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知县纪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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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上错了轿

宋澜赶忙叫了个衙役过来问道:“这里怎么会被刨开了?”

“是杨通判大人为了查找被害人家中是否还留有其他的线索,是以叫我们刨开的”

“那可发现了什么?”

“除了几坛陈年黄酒,并无什么其他的东西”

宋澜怪道:“其他地方不刨,为何只刨这棵树下?”

衙役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我也不知,通判大人只是随意指了几处地方,让我们刨着”

宋澜闻听,还是直接去找杨通判来的方便,这位汀州的通判大人,脸颊细长,身形也细长,尖细的下颌上留着一缕小胡子。

虽说通判之职职位仅次于知州,但却握有连属州府公事和监察官吏的实权,一般知州与通判会选分属两系的官员任职,以防他们互相联结,并可互相制衡,但汀州的知州和通判却是个特例,杨通判可以说是唯黄知州马首是从了。

“呀,宋知县怎么又回来了,看这脚伤的可不轻啊”,杨通判看见宋澜回来便走过来道。

宋澜面上笑笑,“杨大人,下官想问问那棵杨树下除了几坛陈年老酒,可有其他发现?”

“并无什么特殊的发现”

“那大人为何会想刨开那处地方?”

“我见哪里凸起一块,以为藏了什么东西,便叫人刨开了,可惜什么都没发现,宋知县是有何疑问吗?”

宋澜面上强浮出一抹笑来,“并未,既然通判大人也未有什么发现,那下官便先告辞了,但还请杨大人分出一部分人手去保护曹魏,这个案子的证人遭人毒手,而张秀才已经入狱,必不能犯下此事,想必此案还有什么隐情是我们不知道,下官得抓紧时间,查明此案”

“既如此,那便不耽误宋知县”,二人相对作揖,宋澜便出了吕方家。

出了吕方家,宋澜满脸懊恼道:“可恶,怎会被他抢先一步呢?”

“一个短横一个长竖构成的十字,原来是杨的偏旁,他的指示原来是这个意思,是我反应太慢了”

“这也怪不得你,那杨通判姓杨,自然熟悉自己的姓氏,看到那两根食指交叉形成的十字,脑海里会浮现出杨字也不足为奇”

“可是他留下的线索也没了,我们是绝对不可能从杨通判手中拿回来的”

突然有咕噜一声,萧溪棠不好意思地捂着肚子神情尴尬道:“兰兰,我有些饿了,陪你奔波了一上午了,总得赏些吃食吧”

宋澜翻了个白眼,“你心可忒大了,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吃饭”

萧溪棠却不在意道:“填饱肚子是干活的原动力,更可况饿着肚子,脑子是要罢工的,快去吃饭,你请我”

宋澜不知道他是如何大言不惭的说出她请他的这番话的,以他月下美人的名号,这些年攒下的私房钱不知凡几,还得让她这个一月挣不了几两银子的公务员请他吃饭。

可她的脚是十分实诚的跟着他走到了一处酒楼,还要了一个二楼的临街雅间,她咂了下舌道:“大中午就吃的这般奢侈,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他一边咕噜咕噜灌着桌上的茶水,一边看着酒楼里的菜牌,“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小二奋笔疾书的记着他点的菜,他又嘱咐道:“对了,别忘了给我拿一坛你们这里最香的竹叶青,渴死了”

小二道了一声好嘞,宋澜惊讶道:“你吃这么多,为何还这般细长?”

“不多吃点,如何长高,吃完又不消化,自然细长”,他得意的看着宋澜。

宋澜朝他拱拱手,“佩服佩服”

少顷,菜和酒便上来了,宋澜望着眼前佳肴却并没有食欲,只是望着窗外,未曾动箸。

萧溪棠劝慰道:“兰兰,你且不用这般心情不爽,一口吃不成个胖子,线索总得一点点找,来都来了,吃一点呗”

宋澜拄着半边脸道:“只是眼见线索一点点在眼前消失,你说的倒是轻巧,你自可以拍拍屁股,做你的月下美人去,可我还得留在这里继续查下去”

萧溪棠给她夹了一个鸡腿,“其实你也不必如此丧气,其实黄知州既然点名你去复查此案,但又令人隐下这些线索,这说明他还没有完全信任你,你大可以借这个机会,向他表示你的诚意”

宋澜用筷子怼了怼那块鸡腿,心不在焉道:“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

“所以现在你就敞开肚子好好吃饭,什么都没有填饱肚子重要”

听他这么一说,宋澜也觉得自己的肚子饿了,此时菜已上齐,便敞开肚子大吃一顿。

正吃的时候,萧溪棠边不时的看向楼下。

“你在看什么?”,宋澜好奇道。

“我看你这复审官也不太好当啊,你看那个巷子拐角处阴影里的人,还有那个在羊肉面摊子旁吃面的人,虽不知他们分别都是谁派来的,但从早上我们出来时便一直跟着我们了”

宋澜也做不经意间往窗外一望,叹道:“原来一直都有尾巴,怪不得觉得束手束脚”

“如果你不想让他们继续跟着,找个机会我可以带你甩开他们”

“这倒是不必了,免得引起他们的察觉”

“那好,你再看看楼下正对面的那间房子”

“怎么了?”,宋澜不解道。

“我打听过了,那是素香在柳府外的家,据说他家中有一个父亲,一个母亲,还有一个弟弟”

“这你又是何时打听到的?”,宋澜边吃边道。

他得意道:“就是在圣伽寺外,与那些小娘子闲谈的时候,问她们知不知道柳府的事,她们其中有人正好认识素香,我便多打听了一些事”

宋澜面上挤出个微笑,算是对他的赞赏。

他二人在雅间内吃完又坐在里面休息了一会儿,这期间正看到,街对面正对的那间屋子的院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一个中年男人还有一个中年妇人,妇人拽着男人的衣襟道:“相公,这来路不明的钱财你不能拿去赌,如果将来有人来讨要遗失的银子,我们拿什么来还?”

妇人边说边咳,咳的声音很空,似乎得了很久的肺痨病。

男人却一把甩开她的手道:“滚开,你这个拖油瓶,香儿每月的月俸都拿来给你买药了,也不知孝敬孝敬生她养她的爹,个没良心的东西,这银子既然出现在我家里,便是我家的银子,不然哪个银子还能认主不成?老子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你给我起开”,说着他一把将妇人推倒,跨出门槛便扬长而去了。

“看来素香的父亲倒是个嗜赌成性的人”,萧溪棠道。

宋澜诧异,“这么远你也能听见?”

萧溪棠不以为然道:“看口型啊”

宋澜算是对他多加了一份佩服。

她仔细看了会儿对面道:“你看门边那些淡淡的红色印记,估计是追债讨债的人在门上泼的漆,现在之所以颜色淡了,想来是有钱还债了,这钱来路不明,但多半就是封口之费,若能从素香身上突破,想来案情会有些进展。

只可惜这里不是南汀县的地界,有些地方我们无法布置人手,从黄全安那里调来的人手,也不敢完全相信,生怕这里面会有贰心之人,好在这次让阿应回去时,又让他把徐县尉调过来,这徐县尉可是我县中追捕匪盗的一把好手,且为人正直、嫉恶如仇,他来了我们也能腾出些人手来去探查”

萧溪棠算道:“赵应也去了一天一夜了,今天晚上差不多能返回了”

饭毕,他们在附近又打听了下素香一家的消息,天色渐沉,去了药铺买了些药便回了客栈。

客栈外自然也一直有人在监视这里,夜晚有两拨人,分别来探望宋澜。

先来的是黄全安,宋澜的脚包的厚厚一层放在一个矮凳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多重的伤,黄全安进来时,宋澜装模作样准备起身相迎,他却摆摆手道:“快坐快坐,无需多礼,没想到让宋知县复审此案,却因此还受了伤,这倒是本官的不是了”

宋澜摆手道:“下官伤情与大人无关,是那歹徒太过凶狠了”

黄全安打量了一眼萧溪棠,道:“你身边只跟着一个侍从,本官也不放心,不如指些护卫与你,也好护佑你的安全”

宋澜婉拒道:“我这侍从很得心应手,而且身边人少方便我走访,不然去哪儿都是乌央乌央一群人,这案子该没法查了“

黄全安眸光一动,“听你这么说,现在可是查探到了些什么?”

“不瞒大人说,仅仅是拨开云雾的一角”

“有什么需求,只管跟本官说,凡是与查案有关的,本官都会鼎力支持”

宋澜闻言道:“既然大人金口已开,下官还真有一个需求”

他微微停顿道:“你且说”

“不知大人可否调些近三年的案卷与我,一个小小的平头百姓,有人居然犯得上动用杀手来处理,想来这案子不简单,我想从以前的案子中找找线索”

他一口答应,“好,那本官明日便叫人把调好的案卷送至你处”

“多谢大人”,她拱拱手道。

黄全安语重心长道:“你也知道本官十分看中你,也是因此才会推荐你做复审的官员,只是新来的提刑官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拿汀州开刀立威,你也知道他在你县内巡查的时候有多么吹毛求疵,你要知道谁才是与你在同一阵营的啊”

宋澜当然明白他话中之意,“大人提携之恩,下官没齿难忘,只是下官身侧似乎有提刑官大人派来盯梢的,若是与大人联系过密,难免怕他说我是受大人指示的”

“这个你放心,这里毕竟是汀州,我在此为官十余年,难道还不敌他一个初来乍到的人吗,把你安排在这家客栈便是有用意的,刚才引我来此的小二便是我的人,你若有何消息,通过他传递给本官便是”

“大人远虑,下官受教了”

黄全安慰问后不久,又有一侍从模样的人来到了宋澜所住的屋外,敲门道:“李提刑大人关心案情进展,有请宋大人前往提刑大人府详做汇报”

萧溪棠打开门,宋澜坐在椅子上道:“本官受了公伤,腿脚已经这样了,大人若是能体恤下属,不妨屈尊来此,本官自会做一份详尽的汇报”

那侍从语气颇冲,“此话大人不必对小人说,李大人的指令是让我带您前往府上,并无其他指示”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摧残人不关己的家伙”,宋澜撇嘴道。

萧溪棠道:“要不然我背你吧”

“算了,本官就是蹦也要蹦到提刑大人府上”

宋澜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停的抱怨着这提刑大人有多么不通情达理,出了门,见门口有一四人抬的轿子等她,她这才稍微宽慰了些,想着这李景瑢也不是那不通达的人,遂直接钻进了轿子中,舒舒服服的坐着。

萧溪棠见她坐轿子,自己堂堂月下美人之尊竟真像个侍从一般,走在轿子的边上,心里便不由得有些窝火。

但左右他脸上顶着的不是他的真容,便先忍了,到时候叫宋澜多给他弄几幅画便是了。

轿子穿过几个闹市区,走过几条熙熙攘攘的街道,人声便渐渐变得冷清了,宋澜在轿子中也感觉走过的地方人烟越来越稀少,出声问道:“老棠,你还在吗?”

“我还在”

她松了一口气,心想还好。

可下一瞬,便见那轿子咣当的跌落在地,她在轿子上差点没摔个人仰马翻,还得在慌乱之中,举着自己的右脚,不让其着地,免得伤得更重。

她刚想道这轿子是怎么抬得,拉起轿帘便准备发火,却听萧溪棠喝了一声,“呆在轿子里别动,待我说安全了的时候,你再出来”

“发生了何事?”,她有些心慌的发下轿帘,只蜷缩在轿中的一角。

没有声音回复她,替代的是外面叮叮当当刀剑相接的声音,不时还有咻咻的声音传来,她只得展现自己的柔韧性,将腰压得更低了。

虽然她也不确定她们到底会否平安,但是萧溪棠在,她似乎有了些底气,毕竟是老江湖了,之前他在吕方家分辨人血时口中还道见过不少流血之事,想来是能应付的了这种场面的吧。

她脑中在快速的思考,她从客栈外出来,便直接上了错的轿子,说明对方是有备而来,且在汀州是有一定势力的。

可黄全安的意思,似乎更想拉拢她,但为何上次的女杀手还有这次的人,都想要取她性命呢,难道在汀州境内,还有人敢违背黄全安的意思吗。

现下虽然危险,但其实撑过这段时间自然有人察觉不妥来救或者待萧溪棠将他们打趴下便好。

过了一会儿,外面的刀剑相接声渐渐变得小了,只是耳边一直没有传来萧溪棠的声音,他说了若是安全了会告之于她的,她在轿子里等了良久,感觉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久到她以为时间过去了有一刻钟、一个时辰之久。

直到轿子外传来了一声,‘出来吧’,她才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的撩起轿帘探头出去。

就在她甫一探头出去的时候,看到眼前的情况却傻眼了,眼前躺着三个轿夫的尸体,还有一个轿夫模样的人单膝跪在地上,一手用刀鞘拄着地面,一手持剑恰好搭在她的脖颈处,宋澜只好用余光望下周围,却不见萧溪棠的踪影,她心底油然而生了一种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