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说不清的缘分
林月穿着一身青衣，用青色的发带半束着长发孤单的站在忘川边。阴寒的风吹得她的广袖翻飞，她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可她永远也飞不起来，更飞不过茫茫的忘川。
她看着忘川中苦苦挣扎，痛苦哀嚎的孤魂野鬼已经不再害怕，她只觉得他们可怜。他们的痛苦永无尽头，他们受着永生永世的煎熬，到最后甚至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林月在这忘川边日复一日地等待着，有的时候她会想起姮歌，觉得世事当真难料，当初初见姮歌时，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因为她而沦落到了和她一样的境地。
但林月又觉得自己和姮歌是不一样的，她始终相信幽冥就在她身边，她能感觉得到，只是触摸不到他。她相信总有一天，她能再次看见那张让她日思夜想的脸，能再次拥抱那温暖得让她眷恋的身体。
林月将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她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牛头魂魄飘了过来。她觉得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
那牛头飘到了林月面前，瞪着眼睛问道：“你一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林月看着他很平静的回答说：“我是这里的孟婆。”
那牛头忽然很生气：“这世道当真是乱了，人都可以做孟婆了，也难怪我会被那蛇妖害死！”
林月听到“蛇妖”想起了她刚到魔界时那想要吃她的蛇妖来，也想起这牛头便是在那时见过。
她冷冷的笑了笑说：“没有规定说人就不可以做孟婆。还有，你被害死跟我做孟婆一点关系都没有。”
“哼，脾气倒不小。”
“与你何关？你到底过不过忘川？”
“为何不过？老子要去投个好胎，下辈子吃香喝辣，再也不要跟那些混蛋打打杀杀。”
林月转身向那扁舟走去，跟在她身后的牛头看见了不远处的帐篷，笑说：“你倒会享受，还在这搭顶帐篷。”
林月没理他自顾上了扁舟，那牛头也急忙跳了上去。因他这一跳，林月险些被晃进忘川里。她扶着船头挂灯笼的木杆站稳后，转身没好气的瞪了那牛头一眼。那牛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林月也不想跟他计较，转头凝神看向忘川的对岸。
那扁舟是有灵性的，会认主，如今林月便是它的主人。林月心之所向，便是它要到达的彼岸。
扁舟缓缓向对岸行去，舟头幽幽的烛光是忘川上唯一的明亮。林月始终看着对岸，可她身后的牛头却一刻也不消停，竟敢伸手去逗弄那忘川中的孤魂野鬼。那些鬼魂被他惹怒，围着扁舟发出凄厉的吼叫。
扁舟摇晃得厉害，林月看着那晃动的灯笼大声说：“你要是不想投胎，想跟这忘川中的孤魂野鬼为伍，你就尽管去招惹他们。”
牛头听了这话，忙把逗弄的手收了回来，撇着嘴说：“老子才不跟他们为伍。”
林月神色严肃，沉声说：“那你就坐好了。要是掉下去，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那牛头终于消停下来，他们平平安安的到达了对岸。牛头顺着林月的指点，往彼岸花海中唯一的小路走去。
林月松了口气，这是她这么久以来遇到的第一个难缠的魂魄。她正打算上舟，木樨却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木樨穿着一身黄衣，手中提着个食盒，她将食盒递给林月说：“我来得倒巧，你正好在这儿。给，这是京城聚福斋的糕点。”
林月接过食盒掀开盖子闻了闻，叹道：“还是他们家的糕点好吃。”她又问道：“你这次去人间可有找到广白？”
木樨笑了笑说：“找到了。我们也找到投胎转世的赵云然了。”她又一脸神秘的说：“你想都想不到他做了什么？”
林月把食盒放在地上靠近木樨，她既为广白感到高兴心里又很好奇。她问道：“他做什么了？”
“他学着那些话本子，想演一出青梅竹马的戏。让我拿钱雇了一对夫妇，他变成几岁孩童的样子和那对夫妇一起住到了赵云然转世的隔壁。那小姑娘倒和赵云然颇像，一见到广白就移不开眼睛。她还有两个哥哥可疼她了，把她当成个宝贝护着，谁知竟被广白的一串冰糖葫芦给收买了。”
林月高兴的笑了起来说：“广白倒是开窍了，还知道感情要从小培养。”
木樨也笑了起来：“谁说不是。我这次回去也去了趟陈府，陈府里也有一对青梅竹马。郑柔的孩子阿团跟个小大人似的，那个叫阿圆的小姑娘天天来找他玩。那府中可热闹了。”
“阿团，阿圆，合在一起不就是团圆吗？”
“是啊。如今郑柔又怀孕了，过不了多久就更热闹了。”
林月心中感慨，叹道：“时间可过得真快。”她又问道：“你见到环儿和阿好了吗？”
“人倒是没见到，不过听郑柔说环儿嫁给府里管家的儿子了，也怀孕了，阿好去书塾读书了，说他常被夫子夸奖。”
林月听后有些惊讶，她笑说：“环儿都嫁人了，还怀孕了！当初她娘的丧事就是那管家料理的，如今她嫁给他儿子说不得也是一种缘分。”
木樨点头道：“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也是说不清的。”
林月眨了眨眼，促狭的说：“那你的缘分到了吗？”
木樨不明白林月为何这样问，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疑惑：“我有什么缘分？我与川柏早就缘尽了。”
“我没说川柏，我说的是冥王。”
“他怎么了？”
“你不觉得他对你跟对别人不一样吗？他那样一个循规蹈矩的人，竟然肯为你破例去查看生死簿，帮我们去找赵云然投胎到了何处。”
木樨点头说：“他总算做了一件好事。”
“只一件吗？这冥界谁都让你三分，还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他让我当孟婆，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没发觉吗？他看你的眼神当真是温柔似水，含情脉脉。”
“有吗？”木樨疑惑的皱紧了眉头。
林月摇了摇头，为木樨的不开窍心急，“怎么没有？是你不自知罢了。”
木樨回想着她与冥王往日相处的情景，觉得林月说的好像没错，冥王对她太过宽容，太过温柔了。
我一个小仙，又没有什么可以图谋的，他对我这么好，难不成真的是喜欢我？
就在木樨思考着冥王究竟喜不喜欢她时，姮萝突然出现了。林月倒吓了一跳，差点绊倒食盒。
姮萝看着捂着心口的林月抱歉的笑了笑说：“对不住，吓着你了。”她又转向木樨说：“冥王受伤了，让我来告诉你一声。”
木樨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又不解道：“他怎么受伤了？这冥界怕是没人能打得过他吧！”
“刚才不是有一个牛头吗？”姮萝看了一眼林月，“他非要让我帮他投个好胎，这我哪里管得着呢？他就闹到了冥王面前，还和冥王动起手来。”
木樨微微皱起了眉，向林月道：“我去看看。”
林月巴不得她和冥王的感情能有所发展，忙点头道：“你快去吧。”
木樨离开了。林月向姮萝问道：“冥王伤得重吗？”
姮萝摇着头，无语的笑了笑说：“那牛头根本就不是冥王的对手，他是故意受的伤。他要是伤得重，还能眼巴巴的让我来告诉木樨吗？”
“真是看不出来，他既然是个会耍花招的人。”
“我看他也是着急了，所以啊才想出了这出苦肉计。”
林月想了想说：“若是木樨在乎他，不管什么计都好使。若是不在乎，就算三十六计都用完也是没用的。”
“那你觉得木樨在乎他吗？”
“多多少少有一点吧。”
“那看来我们冥界也快有喜事了”，姮萝笑了起来，但她看到林月那单薄的身影时笑容又消失了。她一想到是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害得林月在这忘川苦苦等待，心中就愧疚不安。她关心道：“我怎么觉得你又瘦了？”
林月捏了捏自己的脸说：“有吗？”随后她又笑道：“瘦了好，幽冥以前还说我胖呢。”
看着林月的笑容姮萝心里更难受了，她抱歉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你已经跟我说过很多对不起了，以后不用对我感到抱歉。刚开始我是有些怨你，若是你不告诉姮歌可以复活魔王，那我和幽冥就不会分开。但现在我已经想明白了，你并没有错，你是想救你姐姐。事情总是阴差阳错，又怎么能怨你呢？”
姮萝朝林月感激的笑了笑，看着地上的食盒说：“木樨又从人间给你带了好吃的吧。”
“是啊。不过，要是再配上你熬的甜汤就更好了。”
“也就你敢喝我熬的汤。”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又不会把孟婆汤给我喝。”
姮萝笑了笑说：“你等着，我去给你熬一些来。”
“那多谢了”，林月的眼睛亮了起来。
姮萝走后林月的目光停留在了随风摇曳着的彼岸花海上，她喃喃道：“好看是好看，可我看着它们就是喜欢不起来。”她又叹了口气，满怀忧伤的说：“幽冥，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啊？这里好冷啊，我不喜欢这里。你快点回来吧，别让我等太久了。我要是等得老了，等得头发白了，就不能跟你在一起了。你长得那么好看，我可是会自卑的。”她哽咽起来，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林月带着食盒和一罐甜汤回到了对岸，她把食盒和甜汤放进了帐篷里。等她出来时，却看见她送给幽冥的青色发带从空中缓缓的飘落下来。她的心里激动起来，她颤抖着伸出手掌，发带稳稳的落在了她的手心。
发带上的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每响一声就让林月的心里多一分喜悦。她紧紧的握着那发带垂泪道：“我就知道你一直在我身边。幽冥，我好想你！”
发带上的铃铛响得更加密集了。林月看着、听着，含泪的笑了起来。她将发带绑在了她的右手上，只要一听到铃铛声她就觉得心安。
那清脆悦耳的铃铛声是唯一能证实幽冥就在她身边的证据，她是多么的高兴啊。在苦熬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后，她终于看到了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