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知县纪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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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金蝉脱壳

看到躺在白布下的秋萍的那一刻,宋澜才真真实实的感受到她已经不在了,否则的话心里还总有一丝侥幸。

萧溪棠并不像以往宋澜检验尸体的时候干在旁边看着,而是背过了身,等着她检验完。

宋澜除去她身上的衣物,她面色苍白还带着青色,嘴唇也是青紫色的,虽然她已经是以最快的速度赶来的,但从秋萍被人发现到收到消息再到她赶过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半,身上已经有青色的尸斑形成了。

表皮没有明显的外伤,生前应该是未与人发生过争执。

耳中、鼻中、口中有泥沙,指甲中也有泥沙,刚刚她们去看到的那条河确实比较浑浊,所以这些关窍处有沙也是说明落水之时在水中挣扎过的。

脚上的鞋也是那天穿的鞋,一只还挂在脚上,另一只估计是被水不知道冲到哪里去了。

肩上背的包袱也被水冲散了,里面没有一件她带的东西。

最后再检查了头部发丝之间,看看有没有细微的伤痕,一番检验之后,并无他杀的痕迹,只能认证是意外落河而死的。

检查完毕之后,宋澜将她的衣服穿好,道:“既然她的父亲不要她的尸骨了,那本官带她回家了”

范县丞自然没有异议,只是凭她做主。

走前宋澜问道:“秋萍的父亲好赌,最近欠了一些钱,这钱欠的都是谁家的,超过兴朝律法规定的利息可是违法的,这件事你可得好好查一查”

范县丞连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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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赵应声音颤抖,他还是难以接受秋萍已经不在了的事实,“您能不能告诉我这不是真的,马车里的人不是秋萍,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宋澜难过道:“我也想躺在马车里的人不是秋萍,她只是睡了一觉而已,可事实就是秋萍不会再醒来了,不会再与我们说话,不会再为我们做一顿饭,她已经......不在了”

赵应听到这里浑身颤抖,终于滚下一滴泪道:“大人,别说了,我一直都知道她已经走了的事实,只是以为我不接受,她便好像还在一样,只请大人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我与秋萍之间的情谊如花苞还未绽放便凋落一般,她是个好女子,只是我没有福分,但若能留下她的遗物,在我心中留个念想也是好的”

“这不算什么事,你能有此心,我也替她感到高兴,她的遗物给我......”,她感伤地看了一眼萧溪棠,见他微微点了点头,宋澜继续道:“也给我和老棠留下个物件吧”

赵应满是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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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萍的尸身已经下葬了,在长汀县事紧的情况下,宋澜为她办了一个并不张扬而简洁的丧事,她身边这些人记得她便够了。

她的遗物赵应也已经整理好了,赵应拿出了个绣花的荷包留给宋澜,一个绣制的折扇留给了萧溪棠,其他的东西他便自己留下当做了念想。

人不能总是沉溺于悲伤之中,生活还是要继续,李景瑢离开长汀县也快五天了,这段日子里,她们一直盯在眼里的倭人细作也终于有了动静。

孔胜春自上次约她在船上见面之后,第二次约她见面,这次不像上次一般搞了一些弯弯绕绕,而是直接约定了见面地点,省去了试探的环节。

这次约见的地点竟然是在闹市之中的一家妓坊,宋澜虽然很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她一身便装,于戌时末去到了二楼的一间厢房,孔胜春早已等候在里面。

宋澜一见到他便道:“怎么样,军器所的事有所耳闻了吗?”,她言语间故做邀功之感。

孔胜春一笑,“虽然容王掩盖的很严实,但我还是能知道这个消息的,这下他的那批双飞弩也该抓紧运过来了”

宋澜道:“既然事情已经办妥了,为何不让我知道我们在军器所里的内应是谁,这样也不用费事,直接与他里应外合便好”

“我们细作之间历来都是单线联系,你若与他联系,则是坏了规矩”

“这样虽有好处,但也太不灵活了,我有何消息都需要通过你再传给他,多了一条联系的路径,便多了一份风险”

“这么说,你是有那批双飞弩运送路径的消息了”

“路线我暂不清楚,不过运送的大致时间是知道了,在三日之后辰时初,可以让我们的人先做好准备”

“既然知道了时间,那堤坝那里我们便也赶在三日后下手,不过运送的路线,你还是得尽量想办法打探到”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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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运送弩箭的前一天,吴记香料铺的人在河中捞到了一条消息,南造作院的弩箭会分三批运送,但只有其中一条路线运送的弩箭是真的,为从建州出通直门,再经长龙山至汀州,到长汀县后走北城门运送至军器所内的这条路线。

吴老板得知这个消息,自然是安排下去精心部署,只不过,他也谨记田先生的教诲,河中传递消息的通道已经暴露,所以从这条通道得来的消息并不可信,而这几天也有官府的人陆续排查至他的香料铺,并未发现什么异样,便又打道回府了。

所以,他的安排其实是似动未动以迷惑对方,但其实根本不上官府的套。

而表面上做的这些事情只是声东击西,真正要做的其实另有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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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有三批弓弩箭从南造作院运出,每一队都派出了五百人左右的军士护送,途径长龙山的那条军队,护送的军士要比其他两队更多一些。

一早便有倭国细作等在这三批运送队伍的途经之地,埋伏在长龙山中的人自然要更多一点。

队伍中大概有二十两马车,每二三十人守卫在一辆马车周围。

领头的队长在队伍进长龙山之前,便放慢了速度,先派人前去山中查探,看山中是否有人埋伏,但倭国细作并未隐藏在这里,因为他们本意并不是偷袭,而是做做样子,所以他们是在长龙山的下山口处埋伏的。

探路的侦察兵并未发现什么异常,队伍正常通过长龙山上,果然没有任何风吹草动,等到他们快要出山的时候,自然也放松了警惕,因为他们在高处,敌方自然不会傻到在低处做埋伏。

正因为倭人反其道而行之,所以才倭人刚冒出来的时候,队伍还有些手忙脚乱,领头的队长见状顿时心生不好的预感,虽然箱子里装的只是普通的刀枪棍棒,但若是这些军械被人截去,他防守不力的罪过也是不小的,不过他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因为这些来袭击队伍的倭人似乎也并没有多少。

他喊道:“各位不要慌,他们并没有多少人,至少咱们在人数上和地势上是占优势的,摆好阵形,护卫好队伍中的这些军械”

队伍中有了主心骨,队伍的气势很快便提升了回来。

利用居高临下和人多的优势,倭人的攻势渐落下风,就在他们以为这次的袭击会像以往打劫的倭人很难缠一样,那些倭人却见情势不对,很快便鸣金收兵的撤退了,一场突袭便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有军士问道:“队长,咱们要追吗?”

倭人的这一举动让他觉得好像是另有埋伏一样,有道是穷寇莫追,他道:“看来咱们的行踪被泄露了,原路是不可走了,咱们另选一条路,这穷寇咱们也是别追了,不可因小而失大,护卫这批货安全到达才是我们的首要任务”

有士兵嘲笑那些倭人道:“真不知道境内的这些细作已经拮据成了这个样子吗,连普通的刀枪棍棒也要派人来抢”

“沿海地区都有我朝驻军,倭寇已不如以往那般容易登岸了,这次咱们虽不追穷寇,但还是派几个人去跟踪一下那些逃跑倭寇的行踪,找附近的官府派兵围剿一下,我兴朝地界岂容这些倭人在此兴风作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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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运送军械的队伍遭到袭击的时候,便有倭人已经行动的消息传来,与此同时还有两路也在行动,先前李景瑢的人已经查到了孔胜春及当日与宋澜在船上见面的另外三人的落脚点,而吴记香料铺的吴老板在昨天从河里捞出从军器所内传出的竹筒时,便已经暴露了。

自从那条河作为传输信息的通道暴露后,河的上中游周围一直有人在监视,有人趁着夜色从河中捞出东西后,他们便会一路跟着那人,直到找到他的落脚点,吴记香料铺便这般出现在宋澜一应人的眼前。

然而当日衙役们扑向吴记香料铺内的时候,店内除了小厮却无老板的踪迹。

“你们老板呢?”,领头衙役凶神恶煞般的道。

小厮有些发颤道:“老板昨天晚上还在店里住呢,今日早上我见没人开门,是从后院跳墙进来的,进来才发现老爷不在的”

衙役一挥手道:“给我搜”

昨天夜里一直有人在吴记香料铺周围盯着,并未有人出去,就等着今天统一行动时一网打尽。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不见,要么就是藏在哪里,要么就是这屋子内有地道。

查了一圈之后,有小衙役来报道:“头儿,这铺子后屋的墙壁是中空的,里面定是藏有密室,说不定就是躲在这里的”

衙役头子一把拽过小厮道:“说,开关在哪儿?”

“大爷息怒,小人只是这铺子中迎来送往的杂役,后屋都没去过,掌柜的也不让我去,别说密室开关了,就是连有密室都不知道”

衙役头子抓着他的衣领子,“若有半句谎言便有你好看的”

那衙役头子随后在屋中找寻,朝小厮喊道:“喂,你也过来一起找”

有衙役道:“头儿,你看这里这个罐子是拿不起来的,应该便是开关吧”

“试试”

连拧带推之后,柜子后面的门终于打开了,可是令他们失望的是,密室之后,竟然还有一条通道,顺着这条通道出去,是通向一条主街道附近背阴的小巷里,推开那里活动的青石砖板,再从容淡定的混迹到人群里去,便算是实现了金蝉脱壳之计。

好在吴记香料铺也在长汀县内开了几年,吴老板的面貌总有人记得,找画师画个人像,再将他的画像贴到每条巷子里和出城的城门口上去,谅他也跑不出这座城。

那群衙役走时还瞪了一眼那个衙役,“以后再找活计,可要擦亮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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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批同时行动的便是堤坝上,那批藏着火药的土石,被老鲁为首的一队工人修筑在了通门渠上,他们如此行动后,赵应很快带着工地上的监军,将他们齐齐抓捕,一网打尽。

老鲁被抓的时候,十分莫名其妙,在堤坝上嚷嚷着,“你们凭什么抓我们,我们做了什么你们便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对我们?”

赵应道:“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何必让我当着大家的面讲出来”

老鲁哼了一声道:“不要以为你是宋大人身边的红人就可以随便抓人,宋大人明察秋毫,若是他亲自处理此案,只要稍加询问便会查明我们是冤枉的”

赵应讥讽道:“既然知道我是宋大人身边的红人,难道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老鲁震惊的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这是宋大人的意思......?”

赵应不耐烦道:“知道了就别废话了”

老鲁摇摇头,嘴里一直喊着,“不可能不可能,李提刑还赋予我监察的职权,你们怎么能如此对我?”

“有什么话到牢里再说吧”

老鲁及一众人被带走了,在堤坝上注视着他们的人中,有人的眼中闪着异样的光,互相之间微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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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路人马雷厉风行的完成缉捕,在州衙里运筹帷幄的宋澜道:“怎么样,他们都招了吗?”

赵应道:“这些人都嘴硬的很,还没有招”

“看来我得亲自审问审问他们了”

“这点小事不用大人您亲自出马了,我来处理便够了”

宋澜点头道:“如此也好,最好能问出那个田先生是谁?”

赵应为难道:“堤坝上的这些人也只是奸细网中级别最末等的,恐怕从他们嘴里问不出什么来”

宋澜皱皱眉,问道:“那个吴记香料铺的吴掌柜,他在这次的抓捕名单里,怎么却未见他?”

“一队衙役去吴记香料铺搜了,当时店内只有一个小厮,衙役们在后屋找到了一个密室,密室之后有密道,估计是听到消息后从密道先行逃走了”

“那小厮呢?”

“人未搜到,便放他归家了”

宋澜摸着下巴踱步道:“吴记香料铺里好像只有吴老板一人,何时来的小厮?”

赵应也察觉到了不妥,“难道说......?”

宋澜忙问道:“那个小厮现在人在何处?”

“在家中吧”

“快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