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在世华佗
几乎在一夜之间，沈雁行病危的消息不胫而走，大街小巷，茶楼瓦舍都在议论此事的真假。
西厂主事沈万里作为沈雁行唯一的徒弟自然是焦急万分，发出悬赏公告，广召天下神医为其师父看病。
这消息传到了皇帝萧聿明的耳中，自然惹起了他的不悦，当天就遣了林易前去西厂久住，下令务必要将沈雁行救活。
起码也得让他活到大婚，跟傅桢完婚之后再死也不迟啊。
皇帝陛下亲自指的婚，结果还没到大婚之日，新郎官先死了，让他一国之君的脸往哪儿搁！
西厂。
林易在两个厂卫的目光下走进一间窄小的屋子，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将身上的药箱放下。
“砰！”
房门被那二人毫不留情地关上，林易甚至听到了门被锁上的声音。
他这是被软禁了？
看着屋子里简易的布置，花白着胡子的林易不禁露出了一副哭笑不得表情。
这可倒好，一进来连沈督公的人都没有见到，倒是先被关了小黑屋。
听到厂卫回禀的话，沈万里满意地点点头，说道。
“你二人只要看住他别与旁人接触即可，平日里的吃食和行动方面不必限制。”
“属下遵命。”
皇宫，西宫。
如今的大燕有东西宫两位太后，住在西宫的是先帝的正宫皇后，东宫的那位则是当今皇上的生母，也是先帝最宠爱的皇贵妃。
萧聿明踏进西宫的殿门时，西太后孙意微正在拉着四公主萧泽兰的手说体己话。
眉眼相似的母女二人靠的极近，时而互相嗔怪，时而欢笑出声，当真是一副母慈女孝的美好场景。
“母后和凤尾在说什么小话呢？笑得如此开心，可否说与朕听听？”
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年轻皇帝笑得如沐春风，径直走到二人身边落了座。
萧泽兰听到了那轻柔得过分的声音，唇角的笑容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她端着得体的笑容，柔柔地唤了一声皇兄，而后起身后退半边，弯了膝跪在了软塌前。
这样的事十几年来她做过无数次，熟练得仿佛穿衣吃饭一样。
当然，也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皇上今日怎的得了闲，有时间来哀家这儿坐坐？”
孙意微靠在软塌上，抬手接过萧泽兰举过眉心奉上的温茶，轻抿一口，红唇勾起一个舒心的笑容。
已经年近四十的女人，眼角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再好的脂粉也无法将其掩饰起来。
“母后恕罪。这段时间朕忙着处理傅家的事，没有前来看望母后，是朕疏忽了。”
萧聿明笑着说道，声音温润至极，完全没有在旁人面前的阴晴不定。
在孙意微面前，萧聿明一直都是这副模样，仿佛从来都没有变过。
孙意微在男子那张清俊苍白的面容上停留了很久，似乎是在判断他眼中的笑意是真是假。
只是眼前的人终究已经不是十几年前那个喜怒形于色的瘦弱孩子了，他是一个成熟的帝王，是这大燕唯一的君主。
“皇上说的哪里话，哀家这儿一切都好，皇上乃一国之君，当时时以国事为重才是。”
萧聿明笑着应是。
“傅家的事哀家也听说了不少，要哀家说啊……皇上此次着实做得过分了，怎么说那傅桢都是傅家唯一的嫡系血脉，皇上怎么能将她许给一个不能人道的阉人呢？”
孙意微半是可惜半是感慨地说道，眼中却是没有半分对傅家的同情。
“可是……当年父皇不也是这样做的吗？”
萧聿明无辜地说道，眼底一片澄澈。
“母后觉得朕做错了？”
孙意微脸色一僵，半晌答不上话。
没得到回应，萧聿明又开始自言自语了。
“既然母后说错了，那就是错了。朕明日就派人追回圣旨，然后再直接将那二人赐死……只要母后开心，让朕做什么都可以的。”
孙意微：“……”
这种莫名被人扣了好大一顶帽子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要不是知道眼前的人一直对自己言听计从，她都要怀疑他说这话是不是故意在给她挖坑！
“皇上才是一国之君，自然是皇上说的话做的事才是对的，哀家只是觉得有些可惜，并非不认同皇上的决定。既然圣旨已下，就不必再多费心了。”
萧聿明立马又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
“朕听母后的。”
孙意微：怎么办？那种被不明不白算计其中的感觉又来了。
萧聿明在西宫待了一个时辰，萧泽兰就在地上跪了一个时辰，期间那母子二人完全将她当成了空气。
已至深夜，皇宫处处灯火通明。
萧聿明一人走在前面，萧泽兰被贴身侍女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夜空中一轮皓月高悬，将三人的影子拉得极长，时而并立而行，时而又完全交叠在一处。
不知沉默着走了多久，前面的萧聿明忽然停了下来，萧泽兰随继也顿住脚步，扶着侍女的那只玉手无意识地握紧。
“跟着朕作甚？这不是回公主府的路。”
夜色下，长身玉立的男子没有回头，低沉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
“皇兄，这也不是回御书房和长清殿的路。”
萧泽兰轻声道，目光落在那道略显单薄的身影上，神色复杂无比。
“难得今日刘掌印没有跟在身边，凤尾想同皇兄说几句话……”
“萧凤尾！”
男子冰冷的声音毫不留情地打断萧泽兰的话，不耐烦至极。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背地里耍的那些小把戏，此次流言之事是最后一次，若有下次，休怪朕不念手足之情。”
凉彻骨髓的寒风将男子的声音传到了萧泽兰的耳中，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却又有如刀剑，深深刺进她的心中。
前方已经没有了男子的身影，旁边的侍女看着自家殿下惨白的小脸，于心不忍。
“殿下，咱们回去罢？”
“……回罢。”
萧泽兰垂首苦涩一笑，而后在侍女的搀扶下拖着刺痛的双腿离开了原地。
——
林易再被放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元节了。
这几天来他在西厂好吃好喝，还可以看到很多绝世孤本，更不用费心吧啦地与那些无痛呻吟的嫔妃周旋，不知道过得有多舒心了。
这天早上林易还在房间里蒙头睡得正香，那两个厂卫就踹开门走了进来，不由分说掀了他的被子凶神恶煞地催促他去洗漱。
一看这架势，林易就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林易以生平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背上药箱，被两人领着去主屋转了一圈，然后就直接被送到了大门口。
等林易回到宫中的时候，就听到了整个宫里都在夸他的医术，什么妙手回春，在世华佗，连他这个当事人听了都觉得脸红。
总之，整个燕都都在传，太医院医正林易在西厂住了六七日，成功将一脚踏入鬼门关的沈雁行拉回了人间。
林易：呵呵！我就笑笑，不说话。
“师父！您快来看啊，西厂的人刚刚送来了好多东西！”
门外传来川连的惊呼的声音，林易躺在床上装死不理，只恨不得回到几个月前将那个手贱的自己一巴掌呼死！
你说说你！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也是黄土埋了半截脖子的人，非得手贱地去可怜那位祖宗，那是用得着你可怜的主儿？
这下好了，被算计得连亵衣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