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淬骨甘毒
“查出刺客的身份了吗?”坐在龙椅上的人脸上阴云密布,无不阴翳地问道。
“启禀皇上。该刺客捉拿前因受了楚关风一掌,早已毙命。且其脸上附着人皮面具,撕下后的面容……满脸俱是刀疤,根本看不出真实面貌。且由属下分辨,该伤痕似乎俱是新伤,因是刻意为这场行刺,才自毁的面容。另外属下派人寻找,终于在一冷宫的枯井里,发现一具被剥去脸皮的女尸,据宫女杜鹃指认其身上信物,是真正的牡丹无疑。”跪在下面锦衣卫冷静道。
“查清楚今日早间来往进宫的车马,势必要调查出这个刺客的形迹来!”沈颐抓着椅子的扶手,手指因用力而变得泛起青白。
“是,属下遵命。”
“对了,歧王伤势如何……”沈颐的面色有些凝重。
锦衣卫长犹豫了一会,开口道:“楚关风说……毒入骨髓,需……需刮骨疗毒。”
沈颐整个人像是突然被抽空了力气一般,整个人靠在了椅子上,一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他心中有些凄楚,碧姬啊碧姬……朕总是对不起你啊……
“罢了,你下去吧,都下去,让朕静一静。”苍老的声音满是疲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偌大的宫殿里,便只余了一个穿着世上最尊贵衣裳的老人,和一声亢沉而无奈的叹息。
行宫中。
浓郁的药味让人似乎连胆汁都想吐出来。
沈夜华抿着嘴,蹙着好看的眉头:“楚行歌,给本王倒了这些药!”
“王爷莫使孩子性子,良药苦口。”楚行歌端着那碗,散发着极浓郁苦味的乌黑汤药诱哄道。
沈夜华不语,狠狠地瞪了楚行歌一眼:“不喝!”
楚行歌幽幽地看着他:“真不喝?”
“不喝!”毅然决然的坚定,楚行歌似乎还能听到沈夜华的咬牙切齿声。
他不禁有些好笑,阴狠诡诈,翻云覆雨的歧王竟然会害怕喝药。
“那么……”楚行歌沉吟道。
话未说完,他便快而精准地点住了沈夜华的几处穴道。
“那么,请恕在下无礼了。王爷若再不解毒,怕是要黑成昆仑奴了。”他的话里满是戏谑。
药汁被强迫着灌进了嘴里,沈夜华苦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就在他绝望之时,口中突然有一甜甜的液体顺着滑下,顿时冲淡了苦味。
沈夜华心下一暖,竟特意为她调了蜂蜜水吗?
只听楚行歌凉凉地开口道:“刚才的苦药,是解王爷你体内扩散开来的毒,这碗甜的,是麻药,其中有一味药,味甘甜罢了。”
沈夜华斜斜地瞥了他一眼,不语。
不是她不想破口大骂,而是她的舌头已经被麻得说不了话了。
“哧啦——”是衣服被撕开的声音。
沈夜华事先交代过楚行歌,不准解她的衣裳,只允许在肩膀处撕一个小口给她刮毒。
虽说楚行歌觉得“他”很奇怪,都是男人,何必拘束这些。
但是既然吩咐了,他也就照做。况且以他的能力,也足够处理那处剑伤了。
在烈火上灼烧过的刀片,泛着橙红色的炙热光泽,刮在了那暴露的一处白骨上,淡淡的黑烟从其上飘出,是污毒。
“痛的话,就哼哼。”楚行歌的动作小心而细致,如同女子绣花一般仔细。
沈夜华闭着眼,额间沁着薄汗,惨白的脸上却依旧泰然自若,只是嘴角勾着,笑得不屑而肆意。
楚行歌百忙之中,还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噢,我忘了你喝了麻药,想哼哼也哼不出来。”
楚行歌继续手中的一切,心中不禁有些佩服。
这疼痛不是一碗麻药可以压住的,剜骨刮毒之痛,绝非常人可以忍受。然而沈夜华却连眉头也不皱一皱,可见其超乎常人的毅力。
朝堂上传扬的,歧王纨绔之言,果真不可信。
刮骨刮了足足半个时辰,等到楚行歌包扎好,两人俱是松了一口气。
他的眉宇间有些疲惫:“王爷右肩上的伤,需要一年才能好透。此期间,王爷要留意着,切莫让它感染。”
说完,便起身径自离开了。
行宫中,良久都无人进来,兴许是楚行歌特意嘱咐过侍女,让他安静休养。
沈夜华缓缓睁开了眼睛,绿得似碧玺一般的眼眸陡然出现,代替了原本的墨色。
平日里她用幻术将自己的绿眸,变幻成常人眼中的墨色。
但如果施术人精神力受到极大的伤害后,才会连这幻术也保持不了。
她又闭上了眼,皱了皱眉躺下休息了,其实还真挺疼的。
好歹她的计划还是成了,接下来,只等收获了……
楚行歌出了行宫,嘱咐了侍女们让歧王安静休息之后,便准备离宫。
此时太子却在行宫外候着他。
“楚关风,歧王的伤势如何?”沈允脸上没有担心的神色,而是带着一种提防。
“休养一年即可。”他的脸上略有疲惫。
沈允却压低声音:“行歌,依你看,这刺客之事,可有可能是歧王一手策划的?”
他皱了皱眉:“应该不是,这刮骨之毒,常人受之皆生不如死,他不应该故意如此为之,只为做一场戏,这代价也太大。但是,若真是他一手策划,那他真是……深不可测了。”
沈允叹了一口气:“倒是,那应该不是九弟所为。怕就怕真是他,我这弟弟,自小就极能忍……行歌,怕是你也累了吧?我在宫里给你准备了住处,你就在宫里歇息吧。”
“不必了,歧王的伤势已无碍,我也无需留在这里。”楚行歌婉言拒绝道。
他行到玄武门,准备上马车时,恰看到几个奴婢在歧王的马车上拆卸着什么。
他好奇地上前问了问。
那些奴婢看见了他就红了脸,告诉了他,她们在拆铃铛,说是歧王又不喜欢在车马上挂铃铛了。
楚行歌微笑着点了点头,然而一路上,他却始终若有所思。
听闻那刺客面目全毁,且俱是新伤,若是新伤,受了这等痛苦,必然会有呻吟。
倘若那刺客,躲在歧王马车底部的椽上,借着那一路的铃铛声,便可遮掩其呻吟。
如此看来,歧王的嫌疑是最大的……
然而楚行歌微微一笑。
是不是歧王又如何,宫闱之斗他不想参与,他只要静静地在一旁做个看客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