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困难
如果想要大人抱起自己或者把自己放到地板上,孩子一般会说“up(向上)”。他们显然没有学到“down(向下)”这个单词。于儿童而言,“up(向上)”只是一种简单获取位置变动的表达方式。同样,一名德国孩子会用“hut auf(戴上)”表示脱帽子或者戴帽子,恩斯特·弗里德里希·威廉·梅伊曼(Ernst Friedrich Wilhelm Meumann)将其解释为一种无差别的欲望(an undifferentiated desire)。不过,对于年龄大一点的孩子来讲,古怪的混淆同样会出现。
2岁的希拉里会把一些词义完全弄反。她会说:“爸爸,我的围兜太‘热(hot)’了,我得让它在壁炉前暖一暖。”离开壁炉,她又会说:“这回好多了,它已经完全‘冷(cool)’啦。”(对冷、热词义的混淆同样出现在一位丹麦孩子与一名德国孩子的案例中)一天,清晨穿衣的希拉里会说:“刮风真‘好(nice)’啊,”一两小时后,准备出门的她又会说:“刮风‘真糟糕(nasty)’。”可以说,她完全混淆了“好(nice)”与“坏(nasty)”的含义;2岁5个月的托尼甚至会说道:“把‘黑暗(the dark)’关掉。”
相似的词义同样会让孩子误解。当2岁的希拉里有了新娃娃,妈妈对她说:“这是你的‘儿子(son)’吗?”希拉里十分困惑,她会看着窗外的太阳说:“不是的,这才是我的‘太阳(sun)’。”在当时,她很难理解什么是同音异义词。[3]而她3岁8个月的姐姐贝丝看着落日又会说道:“这就是你说的‘落日(sunset)’吧,在爱尔兰上学的姐姐管这叫‘summerset’。”待在“‘Longwood(长木)’农场2岁的希拉里又会问:“要是这些树都被砍光,这里就该叫做‘Shortwood(短木)’农场,对吧?”
一位英国朋友在寄给我的信中指出:“我误解了文本的意思:‘就像鳞片(scales)一样从他的眼中脱落,’起初,我只知道‘scales’只有‘天平’的含义。而前者对于笔者而言,虽然多少有点陌生,却无太多怀疑,正如我不怀疑《圣经》中极为奇怪的语言现象:
教导我生活,使我不怕死
看坟墓不过是我的眠床——
我推断‘不过是我的眠床’是描述我未来的坟墓,因此,这首诗是想让我学会敬畏死亡。”
对孩子来说,一词多义会带来理解上的困难:英国萨默塞特郡的一个小孩曾经表示:“摩西不是好孩子,所以他的母亲一直打他,直到打不动为止,才把他放进蒲草箱里。”这让老师十分疑惑,直到这名老师阅读了《出埃及记》(Exodus):“后来不能再藏(hide)了,她就把摩西放进一个蒲草箱中。”严格地讲,句子中的“hide”一词包含两个含义(隐藏、鞭打),但对于儿童而言,当一个单词含有两个完全不同的含义或者其中一个词义为象征意义时,他们对该词的理解会产生巨大的偏差。
例如,“child(孩子)”也含有两种含义,一些语言中可能用两个不同的单词表示。笔者依稀记得自己9岁的时候听到教母谈到她的孩子(children),我便问道:“你不是没有‘小孩儿(no children)’吗?”“不,我有两个‘孩子(children)’,克拉拉、伊莱扎。”显然在当时,9岁的我认为她们都已成年,不应视为孩子了。
再以“old(老)”一词为例:一名男孩知道自己已经3岁,但他始终不肯说出“我已经3岁‘大(old)’了。”因为,他觉得与年迈的祖母相比,父亲和自己都不算“老(old)”,因此不应使用“old”一词;另外一名小孩还会问道:“为什么‘大(grand)’公爵和‘大(grand)’钢琴都有‘大’字呢?”[4]
当有人告诉4岁4个月的弗朗茨:“你的眼珠在转动(running)。”他非常震惊,反问道:“它们是‘要逃走(running away)’吗?”
最初,孩子知道的可能是一个单词的引申义(次义)。当乡下的2岁孩子第一次来到哥本哈根,见到真正的士兵时会说:“瞧,那儿有一个‘小锡兵(tin-soldier)’[5]。”斯特恩的女儿下乡,想去拍一拍小猪的后背,却被制止:“猪总是‘躺(lie)’[6]在泥中的。”刹那间,女儿有了新想法:“啊,因为他们很脏才被叫做猪啊,要是他们不‘躺(lie)’在泥垢中,人们要叫它们什么呢?”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就在几天前,一位老师给我写信,说他的一名学生在作文开头写道:“猪是如此的‘卑贱(swine)’[7],以至于被称做猪,毫不为过。”
发音相似的单词总会困扰孩子,直到他们成年才能区分“soldier”与“shoulder”,“hassock”和“cassock”,“diary”和“dairy”等单词。伦康纳女士写道:“孩子们总是在说‘lemon(柠檬)’一词,可他们实际想说的是‘melon(甜瓜)’,即便他们努力地纠正,错误依旧在所难免。例如:‘不要说melling’。‘好的,那么是mellum’。”她的著作中还提到了其他实例,误用“Portugal(葡萄牙)”指代“purgatory(炼狱)”,所罗门国王麾下的三百“Columbines”[8],大卫和他的好朋友“Johnson”[9],该隐(Cain)和“Mabel”[10]等,这表明超出孩子日常认知范围的单词会被同化为熟知的词汇。
舒哈特讲述了西印度群岛一个有色人种小男孩的故事,男孩说:“这个房间‘三个(three)’热。”这是因为他之前误把他人说过的“too(过于)”理解为“two(二)”,由此,当他想表达“更热”时,便用“three”。据詹姆斯·佩恩先生(James Payne)所说,有名男孩多年来一直把“尊汝名为圣(Hallowedbe Thy name)”说成“汝名为哈罗德(Harold be Thy name)。”很多孩子会认为有个“杆子(pole)”插在“北极(North Pole)”,海伦·凯勒(Helen Keller)甚至想象北极熊要爬上“杆子(pole)”。
上述事例会让我们想起语言学家提及的“通俗词源(popular etymology)”,这一语言现象在各个国家的孩子身上极为常见。在此,笔者从其他著作摘抄了几个例子:一名4岁的小男孩听到奶妈唠叨几次“神经痛(neuralgia)”,自己便说:“我觉得那不是‘新痛(new ralgia)’,而是‘旧痛(old ralgia)’。”同样,“凤尾鱼(anchovies)”误读成“hamchovies”,“旋风(whirlwind)”误做“worldwind”,“假期(holiday)”读作“hollorday”,意为去“holloa”之地的一天。斯特蒂文特教授还这样评价道:假如一个六七岁的男孩经常“冲洗耳朵(ear irrigated)”,那么当自己的鼻子需要冲洗时,他会说“nosigated”,显然,他对冲洗(irrigate)的首音节有着自己的理解。”
曾经,格伦康纳4岁的小儿子闹出一个关于“通俗词源”的笑话。当时,他说:“我想,你得跟着四轮马车(wagonette)摇晃(wag)。马车(landau)会把你放(land)到门口,在马车上(brougham,音同broom,与sweep off同义)你得打扫(sweep off)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