还好上天可怜,这位男施主就当真活了下来,方丈再去询问情况,得知人已大半废了,看这施主如此境况,便安排到了寺里住下。
“多一张嘴而已,只当是多行一件善事。”
经年,那位男施主已能下床走动,只是心中落病,郁郁寡欢。有一日,方丈告诉他,救他前后,下游有人从河里打捞出一具妇人尸首,无人认领,就在河边立“无名妇人之墓”了,问他可要人陪同前去祭拜?
于是,这位施主便去了,待到坟前,他悲伤不已,却有不能发声了,喉头只是阵阵嘶哑怪响,令人鼻头发酸,呆了许久,临走之时方丈见他扔了什么东西,也不多说,只是默默地捡回来替他收好了。
后来县衙发了告示,说一伙盘踞周边多年的匪徒已经尽数剿灭,方丈猜测这可能与这男施主有关,就命人抄了那告示给他看,果然,他泪流满面。不久,恰逢了雷雨,他狂病就发,乱挥乱砸,僧人报了方丈,但方丈没有令人入内阻止,只是告诉其他僧人:
“让他去吧,发泄出来,这位施主或许好受一些…”
等他疯过,方丈命人送粥去,便将那时他扔掉的东西,也一同放在托盘上,送粥的人一看,那只是一封针灸布包,沾了点点血迹,也不多问,就这样去了。送毕回报方丈,那施主起先并不想进食,但看见那针灸布包,就一把抢过,捂在怀里,痛哭起来。
方丈心中知道,这位施主到了今日,他的心才算真正救活了…
……寺前的种的果树开了花又结了果,想来又去了三年,这位坚强的男施主用自己练习施针,方丈看他的行动与面色,知道已经无大碍了。
寺外红尘滚滚,家家户户又换了红联,一个太平新年又过了,一过完正月,这位男施主他,就执意要从寺中离开去外自食其力,方丈劝了,见施主他坚定,就命人在来寺里的渡口旁先搭了草棚,供他栖身,又怕他生计困难,便常常让僧人带去些许柴米,稍微接济。
这日升,又月落,再一晃,又去了数年,周边百姓已流传着县内“两大善人”的传言,一是那商甲归来、四处行善的刘大善人,这另一人,便是佛寺渡口的“三针神医”了。
这期间,刘善人已多次来佛寺烧香,方丈见他广结善缘但心中不快,便邀请他禅房谈禅,希望自己能开导他一二。渐渐地,刘善人来得多了,方丈也从他的支吾中猜到了一些事情,便对他说道:
“昨日恶人,也能成为今日善人,只要施主广行善事,自然能化解业障。”
说到这里,方丈又突然想到三针施主,他实在过的贫苦,非是他医术不精,相反可称得上神奇,只是他看病多不收穷人财务,给小孩子出诊更要送些出去,这一来二去,要不是有寺里偶尔接济,他早已饿死了。自己何不就让这位刘善人施以援手,也能让三针施主更好地救治百姓呢?
于是,方丈他虽然感到为难,但还是将这事与刘善人说了,刘善人对这“三针神医”也有耳闻,只是他自己那心病就与大夫有关,又不便言明,更不愿相见,就命下人监督给三针神医修建了小院,又请一人照顾神医,按月到自己府上支银就是了。
此事过后,又秋去春来啊,终于要说到了那年惊蛰之时,平地惊雷,一死一疯,方丈得知消息,急急忙忙赶去三针小院,看着胡床上一脸解脱的刘善人,自己突然间明白了事情的真相,懊悔不已……
“贫僧怎如此蠢笨,既然这样浅显的事情都没有想出来……”方丈看着刘善人的尸首,低头念念有词,外人看来只当是在为刘善人念经超生罢了。
“唉…刘善人你竟已还了罪业,可这三针施主…又如何是好?……老衲还是得先想法去解他…就怕此时,他已无求活之念了……”
方丈正在伤神,听见院外妇人哭喊,便前去查看,发现了那性命垂危、等待救命的孩子,心中当然为这孩子性命着急,却又明白恐怕三针施主这求活之念,就在这孩子身上了,当下心中主意已定,就要赶去县衙救那三针施主了……
“就让老衲破戒一次,但愿能救得这两人吧!”
方丈吩咐妥当,匆忙上路,马不停蹄直奔县衙大堂,一见老爷已经升堂,见堂下三针施主,已然写下求死之念,逼不得已,闯了公堂,求县老爷后堂议事,得幸寺院名声,县老爷心中对案情也有疑,暂停审案,与方丈后堂叙事去了。
后堂之中,方丈便对县老爷说了那“惊雷奇案”的说辞,虽然离奇,但都确在情理之中,县老爷对此也就相信了,又听方丈说孩子等三针施主去救,就立即下了决断,请方丈上堂旁观,再次升堂判决了。
“阿弥陀佛,请佛祖莫要见怪,老衲一则为救刘善人一生名节,二则为了三针施主这苦命人,三者更是为了救那孩子,如死后要下那拔舌地狱,老衲也心甘情愿了……”
再来,就是县老爷直接依照与方丈商议的结果判决了,方丈见三针只是求死,似乎想写字辩解,他便上前附耳告劝三针施主:
“施主,你妻儿之仇今日已报了,想了却尘缘、去那西天极乐,老衲我不拦你,但是渡口院中,还有一要断气的孩子!你救!是不救?”
那三针大夫听了此话,睁目一愣,便泪涟如雨,当下磕头认判,求老爷放了自己去救那孩子。
这边草草了事,一干人等便从县衙匆匆忙忙赶到三针小院,围观在院外的众人一见神医归来,自动让路,赶到院里,寺中了弦大师已经等候多时了,去看那孩子,尚有一口气在。这三针大夫赶紧上前查看,看毕,在空中急急比划了几下扎针的样子,方丈看懂,问他针在何处,他就一指平日里参拜的药王菩萨像,大家也就明白了。立即就有人去取银针,火速交到三针手里,三针神医那“三针死,三针活”的传言却是不假,一番医治,孩子就得救了,那孩子的母亲见到孩子终于保住了,紧绷的弦一下断了,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但这都无大碍了,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再想起这县衙判决,三针神医就不得不去寺里住了。方丈心中知道真相,就与众僧人交代,三针施主他只是代发修行,拨给他一件禅房,无需约束他太多就是了。
“三针施主是那无罪之人,何须受刑,这全怪老衲一人私心,想保这刘善人一生名节…唉…只是要苦了三针施主,是帮老衲受过了……”
三针神医就这样重回寺里住下了,在寺中,三针大夫仍旧同往日一样,为人施针治病、每日参拜他带来的那尊药王菩萨像。
月落日又升,雁去燕又回,那日三针神医救下的孩童,已经长大成人、成家立业了,他们一家就常常就带着孩子们来寺里探望三针神医,也一并感谢寺里那日众人出力救命。这三针神医看着前来的孩子们,笑得无比灿烂……
世间沧桑,人也渐渐老去,那三针神医比寺中的老方丈还先登了极乐,那家常常来寺里探望他的人,竟要给他披麻戴孝,方丈见那家的施主们诚心实意,也就不再讲那么多规矩,随他们去了。
这到了最后,老方丈便命人去收捡三针施主的遗物,也就只是几件衣服、一封针灸布包,再来,也就是这尊他平日里参拜的药王菩萨像了。
老方丈沉思片刻,便将这银针包好,打开造像装藏的格子,伤怀地放进去,好好地封上了,再命僧人把它放在大殿香案一侧,受人香火参拜。僧人也不多问,只当是老方丈对三针神医的一种思念罢了。
等僧人安置药王像,便吩咐自己想单独待一会儿,于是这殿中就只剩下老方丈了。老方丈他只是看着药王像,静静地点上一炷香,就像平日里三针施主每日所做的那样,一边参拜一边感慨道:
“前因后果,只是天意弄人……
世间诸事,皆是无常啊……
刘施主、三针施主?…阿弥陀佛……”
下一刻,老方丈突然仰天凝视,盯住了盘旋在上空,这一直以来在观看着一切的神识,方丈的嘴唇未动,心念已到:
…这位施主,你说是吗?……
……!
…梦,惊醒…心,狂跳…
…我,惊魂未定……
那老方丈的目光仿佛真正看见了我一样……惊讶之下,桌边的笔掉了下去,于是我弯腰捡起那还在翻滚的笔,坐好,坐正,下意识间用那在手中的东西轻轻往左手虎口打去……)
这次,这梦,显得格外真实,只吓得我有些心神涣散,随即想到,是否要抄录下来?一时间觉得需要的篇幅太长太多,心中虽然震撼,但是这记忆却在随着情感一点点消退,再等等就只能是朝露见晨阳了,那就不在多想,化繁为简,胡乱涂上几句,记个大概:
“三指三针
雷雨遇袭,妻儿化尘,侥幸活命,再捡银针;
平地惊雷,认出仇人,脱了医袍,封了银针;
上前拼命,他却皆忍,怨恨都了,死罪我认……
刘“大善人”
雷雨劫财,伤人性命,悔恨不及,官兵追紧;
机缘巧合,独吞财银,辗转回乡,行善安心;
佛寺还愿,路上发病,平地惊雷,忍痛还命……
佛寺方丈
小院探查,胆战心惊,匆匆县衙,谎称发病;
感叹天意,弄人不轻,劝那三针,了却尘情;
再施神针,救人性命,白骥过隙,施主说评。”
匆匆写下来,就听见楼下传来了老李的声音,估摸着生意算是谈完了,已经是在大声客套了,从老李语气听得出来,今天这造像的价格,肯定让他满意啊。这时候自己便要出去送别,不能失了礼貌。
“小张小张!来来来,我们留个电话,以后相互提携提携!”一边和我交换手机号码,一边还不忘拍陈总的马屁“陈总啊,您儿的收藏让我大开眼界啊,您请的人,也是给老李我上了一课啊!”
“年轻人这点东西,算个什么哦!以后还要李老师抽空来好好教教他们!”
(我只看见老丁的脸色,就想笑,呵呵…现在您老人家的立场…哇…他是不是已经要忍不住了?)
“小张啊,临走我还有个问题要考一下你,虽然是寺里面搞过来的,但这尊菩萨到底是属于哪边的?是佛是道啊?”老李嘻嘻哈哈,想最后找一点场子罢,我这风头都出了,索性就装到底吧!
微微一笑,就对老李说道:“李老师你看…”我一指那药王菩萨的右手,学着他掐出这手决“道教,发兵决。”
老李笑了起来,这发问没有难住我,本来吧,也只是玩笑,大家也就附和着笑起来了,而然这时候,老丁可能是想找回一点面子,于是他便上来插话:
“哎哟,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我这有带得有一本《道教密事》,上面有手决和神符,陈总、小李,你们要不要一起看一下?”
“不了不了,丁馆长您今天辛苦了,我还有点生意上的事,旭哥儿,去把李老师送到家啊。我也就不跟着送你了,钱吗,我一会通知财务给你打过去……”陈总拉着老李就往外走。
临走,老李各自道别:“小文,小张啊!那我先走了,我们要在陈总的英明领导下,把这博物馆弄好啊!”然后才突然想起老丁,又去和他道别,也不喊他“丁馆长”只是言语中,有点变味:
“丁老!那我先告辞了,下次选两件您老人家看得懂的再过来向您老人家学习啊!”
(哈哈哈…书生想笑,但是不能出声)
再去看老丁的脸色,就已是爆发的边缘了,我一把拉起文:“好忙哦、好忙哦…第二间库房都还没打理出来了,我们加快进度吧?”
文主任也是人精人精的,一轰大家:“热闹看完了,走,去搞事了,走!走走走!”一干人等火速向二楼撤去。
等到一楼只剩下老丁,果不其然,他突然破口大骂起来:“李龟儿!个BZ养滴!”
“你TM一个走街串巷的文物贩子,敢这么对老子?老子一个堂堂研究馆员……”
几人对望,心中都已知道老丁的下一句了:
“…D政一把手…”
书生我啊,很想上去拱火,但又怕殃及鱼池,只得凭空几丈,用那目光发送消息:
“丁老?这次不会有人拦你了哦?他们还没走远,要不?您老人家追上去切他中路?”
(书生微笑,书生怂恿,书生这就,收扇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