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铜场之危
宋澜此前在视察过永兴铜场之后，又去了安远铜场、定兴银场等境内的几个矿场，其中倒是有几个矿场上的工人长得孔武有力，其中以安远铜场为甚。
她白日巡视时自然会吸引矿上人的注意力，不过她们真正的目的是让那些人在她走之后从而放松警惕，萧溪棠正是趁着这个时间混入矿场，大展他自来熟的能力去调查，最终他们将目光锁定在了安远铜场。
因此当今日早晨坎哥和老鬼两伙人在安远铜场的矿山中发生冲突的时候，萧溪棠正躲在一处大树上观看，这双方都是身强力壮的练武之人，打起架来也是拳拳到肉。
但在他看来这两伙人只是混混打架，他一会儿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便先行撤离了安远铜场。
对他来说更重要的事便是去到一品鲜酒楼里控制住被宋澜支开的赵应，抓贼抓首、擒贼擒王，抓住了赵应，便可解长汀县一半之危了。
而宋澜在支开赵应后便朝着安远铜场赶去，临到铜场之时，宋澜朝天发射了一个信号弹，如同白日焰火，瞬间将天的一边点亮，收到信号的范大仁此时带着事先埋伏在安远山附近的人手一起赶来支援。
这是那天在监牢中宋澜怪罪萧溪棠，将他赶走后，他用了一个白日的时间往返长汀县与南汀县之间，将长汀县中事告知了范县丞，让他组织人手，以抓山贼的名义，向长汀县进发，官兵到后隐藏在几大矿场之间的山脉里，待到发射信号之时便是他们支援之时。
至于汀州当地的厢军能前来支援，完全靠的是李景瑢的关系，由阿和前去游说，才堪堪请得动他们前来。
然而宋澜率队赶来的时候，安远铜场已经乱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提前开始行动了？”，宋澜不解的问道。
范大仁道：“倒是不像，看这样子像是他们内部开始交上火了”
宋澜道：“会不会有诈啊？”
范县丞摸了摸下巴，“这可说不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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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前，太阳刚刚升起，温度刚刚暖和了点，安远铜场上的工人正开始撸起袖子干活。
有人在坎哥耳边道：“大哥，老鬼他们最近不太安生啊，我刚刚看到他们拿着锄头往场长那边去了”
“奇怪，他们不会是想在场长面前告咱们歪状吧”，坎哥噌的一下站起来，“走，咱们也去看看去”
待到了场长屋外，里面有稀里哗啦的声音，动静倒是颇大，坎哥凑到窗户旁边，呼啦一泼血洒到了窗户的纱纸上，他缩回脑袋倒吸了一口气，歪笑一声，“这个老鬼，倒是做了我想做而没做之事”，他回头道：“去叫上些兄弟们，老子要和他们一起杀了这些平日里对咱们吆五喝六的狗官兵，重新回到山里去过那自由舒坦的日子”
身后有的小弟连连应道：“是，大哥”
也有的小弟不清楚情况，问道：“大哥，里面发生了何事啊？”
坎哥道：“老鬼他们想要造反，咱们也得跟上啊”
里面的人这会儿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突然一只利剑从屋内飞了出来，透过窗户，直射中坎哥的左眼。
坎哥凄厉的一声惨叫，捂着鲜血直流的眼睛倒退了几步，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屋内的老鬼他们在砍光屋内的士兵后便冲到了屋外，老鬼一看屋外之人道：“又是你们，简直是阴魂不散，不过你们既然送上门来，便先送你们去见阎王吧”
老鬼一个砍刀抡过来直照着坎哥的脑袋削去。
但却未想到坎哥在左眼受伤的情况下，照样反应迅速，身子一蹲躲过了他的一击，随后一个扫堂腿正中老鬼的下盘，他反应不及，重重的摔倒，这时坎哥身后去叫人来的小弟也带了人过来，看到大哥受伤，连忙上前帮忙，双方一时间打作一团。
老鬼他们解决完了场长这里，本来是想一鼓作气解决矿上的其他守卫，大部分的矿工已经被他们收买或者鼓动，要随他们一起发起暴乱，占领长汀县，摆脱他们长久以来受到的不公正的待遇或是牢狱之灾。
这里的矿工很大一部分是社会底层人，空有一身力气，甚至想要连力气都不付就能得到衣食无忧的生活，所以对于这样劳累艰苦的生活心存不满已久，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只能推翻现在的格局，朝迁市变，以此为功，好做人上人。
还有一部分是牢城营里的犯人，在这里出苦力的，身上背负的是人命或是失去的自由，甚至付出了劳力却连金钱都不可得，一人或许不敢犯上作乱，但若是几条乱麻拧成一根绳子，被擅用者使用，便能成为利器，兴许还有彻底摆脱这种命运的可能，因此他们也老早被老鬼他们鼓动，加入了叛乱的队伍。
除了他们之外剩下的便是懦弱胆小起不到一点用处之人，再或是像坎哥一样与他们一直都不对付的人，但这些人只是一小股力量，他们发起暴乱的时候很快就会将这小股力量给粉碎掉。
然而事实上却是，老鬼他们小看了坎哥这一群人，坎哥一伙儿好歹也是在道上混过的人，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却极其难缠，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却严重拖慢了他们的速度。
这样下去就会变得极为棘手，若他们未能及时解决安远铜场上的官兵，便给了长汀县官兵以反应时间，如此一来，再去占领军器所便变得十分困难了。
然而更棘手的事还在后面，待坎哥一群人终于快被他们围剿殆尽的时候，宋澜却带着援兵如神兵天降一般赶来了安远铜场。
有官方的侦查兵前来回报，“大人，安远铜场里并未设陷，只是里面有两伙人进行了交战，其中一方快要支撑不住了”
宋澜乐道：“这是窝里反啊，趁此机会，咱们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范县丞拦道：“大人，这样会不会太冒进了”
宋澜自信道：“不会，早在三日前，我们便已经问出了他们的真正目的，他们绝对不会想到我们会直接奔此地而来，虽不知他们为何会发生窝里反，但这倒是我们的好时机，若是等他们抢占了军器所，便为时已晚了”
按理来说，她的设想是对的，一品鲜酒楼离军器所很近，萧溪棠在控制住赵应之后，很快便可以赶到军器所，以宋澜的号令，带领那里的军士守卫好军器所，长汀县之危便可解。
可是萧溪棠却意外的出了岔子，他并没有出现在军器所附近，取而代之的是一路潜伏在长汀县境内的倭贼。
军器所前段日子刚失了周军监和蔡军器丞两位管事者，正是群龙无首的时候，突然遭遇变故，一时间无有令人信服之人出来住持局面，是以受到攻击的时候，很快便如一盘散沙。
倭人在潜伏进长汀县的时候，无法将武器带入境内，即便零星地通过其他方式能将武器运送进来，但其装备力量同长汀县守备来比，还是相差甚远。
但其实他们也不需要冒着风险将这些兵器运送入境，因为军器所便是一个现成的武器库，他们只需要在合适的时间将其为他们所用，便是反客为主抢得先机的时候。
所以当宋澜看见倭人带着装备精良的武器将他们围困在安远铜场的时候，她脑中突然有不好的预感，萧溪棠没有阻止住他们，是他背叛了她？还是他出了什么意外没能及时赶到？
范县丞看她愣神，道：“大人，大人，情况好像不妙啊”
“我知道”，她眉宇凝结，看着从附近山中冲下来的倭人道：“老棠没来”
“萧公子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现在咱们的当务之急是杀出重围”
“你说的是”，宋澜以前遇到的都是为数不多的杀手，有了李景瑢及萧溪棠的保护后，便很少再遇刺杀之事了，平日做的都是审案断案之类的文事，她一个见惯现代社会和平安稳的女子断然不会舞刀弄剑了，这般场面对于她来说已经是极其震撼了。
刀剑翩飞，箭矢满天，血液飞溅，尸横遍地，震耳欲聋的砍杀声和个个杀红了眼的鬼魅，令她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只是一个观看者还是已经置身其中了。
此时眼前突然飞来了一个明晃晃的铁器，一把长刀照着她的脸面飞来，她骑在马上，只看到那铁器在自己的瞳孔中越变越大，身子却像僵住了一般，无法动弹。
她下意识的闭紧眼，却听当的一声，长刀被弹开了，宋澜僵硬的扭扭头，旁边范县丞的手臂上已经划卡了一道血痕，浓重的血腥味刺激到她的大脑，她终于清醒了一些，这是现实，自己已经陷于性命之危的地步了，不能再放任恐惧和惊慌占据自己的意识了。
她语气恢复了些镇静对范县丞道：“你救了我”
范县丞欣慰道：“大人若是再发呆下去，怕是下官拼了这性命也于事无补了”
“你......为什么？”，范县丞与她的关系绝对不到舍命相救的地步，况且范县丞是何时会的武功？
范县丞道：“大人要相信，我们一定能化险为夷的，今日待到脱险时，大人若有什么疑问再来问我吧，现在大人只需紧跟在我身后，一步也不要远离，我会尽力护着大人的”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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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哥他们虽然阴差阳错的托了老鬼一段时间，但是实力相差悬殊，只好带着手下人从场长屋外往矿外跑，见到宋澜所带的官兵之时，如同见到救星，激动道：“大人，我们遭到袭击了，这帮该死的家伙他们想要造反”
他一路狂奔过来的说完这句话，隔着宋澜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突然抬眼看到了满天箭雨，这才发现长汀县官兵的身后还有一股力量包围了他们，他刹那间意识到老鬼他们好像不只是造反这么简单。
宋澜道：“我们是长汀县官兵，这些人是倭国细作，你们勇杀倭贼，是立了大功，今日若能阻止倭贼的谋乱，戴罪立功，日后重获自由之日便指日可待”
坎哥说道：“这位大人说话可算数？”
虽是眼下危机之刻，但宋澜没有骗他，道：“我与容王殿下颇有些交情，由他代为诉功，官家自会考虑”
坎哥笑道：“你这官儿还颇有些诚意，若是满口答应，爷爷反而不替你们官府卖命”
他转过身去对那些人道：“兄弟们，虽然咱们此前是个贼，但是自己的家轮不到他人抢掠，自己家脚下的地轮不到他人踏足，咱们势死要跟他们拼上一拼，给我拿起刀剑杀回去”
没想到这般振奋人心的话是牢城营里的囚犯说出来的，矿上的士兵也一下子燃起了斗志，奋力冲上去拼杀。
宋澜也被这股斗志点燃，但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做的只是减轻身边人的负担，范县丞在她身前刀光剑影的阻挡递来的明枪暗箭，宋澜看他刚刚挡刀的反应绝不仅仅是随手一挡，此前武功平平的外表看来是深藏不露。
“弯腰”，他突然回头大喊，宋澜连忙前倾，范县丞举手一个抡刀，砍向身后举刀偷袭宋澜的人，而后他毫不拖泥带水的拉过宋澜的腕子将她带到身后，侧身一个扫腿，踢倒前面的一排人，随后一弯腰，抡起刀扫过面前一排长枪，一时令那些人无法接近。
喘息的时候，范县丞道：“再坚持一下，我们的人还能抵挡一阵，会有援兵来的”
宋澜扯了一下嘴角，“能这么有底气，看来你是他的人”
范县丞只是笑笑。
宋澜皱眉道：“他是个秉节持重的人，这种时候都不来，看来是遇到棘手的事给耽搁了，我们不能完全寄希望于他身上，自己也要想想法子”
范县丞沉思下，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你说我们待如何做？”
“十人为一组，混在他们的人当中，这样他们的弓箭便无用武之地了，也好让我们的人能腾出手来，这样你也不用既要防着左右的袭击又要防着上方的箭矢同时还要分心护我”
范县丞赞同道：“好，就按这么办”
很快十人集结成一组，互相作为对方的依靠，齐心协力的应对围剿，一个人倒下了，很快便有另一个人顶上，由于双方都混在一起，倭贼一方索性也弃了箭矢，很快便下场近身搏斗。
虽然长汀县守备人数不占优势，但此时破釜沉舟的气势已经被激发了起来，宋澜又高喊了一声，“李大人早有准备，我们的援兵很快就到，大家待坚持到那刻便能尽屠倭贼了”
倭贼中早有人注意到了连连指挥的宋澜，顿时把火力集中到她的身上，有倭贼喊道：“那人便是汀州主事的人，杀了他，这群人便群龙无首了，先斩此人首级者赏金百两”
倭贼顿时如潮水一般向宋澜这边涌来，原先围攻十人一组的小圈子渐渐散了开，即便长汀县守备在极力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但明显此时赏金百两更能驱使他们。
宋澜看此情形意外道：“明明想要振奋士气，但却好像弄巧成拙了”
范县丞冷静道：“也不能怪你，毕竟你没有交战经历，没事，我还能撑上一会”
范县丞虽是如此说，但他现在也是在强撑，倭人的攻击过于猛烈，后背及手臂上早已落了伤。
“走，咱们去矿洞里躲一下”
范县丞诧异宋澜是急慌了头，“去矿洞里躲着可是相当于自寻死路啊”
宋澜坚定道：“放心，相信我，这次绝对不会弄巧成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