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知县纪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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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唯一的硬骨头

从监牢出来,他二人先回州衙,若阿应有什么问题,阿和会至州衙与他们联系。

待他二人回到州衙的时候,被派去跟踪送菜老程的赵应也已经回来了。

他见宋澜回来,迎上来道:“大人,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今天我有一个巨大的收获,我跟踪老程至晚上的时候,藏在了附近临街酒楼的二楼,正好可以望见老程家里,恰见他院子中有一人,与吴老板很像,便带着人冲了进去,左右就是宁可抓错一个也不可放过一个,但幸好,这一下子抓到的就是那个吴老板,他藏在老程家已三天了,正想着等巡防放松警惕的时候,再想办法脱身”

宋澜笑着拍着赵应的肩膀道:“阿应,你可是立了大功啊”

赵应不好意思的摸摸头,“都是运气,运气”

宋澜调侃道:“叫老棠去可不一定能有这个效果,那吴老板人呢?”

“下午已经押送至监牢里了,对了,我今日见牢里又多了几个面孔,大人今天是去堤坝上抓人了吗?”

宋澜心想他是已经注意到此事了,遂道:“那看来咱们是前后脚,我们刚从监牢回来”

“那些人是......?”

“奸细,和老鲁他们是一伙儿的,不过这些人倒还有些骨气,怎么问都没说,待我明天再想法子一起审问他们和老鲁”

“是属下办事不周,没有将他们和老鲁等人一起抓出来”,赵应连忙谢罪。

“这不能怪你,吴老板不也是在我的手下跑了吗,我今天只是闲来无事,便到堤坝上去视察一下,见他们鬼鬼祟祟的,跟踪之后才发现,他们居然偷藏了一批土石,这肯定是老鲁等人的同党,便抓了回来一起审问,只是暂时还未问出什么来”

“这些细作居然这般嘴硬?不如明日我随大人去审审”,他试探道。

“也好”,宋澜话音一转,面露责怪,“不过有件事可是阿应你的过失,他们另藏了一批土石,你这个监工居然没有查出来,怕是有些说不过去吧?”

“是属下失职,甘领罪责”,他屈膝便要跪。

宋澜扶他起来,“别动不动就跪啊罪啊的,下不为例,戴罪立功便是了”

“大人宽宏,属下惭愧”

“好了,今日也忙了一天了,都各自去休息吧”

回屋后的萧溪棠可不能休息,他转身去了监牢。

赵应回屋后也没直接休息,他现在可是正坐立不安呢。

当然回屋后的宋澜也没有休息,她正在想永兴铜场的事,然而此时有客人如约而至,那人敲敲窗户,吹了个口哨。

宋澜道:“进来吧”

翻窗进来的是阿和,她问道:“怎么样,赵应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吗?”

阿和摇头道:“没有,赵应的跟踪做的很隐秘,他到了老程家附近先找了一个临街的二层酒馆,坐在靠窗的位置,不动声色的监视着老程家好一会儿,见到院中出现了疑似吴老板的人才采取的行动,若事先我不知他是细作的话,单看他如此细致谨慎的跟踪丝毫不会想到他便是隐藏在大人身边的细作,足以见得这个人平时隐藏的有多深”

宋澜感叹道:“此人在兴朝潜伏了十五年,得时刻让自己的行为符合他所扮演的角色,这么多年,不知他自己还分不分得清”

阿和与赵应接触不深,倒不像宋澜心生这么多感叹。

宋澜接着又道:“虽没有异常的举动,但不代表他们没有事先通过气,也许他们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已经进行了一些联系,只是我们没有察觉到,我想吴老板能这么容易的被抓,一来可能是弃车保帅,二来也有可能是混淆视听,咱们将计就计不怕他们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阿和也认同道。

宋澜此时用犀利的目光打探着阿和,弄得他有些发毛,“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家大人此番外出的目的,他瞒的这么严密,不会是......”

阿和倒也没藏着掖着,“大人是为了将倭贼一网打尽,这件事要越保密越好,但有一点可以告知宋大人的是,这段时日你无需再做其他事,只需要与倭人周旋,牵扯他们的精力,让他们忙于应付你,大人自会在最合适的时机出手,无论是在过程还是结果中大人都会保宋大人平安”

阿和回答的虽有所保留但也算是给了她答案,至少她确定了李景瑢已经着手应对了。

但命运不能完全交到他人手中,这是她的处世之道,她也要为自己寻些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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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宋澜带着萧溪棠和赵应一同去了监牢,一进监牢大门,便有牢头慌张来报,“大人,不......不好了,今天早上禁子巡视的时候发现昨日收押进来的三个犯人七窍流血的死了”

“什么?”,宋澜故作震惊且愤怒状道。

赵应眼里却有一闪而过的怀疑。

“赶快带我去看看”,他们边往那边赶,宋澜边道:“昨天我们走后还有其他人接近他们吗?”

牢头很无辜的摇头,“没有啊,昨天您嘱咐过,不让人接近他们,便没有禁子再靠近过他们了”

宋澜可不信他的鬼话,到了牢里,牢头打开监牢,宋澜立马进去查看,脉搏呼吸已然没有,七个孔窍流出的都是黑血,这明显是中毒而亡,再掰开牙关,发现口腔出血最为严重,而且还有一股苦臭味,她怀疑道:“难道是牙齿里还有藏着的毒,可昨天已经检查过了,这不应该呀?”

她再一仔细的检查,发现后槽牙上还有糊状的浓血,这明显就是毒药粉末和血液混在一起的才留下来的。

宋澜回头责怪地盯着萧溪棠。

萧溪棠这才后知后觉的道:“哎呀,怪我昨天没有检查仔细,牙齿上居然还藏着毒,可惜了可惜了”

“你......”,宋澜指着他气得说不出来话,“说的如此轻飘飘的,知不知道你误了多大的事?”

萧溪棠不以为然道:“死了三个细作而已,况且,你从他们口中又不一定能获得什么有用的消息,何必为难身边人”

宋澜失望道:“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你还是不知悔改,我身边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出去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萧溪棠生气道:“好,我出去,这可是你说的”

他真的头也不回的出了去。

赵应看这二人置这么大的气,调和道:“大人,你也别生气,这也是他第一次犯错误,我犯错了还有戴罪立功的机会,他也一样啊”

宋澜气未消道:“那不一样,你的失误没造成什么后果,他的失误却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即便狠狠罚他,也弥补不了这么大的过失,只有让他从我眼前赶快消失,我才能眼不见心为净”

赵应也不好再劝,而宋澜的气还未消,责备了牢头几句,又叫他将这几人的尸体敛了,随便埋到郊外的哪个野地去,然后带着赵应去了吴老板的牢房里。

吴老板见是她,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宋澜换了一副面孔道:“吴老板,久仰久仰,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金蝉脱壳,你可不是一般人啊”

“算你有自知之明,这次被你们抓住是我运气不好,若不是有个不知道甩了尾巴的蠢货,凭你们也能抓住我?”

宋澜道:“与老程无关,你既做了奸细,就该知道早晚有被抓的一天,但你若还想活,便抓住现在的机会,告诉我田先生是谁?你们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

他冷笑一声,“你想知道?”

“当然”

他笑道:“告诉你,我能得到什么?”

“留下一条命看看明天的太阳不是很好吗?”

“那好,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是田先生?”

“那田先生是谁?”

他眼中突然露出狡黠的光,抬了抬下巴,对着赵应,“喏,就是他,你身后的这个人”

宋澜顿了一下,回头看向赵应,空气中有一瞬凝滞,赵应下意识紧了紧拳头,宋澜认真的问道:“他刚刚说的田先生......是你吗?”

“我......”,赵应也停顿了下,而后道:“是”

宋澜严肃的脸上突然噗嗤一笑,“我信你个鬼啊,他是看你抓了他,在这疯狗一样的乱咬人呢,不用理他”

赵应一笑,耸耸肩道:“我也知道大人不会信的,所以开个玩笑”

转过头来,宋澜怒视着吴老板,“我劝你最好老实点,想要挑拨离间,也不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吴老板不屑的哼了一声。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选的人,我信任,离间计在我这是行不通的”

他笑了一声,“希望你不会为你今日的高傲后悔”

“这我便不谢你好意了,但我也得告诉你个事,我这个人审案子的时候不喜欢刑讯逼供,但是对付敌人,我并不介意用刑,而且怎么能掰开敌人的嘴怎么无所不用其极,这两天你可以先感受一下,看看你到底会不会后悔现在没说”

吴老板眼神中有一丝闪烁,但很快盖了下去,宋澜叫了牢头过来,“好好伺候伺候,他要是说不出我想要的,便是你的罪过了”

牢头硬着头皮应是,看向吴老板的目光里带着凶狠,接下来他的日子可想而知了。

出了监牢,赵应问道:“萧公子去哪儿了,真的不让他回来吗?”

好像一提起萧溪棠,宋澜便气不打一处来,“他爱去哪儿去哪儿,他就是仗着自己武功高,身边没人替的了他,办事才会如此不上心,这次必须小惩大诫,才能让他长些教训,不然类似的事还会发生,而且我身边有你也足够了”

“多谢大人信任,那咱们现在只能等吴老板开口吗?”

“自然是等不起的,除了堤坝,我感觉倭人一定有大动作,不然吴老板还有什么值得隐藏的事情?大可以直接说出来我们已经知晓的那些事”

“那我们......?”

“咱们去人口密集,且人员不太安分的地方看一看,如果要闹事一定是大动作,势必会选择易于聚集的地方,县里有个永兴铜场,矿上人员杂乱,鱼龙混珠,不如咱们先去矿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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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州一处军帐内,李景瑢正襟安坐在一案几前,桌案上有兔毫盏,盏中泡着的是建茶,乃是兴朝最大的贡茶,茶香醇厚,香气怡人。

对面那人拿起桌上的茶盏,放在鼻尖处轻嗅了一下,才将茶入口。

李景瑢等着他品完茶,他才道:“前几天,冬至,汴京灯会如期而至,又有几家的孩子丢了,那些人沉寂了十几年,又开始活动了,官家很是震怒,这次一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兴许......顺藤摸瓜还能找到郡主的下落”

“我已经在查了,但我现在需要的是人”,他目光平直的看向对方,他所来的目的并不是此。

那人也知道他的意思,“人我能借,只是我要知道原因”

“抱歉,原因我还不能说,但你只需要知道,此事之后,你在官家面前会有一席之地”

那人轻笑道:“这么有自信?”

“我从不做无准备之事”

“好”,那人也算爽快,“人可以借你,但事也要办成”

李景瑢唇边微扬,“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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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萧溪棠抱着一瓶竹叶青回来,赵应在院子里碰到他,萧溪棠顺势身子一歪,靠在他身上,赵应道:“哟哟,这是怎么了?”

“宋澜,她没有心”,萧溪棠极其哀怨的道。

赵应扶着他先坐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再怎么说也是大人,怎能直呼大人的名讳呢”

“大人?狗屁,我对她可谓是呕心沥血、鞠躬尽瘁,不知为她挡过多少刀,这么一点小小的疏忽便这般待我,你不觉得她太苛刻了吗?”

赵应摇头,“这可不是小错误,而是事关一城百姓安危的大事,大人会生气是应该的”

“我知道了,你跟她是一伙的,以后,我也不跟你抢位置了,我承认,你对她来说更重要,我不争了,但今日你,要陪我喝酒”,他醉醺醺的道。

“我不会喝酒”,赵应推辞道。

他眉头一皱,“你还有没有点同情心啊,我都已经这般模样了,陪我一晚上又能如何”,他举起手中酒壶,直接送到赵应唇边,赵应看他不好惹的样子,接过了酒壶,萧溪棠这才笑道:“来,喝”

他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赵应便回房间里喝起来,直到两人都喝得酩酊大醉才算完。

第二天一早,宋澜左等赵应没起右等赵应还是没起,便去他的房间找他,没找到人,在院子中看到他从萧溪棠的房间内出来,走路摇摇晃晃,离近了闻,身上还带着酒气。

她皱眉道:“这是喝了一晚上酒吗?我做的醒酒汤你要不要喝啊?”

一听是她做的,赵应顿时有些醒酒了,“不喝了,不喝了,已经醒了”

宋澜手一背,“醒了便走吧”

“去哪儿?”

“永兴铜场转转”

走时她看了一眼屋里气鼓鼓的萧溪棠,也不说话,哼了一声带着赵应出去了。

到了矿上,一番打听之后才知道这里的矿工大都是贫寒人家出来的,环境很艰苦,大冬天的大多穿着一件单衣在矿上开采搬运,收入也很微薄,有不少人手上腿上都冻出了冻疮,还有的因为矿上灰大,长时间吸入这些尘埃,肺部也有疾病。

宋澜叫来矿上的主管,问询道:“最近矿上可有异常?”

冯场长眼睛向上翻翻,想了想道:“若说异常,还是有的”

“何处?”

“最近这些矿工一个个愈发的懒散了,每日的产矿量不增反减,逼得我们不得已,才加强了巡视,以防他们偷懒”

宋澜环视了一圈,“这么冷的天,他们穿的这么少,哪儿有力气去干活,不要太苛刻了”

冯场长见宋澜如此说只好连连应是。

“你们的伙食如何?”

“中午管一顿饭,有馒头和一荤一素,够他们吃的”

“那好,我先巡视一圈,等到中午,看看他们都吃的什么?”

冯场长有些面露难色,宋澜道:“怎么,是克扣他们的伙食了所以为难吗?”

他连忙否认道:“那倒不是”

“那又什么为难的?”

他笑着道:“没什么为难的,大人可随意巡视”

宋澜见他态度不错,道:“你们这储物的地方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在这边”,冯场长不明她意,只得在前面带路。

宋澜随他去了,储物的地方在矿上露天之处,视察了一圈也没发现可疑之处,接着又去视察矿山之间的各个矿洞,沿着石壁,深入洞穴数十丈,举烛火照明,洞穴里用木架着支撑,以防洞穴坍塌,矿洞里的旷工们也都在卖力的干活,并无不妥之处。

出了矿山,也到了午饭的时候,宋澜等在一边,伙食倒是像冯场长说的那样,并非是清粥寡汤之类,确实有荤有素,不至于亏待了矿工们的肚皮,只不过那些矿工依然似饿狼一样,大步流星的冲上来抢饭。

“这......?”,宋澜不解道。

冯场长尴尬的道:“是为了激励他们快些吃完好快些干活,所以这饭食是不够的,他们为了能吃饱饭只能抢,或者就是自家带些干粮,只不过若是家里有些富余,也不会到这矿山里干活了,我是怕大人看到他们这副样子,还以为是我苛待了他们,所以刚刚有些为难”

“不吃饱了饭哪有力气干活,饭还是要让矿工们吃好的,至于怎么激励他们干活,还要你另想办法”

“大人告诫,属下记着了”

看了一圈,并无异常,宋澜转身问道赵应,“还醉着吗?”

“早醒了大人”

“好,那咱接着看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