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重读新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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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卦 水雷屯

坎上

震下

屯:元亨利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

【解】雷动于下,雨降于上,万物始作,故元、亨、利、贞皆备也。《说文》曰:“屯,难也。象草木之初生,屯然而难。从屮贯一,一,地也,尾曲。”篆字写作“”,为一幼芽扭曲努力钻出地面的形象。屯为物之始生之象,其物稚而不可为用,利继续积蓄力量,为以后之大用,故有“利建侯”之言。

《彖》曰:屯,刚柔始交而难生,动乎险中,大亨,贞。雷雨之动满盈。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宁。

【解】刚柔始交,万物初生,初生之事,并非易事。始生虽难,有雷动于下,故能出乎险中,终将大亨通,万物必将各正性命,各成其是。雷雨之动,大地水分充盈,草木生发。值屯之时,君子宜建功立业,进取不止。

《象》曰:云雷屯,君子以经纶。

【解】云者,行雨者也。上水下雷,有屯之义。君子观此象,当潜心积蓄力量,以经纶天下。

初九:磐桓,利居贞,利建侯。

【解】磐,大石也。《诗·鲁颂》曰:“桓桓于征。又盘桓,难进貌。”桓指古代立在驿站、官署等建筑物旁作标志的木柱,后称华表。磐桓,流连难行之貌。初九以刚处震之初,居险之下,动则险生,故有“磐桓”之义。利居正,待时以动。屯之初,其动虽难,然必守正而动,建功立业之始也。

《象》曰:虽“磐桓”,志行正也。

【解】初九以刚居下,虽有磐桓不进之状,然其志行正也,必待时以动。

六二:屯如邅(zhān)如,乘马班如,匪寇婚媾。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

【解】《集韵》曰:“迍邅,难行不进貌。”此处屯通迍,为道路难行之义。六二与九五为正应,二则往会于五,然前有坎陷(有二阴相隔),后有初九之牵止,故迍邅而难行,故曰“乘马班如”。《子夏传》云:“班如者,谓相牵不进也。”(《正义》)“匪寇婚媾”,“寇”者,初九也,“婚媾”者,九五也。“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女子嫁之为字,十年未嫁,可谓久也,可知屯之难也。然志正而坚,十年终可字也。

《象》曰:六二之难,乘刚也。十年乃字,反常也。

【解】六二之难进,因其乘初九之刚。六二欲行,而初九止之。六二经十年方与九五相合,不可谓不久也,非常态也。

六三: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几,不如舍,往吝。

【解】即,就也。虞,虞官,掌管山林之官。欲擒鹿,却无虞官为向导,唯有自入林中去捕捉,如此则可能会有凶险。六三以柔居阳,处震之极,其易妄动。“君子几,不如舍,往吝”,君子见微而慎行,不如舍弃,从鹿入林则为吝也。

《象》曰:“即鹿无虞”,以从禽也。君子舍之,“往吝”穷也。

【解】从,纵也。贸然进入山林之中,也未必就能抓住猎物,不如舍弃之,往则可能陷入穷途末路的困境。

六四:乘马班如,求婚媾,往吉,无不利。

【解】“乘马班如”者,磐桓不进也。“求婚媾”,六四与初九正应,六四不肯往前者,正为初九求婚媾也。“往吉,无不利”,二者正应,往求必相合,故吉无不利也。

《象》曰:求而往,明也。

【解】初九求于六四,二者正应,往而必吉,其理明也。

九五:屯其膏,小贞吉,大贞凶。

【解】膏,《说文》:“肥也。”《韵会》:“凝者曰脂,泽者曰膏。”处屯之时,九五居尊位且富足,当遍施群小,而其囤膏之盛以积奇,实不吉也。故囤少尚吉,多则为凶。成大事者必不以私利为满足,当广施其财,财散而人聚是也。孔子认为,九五当处富思贫,不当自利而不恤下,囤宜少不宜多。[1]

《象》曰:“屯其膏”,施未光也。

【解】“施未光也”,九五未能光大知屯善施之德也。小民(普通百姓)之家,积蓄之少,基本衣食已为难也。而于大富之君,囤财之多又有何用?当广施于民,反之则凶。[2]

上六:乘马班如,泣血涟如。

【解】上六乘马难进者,因其处险难之极,下与六三无应,九五屯其膏而不助,孤苦无援,进退两难,故有“泣血涟如”之言也。

《象》曰:“泣血涟如”,何可长也?

【解】上六处穷途末路之地,泣至血出,如何还能长久支撑呢?


[1] 《帛书易·缪和》曰:“吕昌问先生曰:‘《易·屯》之九五曰:屯其膏,小贞吉,大贞凶。将何谓也?’‘夫《易》,上圣之治也。古君子处尊思卑,处贵思贱,处富思贫,处乐思劳。君子能思此四者,是以长有其利,名与天地俱。今《易》曰“屯其膏”,此言自闰者也。夫处上立者,厚自利而不自恤下,小之犹可,大之必凶,且夫君国有人而厚俭致正以自封也,而顾其人,此除也。夫能见其将□□□□,未失君子之道也。其小之吉,不亦宜乎?物未梦兆而先知之者,圣人之志也,三代所以治其国也。故《易》曰:屯其膏,小贞吉,大贞凶。此之谓也。’”
大义:吕昌问孔子“屯其膏,小贞吉,大贞凶”之义,孔子答曰:《易》乃上圣之人治世之说也。故君子处尊贵之地而当思及卑贱之人之辛劳。财资丰足不当自私自利独自享用,而当体恤下层民众,广施其财与民共享,方是屯之道也。对于圣明的君主,为己小屯尚可,大屯则凶也。“自闰”通“自润”,即自私自利之义。

[2] 《帛书易》中还有一处记载有孔子论屯之六五。《帛书易·二三子》中载有:“《卦》曰:‘屯其膏,小贞吉,大贞凶。’孔子曰:屯□□□而上通其德,无□□□□小民家息以接衣□□□□□□□□□□□□□□□□屯轮之,其吉亦宜矣。大贞□□□□□□□□□□□□□川流下而货留□年毂十重□□□□□□□□□□□□□□□□□□□□□□□□货守财弗施则凶。”阙字虽多,然其中“货守财弗施则凶”句亦点明了屯六五的要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