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十而立
十七岁是我最伤心的一年。这年妈妈积劳成疾,病倒了。我四处求药,可是妈妈的病也不见好转,三月初三,是一个踏青的好日子,妈妈好像预感到了什么,她勉强支撑着下了床,为我行了冠礼(古代中国汉族男性的成年礼。冠礼表示男青年至一定年龄,性已经成熟,可以婚嫁,并从此作为氏族的一个成年人,参加各项活动),然后强打精神,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你已经长大了,妈妈不行了,不能陪你了,以后的路,你只能自己走了。妈妈相信,你也会像你父亲一样,成为鲁国人人敬仰的人。这一辈子,妈妈跟随你的父亲没有后悔;看着你一天一天懂事长大,我没有后悔;可我真的有遗憾——遗憾不能再陪你了……”妈妈的话没有说完,我已经泣不成声,跪扑在妈妈的怀抱中悲痛不已。
一个月后,妈妈走了,她离开了我。我唯一的亲人,离开我了,我悲恸欲绝。
痛定思痛,我化悲痛为力量。母亲是这样地爱父亲,这样的伟大,她点亮我内心的力量,我要把她葬在父亲的身边,可是我不知道父亲的坟地在哪里。
在埋葬母亲之前,鲁国的风俗也和各国的风俗一样,就是人死后埋在地下,地上不起坟头,也不作标示,逢年过节也不到坟地去祭祀,只在家中对着牌位拜祭。我不知道父亲的坟地在哪里,母亲生前参加过父亲的葬礼,但时间长了,她记不清具体的位置,我又不能乱找乱挖。没有办法,虽然母亲的死和父亲的死相隔十四五个年头,但我相信一定有人参加过父亲的葬礼,肯定有人知道父亲的墓地。
于是我把母亲的棺椁,放到了通往鄹地的五岔路口,在这里我询问过路的每一个人,希望能遇到知情人。第五天时,来了一位好心的老奶奶,她的儿子曾经为父亲打墓,自然也最清楚父亲的棺椁所在。就这样我把母亲葬在父亲的身边,没有一个标示怎么能行呢?我在父母的坟地上方堆起了土,并且种上了松树,希望他们的爱能够像松柏一样,万古长青。一个小小的举动,竟然影响到了许多人,后来大家也就学着我这样做了。把父母合葬后,我便在坟前搭起了茅草屋,开始为母亲守丧。
这年秋天,鲁国喜获丰收。秋季过后,季平子为了笼络人心,提高自己的名望,便以国君的名义诏告全国,邀请全国士以上的家族首领,参加他承办的犒劳宴会。这样的宴会虽然有潜在的不良动机,但这是一个确定社会地位的机会。我十分犹豫,去吧,我在给母亲守丧,守丧期间,怎么能随便参加宴会呢?不去吧,父亲曾经是鲁国的大夫,现在虽然我还小,可也是孔家的后人,要是不去,不仅这个士大夫的社会地位没有了,还会有辱祖先的名声。经过左思右想,我觉得个人的声誉不重要,保护祖先的身份名望应当放在前面,当然守丧期间,作为孝子是不可以随便脱去孝服的,于是我便一身孝服来到季氏府上。
在大门口被季氏的家臣阳虎拦住了,他说:“你不能进去。”
“我是看了国君的诏书,我的家族曾经是士大夫身份,凭什么不让进?”
“以前那个陬人是的,但现在他的儿子是他的儿子吗?”
我明白了,他在怀疑父亲和母亲的关系。在我小时候就有人造谣说,我是野种,是私生子,还有说父亲和母亲“野合”生的我。我为父母合葬,就是对这种流言蜚语的回击。可是今天,季氏的家臣竟也这样说。我握紧了拳头,真想上去和他拼命,可是我忍住了,阳虎看我脸色难堪,义愤难平。就又说:“等到你有了这样的荣誉再来吧。”我知道自己争也没用,我知道,我需要自己来证明,我默默地离开了,回到了为母亲守孝的茅屋,我抑制不住自己的伤心,在他们的坟前失声痛哭。
一个人,如果没有伤心地哭过,就不懂得什么叫坚强。为了洗去心中的羞辱,为了完成父母的遗愿,为了自己将来能出人头地,我只有坚强、只有发奋、只有勤劳。我在父母的坟前开垦了一片荒地,劳作之后便倾心学习,我相信勤劳的力量,我相信学习的力量,我相信意志的力量,我相信耕种会有收获。
三年守丧(古人有为父母守丧的风俗,时间为两年一个月,俗称“守丧三年”)期满,我去了四五百里之遥的宋国。因为我长大了,我已经成为一个德才兼备的青年了,父亲的妻妾繁衍一个大家族,他们以我为希望,母亲的家族也都以我为荣,在他们的撮合下,宋国的亓(qí)官氏要将女儿许配给我,我必须到宋国婚聘这门亲事。在当时男方去女方家里聘婚也是风俗。宋国是我先祖曾经居住的地方,他们是殷商的后裔。当时纣王无道,武王伐之,商朝被周朝取代后,先祖被封到了宋国。六世祖孔父嘉,成为宋国的大司马,封地位于宋国的栗邑,后来被奸人华父督所害,五世祖木金父为躲避迫害逃到了鲁国,到了父亲叔梁纥时,他能文善武,骁勇善战,数次立下战功,受到人们的尊敬,被封为陬邑宰。而今我已长大,也有自己的志向,我相信我自己有能力来光大祖业,显赫父母。
感谢父母给了我高大的身躯、健康的体魄,感谢母亲对我的细心照料和培养,感谢阙里的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对我的帮助。到了宋国,亓官氏的家族对我特别的欣赏,因为我不懈地努力,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得到了大家的口碑,在宋国我也受到尊重,因为我有知识,有智慧,有轻松应对各种情景的礼节。在宋国婚聘期间,我依旧没有忘记学习,我走访了许多地方,并且还到宋国的太庙考察先祖文化。
半年后,我带着心爱的妻子回到了鲁国,亲朋好友都来祝贺。是啊,想当初一个人离开家乡时,他们都为我担心,因为一个可怜的孤儿无依无靠,要去婚聘宋国大家族的女儿,他们担心我不会成功。可是我成功了,而且带着妻子和其家族的陪嫁非常荣耀地回来了,他们被我折服了。我知道,我之所以取得成就,不是幸运,更不是侥幸,而是因为学习的力量。我相信,一个坚持学习的人,他的身上会有一种内在的气质,这种气质走到哪里都有气场,都能让人产生好感,产生向往,产生吸引力。
有了家室,我真的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在阙里更加受人尊重了。无论大人小孩遇到问题都跑来向我请教,求我指点和解答,我把已经知道的告诉他们,把不懂的问题记在心上,并且坦诚相告,他们反而更加信任我了。渐渐地,我成了曲阜(fù)城中的百事通,想向我学习的人越来越多了。
一年后我有了孩子,做父亲的感觉真好,阙里许多人家都来祝贺,国君鲁昭公听说后,也来祝贺了,他派人送来一条大鲤鱼,这真的是一个莫大的惊喜。当时我先是吃了一惊,我不知道国君竟然给我送礼祝贺,但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声望,还是学习带给我的荣誉,我的声望已经能影响到国君了。兴奋之余,我决定把孩子取名为孔鲤,字伯鱼,这算是用给儿子起名的方式来回报国君的恩赐吧。能够得到国君的赏识,这进一步提高了我的知名度,大家也都以向我学习为荣,自然前来问事、问礼想学习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鲁昭公十一年(公元前531年)春,季氏家族派人来请我了,他们要我做仓库管理员,要知道三年前,他的家臣阳虎还把我拒之门外呢,这说明他们现在开始重视我了。我是通达的,不会因为过去的恩怨而记恨,因为我把以前所受的不公变成了上进的动力,我还要做出个样子来让他们看看,于是我便答应了。做仓库管理员并不劳累,只要认真记录仓库来往的事项就可以了,当然,我把以前的账目也进行了校对,修正了以前出现的谬误,经过整理使账目清楚明了。就连季平子也说,孔丘管账,我特别放心。其实做任何事情只要认真,只要不存私心,就没有做不好的。
由于账目做得太清了,一年后我又被委任为乘田,也就是畜牧管理员,管理牲口。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许多时候,账目做得太清了,一些心存自私与欲望膨胀的人,无法实现贪欲的目的。在鲁国,真正的实权下落到大夫的手中,而大夫的家权又下落到家臣的手中,所以季氏家的账目被我管好了,对于心存歹意的家臣阳虎来说,是一件坏事儿。尽管季平子很欣赏我的能力,但架不住这些早已图谋不轨的家臣在他面前进谗言,而我只是一个知识青年,没有什么势力可言,于是就被调换了工作。也就是在我从事仓库管理员后不到一年,就被改任为畜牧管理员。不过做什么事都没有关系,最起码我能养家糊口。我有做事情的热情,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一片,饲养牲口的员工们都对我很尊重,我想的办法,他们也都喜欢照着去做,很快猪、马、牛、羊变得肥壮起来了,我这个当畜牧管理员的自然受到了奖赏,荣誉是我的,但得到的物质奖励,我全部分给了大家。就连许多老饲养员也称赞我道,孔丘好样的。
做畜牧管理员,应该不会遭到妒忌吧,可是做一个好的畜牧管理员就不一样了。当我做了几年后,我在季氏家已经成为一个备受青睐的人,大家对我的好感,对我的信任,已经超过了一些权势的控制力,这使得阳虎又开始对我进行排挤。莫须有的罪名怎能找不到呢?有了罪名,并用他在季氏家族中的权势,我又怎么能抵挡得了呢?我终于被赶了出来。罪名是一头牛被我弄丢了,而且是我那天晚上查点之后丢的,我无处申辩,离开季府的时候,我想到了以前被拒之门外的羞辱,当然我也想到了自己争这口气的信念。
事后一位老饲养员告诉我,那头牛是阳虎指使人在深夜拉到了屠户那里宰掉的,为此他们还进行了分赃。我就是在这个时候,真正明白了世道的险恶,我凭借着自己的热情、自己的才智、自己的努力,脚踏实地地一步一步干出了成果,可是这些在不善良的人眼里却是邪恶的,因为他们别有用心,不希望美好的事情发生,他们会用一切卑鄙下流的手段来陷害,来破坏别人建立起来的良好,这真是太可恶了,不是因为没有好的事情发生,而是因为没有好的人存在。我在季氏家只是一个被雇佣的伙计,我自然要用努力和汗水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可是作为掌管实权的家臣阳虎,他身居上位而不贤达,做出这种丑恶行径的事来,还能欺上瞒下,不是这位好心的老饲养员告诉我,我还真的一直被蒙在鼓里。为什么会这样?说明在阳虎的身边已经围绕着一群趋势好利之徒,物以类聚,不善良的人聚集多了,什么善良的事儿都会被破坏。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季氏本身就不善良,他掌控鲁国的实权,架空了国君,居心叵测,上梁不正下梁歪,邪恶的人身边也都是邪恶的人,好人在他们身边无法生存。
我也想到了要找季平子申诉,可是空口白牙,没有凭证。我也想到了,要寻找证据证明自己,可是那些平时与阳虎穿一条裤子的家伙们,能为我作证吗?如果让那个知情的老饲养员来证明,这不是把他置于危险的境地吗?我是弱者,我选择了放弃,但我绝不甘心,在我心里滋生了怎样才能让社会弃恶扬善的想法,这种想法在后来渐渐成为我一生的追求。
没有了工作,在家只读书是不行的,一家人的吃喝,还是要考虑的。因为城阙里向我问事问礼的人络绎不绝,有人还不止一次地登门求教,时间长了,他们感到不好意思,就或多或少地带礼物来,比如说一斗黍米、一束干肉、一串果脯等,当然这算作对我帮助的回报。还有一些时候,阙里人家有事儿,不知道怎么办,便请我去指导,我恰如其分地给办了,他们就馈赠我一些礼物,真的是名利双收啊!
既然没有工作,既然不善良的人挡道,我又何必强求,人生总有路可以走,我何不好好地利用自己的长处呢!我想到了办学。我可以凭借自己的声望,渐渐地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传播自己的思想,让越来越多的人拥有美好的行为,当然要办学就必须自身强大,于是我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反复钻研六艺,并且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我知道教育必须是对人的培养,让社会中庸俗的人,成长为一个优秀的人,这样他的能力,他做的事情都会成为对社会有益的积累。一个人真正应该拥有的是价值观和判断力,准确地说是是非判断力,有了正确的认识后,才能引导他们,渐渐地来付诸行动。一个人是正确的,他的世界就是正确的,正确的人就不会做那些蝇营狗苟的事,对那些假恶丑的现象也会感到不耻,这样才能优化社会。
我把想要办学的事告诉国君,毕竟国君对我还是赏识的。可是通报国君,就必须通过执政上卿季平子,于是当我带着写满自己想法的申请书,来到季氏府上时,又被阳虎堵在了门外。我说明求见的缘由,他却嗤(chī)之以鼻,而且大包大揽地说:“孔丘你是个很有才能的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跟我说一下就行了!”虽然他对我没有什么歹意,但却以为我有才能是无用的,似乎我的才能有多大,都不是他的对手似的,这样他又一次伤害了我的自尊心,当然也再一次让我磨砺了志向。我又一次选择了默默地离开,但却更加执着于自己所做的事业。
鲁昭公17年(公元前525年),我要在阙里办学的事传开了,大家开始奔走相告,许多人都很赞同。以前只有官学,上学只能是贵族弟子的事,现在我办的学校,平民百姓家的孩子也可以来读书了,这不是一件大好事儿吗?我认为对于学习,一定要有一颗敬重的心才行,对于求学者来说,必须有诚意,学习不是可有可无的,也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为此收取一定的费用,正好能从外在的形式上,来表达这种诚意,所以我选择了收取一束脩(十条干肉)来作为酬劳,这当然也是我弥补家庭收入欠缺的一个办法。有人已经跑来问我什么时候开始上学了,可我还在为教学的场地发愁,因为习礼、习射都需要一个合适的场地。
正在这时候,郯(tán)国的国君(郯子)来鲁国朝见,因为郯国国小,是鲁国的附庸国,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来鲁国朝见,以求安宁与庇护。在朝堂之上,鲁国的大夫叔孙昭子问郯子,少昊氏用养鸟来命名官职,这是为什么呢?郯子回答说:“少昊氏是我的祖先,我自然知道这件事。从前皇帝曾用云来命名官职,所以百官之长都以云为命名;炎帝用火来命名官职;共工用水来命名官职;太昊氏用龙来命名官职,意思都一样。我的先祖少昊氏继位时,凤鸟正好飞来,因此便用鸟来命名。自颛顼(zhuān xū)氏以来,不能用远来的事物命名,就用身边的事物来命名,设立长官就用民众所做的事来命名,那就不能像原来那样做了。这就是为什么祖先以鸟来命名的原因。郯子了解这么多的知识,他不仅是一个博学多识的人,还是一个仁德、孝廉的人。他的政绩与才华深得人心,郯国虽然只有一般的城邑那么大,却被尊为国,是鲁国的国中之国,可见邻国与百姓对郯子心悦诚服,‘德不孤,必有邻’(4·25)。可以说郯国是郯子的威望之国。”
这里有一个郯子取鹿乳的故事顺便讲给大家。郯子的父亲、母亲都生有眼疾,郯子到处寻医求药,为父母治病用的药渣都堆积成了小山,可是父亲、母亲的病不见好转,但是郯子并不灰心,一如既往地求医熬药,他相信双亲的病总有一天会好的。有一天父母说想喝鹿乳,郯子听了便记在心上,怎么才能弄到鹿乳呢?他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到好的办法。一天他在胡同里看到许多孩子在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演老鹰的小孩伸开双臂挥动,喊着:“老鹰来了!老鹰来了!”郯子一下子从中受到了启发,他找来一张合适的鹿皮披在身上,然后在家里反复地练习鹿的走路姿势,还学了口技,模仿鹿鸣。感觉差不多了,他便进了深山,慢慢地接近鹿群,又渐渐地和鹿儿们熟识了。当他接近一头母鹿,刚要取奶时,突然看见一个老猎人,正手握着弓箭向他瞄准,他心里一惊,不得不站起身来解去鹿皮,向老猎人示意自己不是鹿是人。老猎人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因为郯子扮鹿扮得太像了,差一点儿他就要射出手中的箭。郯子这次虽然没有取到鹿乳,但他向老猎人说明了情况,感动了老猎人,得到了老猎人的帮助,取了不少的鹿乳给父母喝。说也奇怪,过了一段时间,父母的眼疾居然都好了。
这样一个仁孝两全的人来到曲阜城,我又怎能错过这个学习的好机会呢?思慕贤德是一个人上进的表现,于是我便到了郯子居住的驿馆,拜见他。郯子不吝赐教,向我讲了许多以前我根本不知道的知识,这可真是印证了那句“天子失官,学在四夷”,就是说天子的官学失传了,但可以向四周的小国学习。
在我拜见郯子学习时,有幸见到了一个人,他就是孟僖(xī)子,孟僖子是三桓孟氏家族的主人,是鲁国国君派来陪同郯子的。他对我的名声早有耳闻,只是没有现在这么近距离接触过,拜见时我的礼节做得恰如其分,进退有度,引起了孟僖子的重视。我发现他对我的每一个礼节都很感兴趣,许多时候主动和我说话,这样我和郯子,以及孟僖子三人之间无话不谈。当孟僖子问起我要开办私学的事时,我便说自己缺少教学场地,于是他表态把曲阜城东郊外的一片方田交给我,让我做教授学生习射的场地。我自然是高兴万分,感激万分,能得到三桓之中孟氏家族的认可与资助,真的很庆幸。当然我也知道孟僖子能够资助我的原因。
那是鲁昭公七年的时候,楚灵王建造章华台,落成时想请各国的诸侯参加典礼,鲁昭公就带着大夫孟僖子去了。当然孟僖子负责外交礼仪,可是他偏偏不懂礼仪。途经郑国,郑国国君郑简公在都城门外慰劳鲁昭公时,孟僖子不知如何答礼。到了楚国后,楚灵王在城郊举行犒劳礼欢迎鲁昭公时,孟僖子又不知道怎么做才好,宴席上楚灵王一时激动,把大屈宝弓赠给了鲁昭公,以示友好,可是事后酒醒又后悔了,他让大臣薳(wěi)启彊又设法要了回去。这次出国,国君和孟僖子几乎丢尽了人,别人尊敬他们,他们不知道如何答礼,别人耍弄他们,他们又不知道如何反击。要知道鲁国的始封君是周公,周公是周礼的制定者,这次外交之旅,简直是丢祖宗的脸。孟僖子回来后,七天闭门不出,在家里反思自己的过错,自此他也虚心向人求教礼节。我认为一个知道而且能够弥补自己缺点的人就是君子,《诗经》中说:“君子的行为值得人们效仿,孟僖子受挫改过,比那些有错不改、至死不移的人要强多了。”
有了场地,我的私学开办了起来,虽然万事开头难,但陆陆续续还是来了很多学生,像子路(姓仲名由,字子路)、颜无繇(yáo,颜回之父)、漆雕开、秦商,等等,他们是第一批围绕在我周围的学生,他们的年龄只比我小一些,但他们求学的热情都很高,当然我也非常用心地教他们。到了30岁时,我开办学校已经有三年,不仅曲阜城中的学生来学习,而且城外几十里的小城邑都有学生来,可以说我的名声已经传遍全国。我教育学生是认真的,学生向我学习也是用心的,每天在城区里都可以看到络绎不绝的学生,来到我的住处,他们毕恭毕敬,行完礼后,由我带着到东郊泗水岸边,或习礼习射,或习乐习书,或习御习术。这种情景形成了鲁国一幅师生游学图。
我曾经说过三十而立,为什么呢?因为这一年齐国的国君齐景公和晏婴来访问鲁国,我作为礼官参加接见。齐国是大国,鲁国是小国,接见大国的国君和国相,能不慎重吗?然而鲁国上下懂礼的人不多,于是孟僖子推荐我作为礼官,也参加了这次两国首脑的会晤(wù),在接待外宾时,我处理礼节十分得当,赢得了外宾的认可。会晤期间,齐景公把我当作博学多识的人,对我在鲁国办学的举措也非常赞许,他问我:“以前秦穆公时期,国土面积不大,人口也不多,而且还处在偏僻的蛮荒之地,他是凭什么来成就霸业的?”霸业是人成就的,但成就霸业就需要有能人,秦穆公的霸业是百里奚成就的,而百里奚曾是一个落魄的奴隶。想到这里,我便对他道:“秦国虽然小,但志向却很大,虽然地处偏僻,但是行为却非常中正。”接着我就说到了百里奚,百里奚是个奴隶,可秦穆公能把他从奴隶的身份中提拔出来,给他士大夫的爵位,拜为上卿,并且把国家的政治管理事项悉数的托付,这样不拘一格用人的魄力很难得。所以我最后说道:“秦穆公有这样用贤人的气度,说明他志向远大,就是称王也有能力,不要说称霸了。”齐景公听了非常高兴,认为我回答的有道理。
圆满送走了齐景公和晏婴,国君虽然没有什么封赐,却赏了一些绢帛,家里的日子宽裕多了。当然收获最大的还是声望,又有许多人慕名而来学习,三十岁是我人生荣耀的一年,这一年我感觉自己已经在社会上“立”了起来,人生在三十岁的时候,应该会有自己喜爱的工作,有自己心仪的职业,这样开始了自己的事业,可以展示自己的才能,所以“三十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