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杀

混沌开头的三月，雨下了整整五天。

再次看见刘尚时，他的脸色好像博物馆的蜡像，白色细腻，可怖的是没有血色。

“你最近几天没睡觉吗，脸色这么差。”李欣儿趁着放晴的一天，心情很好的去了篮球场，绕着边缘弯绕骑行。刘尚被他爸爸劝着也难得的运动一回。

“我不喜欢雨天，这几个夜晚的雨声太大了。对我来说，一点噪声都会影响我的病情…”

李欣儿矫捷地从他车旁擦过，丢给他一个白眼，“我喜欢下雨~你是个怪胎，没有人不喜欢下雨天。”

男孩铁青着脸，握住自行车握手颤抖着车身避开她接二连三的恶意靠近。

“你…我就不喜欢下雨天。”男孩想从车上跳下，想起上一次的事故，他迟迟不敢动身，害怕女孩横冲过来，自行车又倒在身上。

他喘着气，“李欣儿，你可不可以正常一点…我…我要下车了…”

噗嗤，李欣儿笑了，看见男孩双颊罕见地泛起红晕。

“唉，你等一下。”李欣儿瞅准了车身，咚地一下直挺挺撞了上去，然后敏捷地甩开把手，从飞鸽上跳下。

男孩眼睁睁地看着她逼近，自己忽的一下擦过篮球场的草地，歪在一个草丛里，自行车倒在旁边。他突然想起之前那只被她暴力地甩出去的乌龟……

李欣儿见男孩半躺在草地上，一言不发的样子，好像是怎么都不还手的性格。她从地上扶起自己的蓝色飞鸽，朝男孩抛了一个眼色，意思是他自讨苦吃。

李欣儿满头大汗地从食堂走出来时，嘴里还弥漫着馄饨汤的香味，葱油饼沾汤，真是美味。咕咚灌了一口水，她瞧见苏苏姐姐突然从前台走了出来。手上拿着碘酒和一包白色的棉签，皱眉接了。

“欣欣唉，你是不是欺负楼上的小男孩啦，刚才他来食堂了，我看见他的胳膊……”

“我没欺负他，苏苏姐姐，我走之前他还好好的！”她无辜地瞪大眼，的确是好好的……躺在草坪上……被她撞的……

“苏苏姐姐～你不要告诉妈妈，我去找他！但我发誓肯定不是……”女人揉揉她的头，“不用发誓，药就给他吧，不用拿回来了，他伤的还挺重…”

李欣儿一咬牙，腾腾腾爬了五楼，熟悉的石灰味道钻入鼻翼，让她猛猛地打了个喷嚏。拍门，很快开了，刘尚的爸爸站在门口，“刘尚不在，早上听他说去图书馆看书，下午回……”李欣儿张了张嘴，憋回一肚子话，她突然想问问刘尚到底生了什么病，什么病会让他死，他会不会被剃成光头，和电视上一样……

冲到社区图书馆，拐角就发现了刘尚的车，上了锁。穿过图书馆三排不到的书柜，在角落看见了刘尚。刘尚显然被人打了，竟然有人敢打刘尚！李欣儿气的牙痒痒。

“刘尚！给你三秒钟，告诉我谁打你了？”刘尚放下手上的书，阖了眼，手虚弱的放在膝头，感受到她火一般的视线。

“我不知道。”

李欣儿冷哼一声，把药瓶丢到他身上，正中小臂，他皱眉捡起。中午图书馆没有人，管理员也迟迟没来。

“你是没有手脚吗，我猜纪炣唱也没想到你这么好打，估计他看见我了……”李欣儿咧开嘴笑了。“改天看来还要去会会他，让他知道一山不容二虎，在我的地盘，你只能被我欺负，你知道你差点给我惹祸了…”李欣儿抱着膀子。

他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李欣儿随后看见一丝血流蛇一样从他的小腿流下，暗红色的血流印记一般凝固在他苍白的皮肤。

她立刻起了鸡皮疙瘩，恶心的感觉从喉管涌了上来，她瞥见男孩的表情，那种淡漠的，随意的表情。擦破皮的胳膊，松软的头发被不明物体黏住结块，磨破的布鞋，还有沾泥的裤脚，最后是青白的脸…她从没有害怕过什么，可是那种可怕的感觉让她听见心跳，好像是大片大片的黑暗昏暗了视线，小时候做过的循环的噩梦，颤抖，停不下来。

风把地上的书吹得哗啦作响。雨，又开始下了，我站在那儿傻傻地看了他十分钟，直到雨从开着的窗口打进来了，把她身上全打湿了，她却不管，“你为什么坐在那边的地板上一动不动，告诉我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欣儿只能默默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捏紧他的手。我自然能够猜得出来他们是对谁扬起手臂来：他们有他们的妈妈，就像我有我自己的妈妈一样。可是，当他受伤睡时，在他唇上浮动着的微笑——只有对妈妈的回忆。他没有反抗，看起来软弱天真，并不是没有缘故。

我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没有再说一句话。

我想他是个自私的人，他对我说谢谢，真是蠢，他不会以为我想帮他吧。

不管他经历了什么，被纪炣唱打成什么样，我帮他的理由只有一个--他淡漠的样子让我感到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