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祝炎摩挲了一下刀柄,开始胡说:
“是从山客寨随手找的,还挺好用。”
“你蒙我的吧?这刀是能随便捡到的?我也去了山客寨啊,怎么我没有呢。”燕颇有些错愕地说道。
祝炎将刀随手一合,发出泠泠响声。
燕颇本来还想再看看呢,也只能作罢。
燕颇出身望江本地武学世家,据说他爷爷就有一把堪称绝世的杖刀,于是就有传言说燕家祖上背景不简单。
燕家几代单传,于是当燕颇偷偷摸摸参了军后,据说(望江百晓生之言)燕老爷子提着那把杖刀从望江城西追到望江城南。
祝炎表示,此事属实。
中间燕少爷还大言不惭地喊了几句,什么我现在是佛爷的兵,老爷子怎能随意家暴?!结果燕老爷把他拖回了家,父子齐力,把燕少爷又揍了一顿。
听说这事还传到过佛爷耳朵里,燕老爷子一句“我燕家男儿战死沙场,死则死矣,但必须得留个种”,让人敬佩之余,也免不得同情或羡慕(?)起燕家少爷来。
燕老爷子办事也是地道,也不强迫燕颇娶个不喜欢的回家供着,所以就给燕颇安排上了相亲。(Σ⊙㉨⊙)
对于男女结亲,九州还算开明,也讲情投意合之说,就是对男女于婚姻的忠诚尤为看中。
纳妾是可以,但你要不给大伙安排上一场“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戏码,外加后院和睦的情形,就得预备被戳脊梁骨的准备了,女儿家的家里人甚至敢把人直接接走。
九州曾经也有女性被三纲五常,三从四德束缚的时候,后来出了几位女相,女将军,且众人为之叹服,女性地位也开始提高。
直到破天荒女主临朝,扶社稷于危难,挽狂澜之既倒,女性地位达到如今的地步,不说男女平等,但曾经有些地方生了女孩就溺死的情况几乎没有了。
当然有需求就有市场,所谓买卖是双方的,明面上有清倌人,两情相悦之下,亦有人成为入幕之宾,结果就成就一段佳话了,所以说,男人,啧。
暗地里也有红倌儿,不过稍显得上不得台面,至于暗娼,咱文雅人就不兴这个,绝对的,连暗娼是什么都不知道。
书归正传,燕老爷子抱重孙之心一起,可怜燕少爷每次一回家不是在相亲,就是在相亲的路上。
所以今晚燕颇就在祝宅住下了,爷啊,不是孙子不回家,实是军情紧急,留不得人,没看祝家少爷都是重伤了才回家养着呢嘛,我这特批才陪人家回来一趟。
燕少爷已然想好了借口,乐呵着呢。
“那你怎地知道这刀叫见鱼啊?”
祝炎平静地坐下,押了一口茶,说道:
“自己取的。”
燕颇瞪了祝炎一眼,见祝炎望来,又讪讪地笑了笑。
“这,这刀肯定是不出世的名刀或者我眼拙没认出来,这些刀都有名有姓的,怎么能现取名字呢。”
燕颇腹议,若是让我家老爷子知道了,估计胡子都得翘起来。
“祝三火还是我给的名呢,怎么,燕少爷你愿意。”
眼神在燕颇身上定了定,燕颇莫名感觉不能说实话。
便连连摆手,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见鱼多好听啊,你看有个词叫临渊羡鱼,此渊不正对见鱼刀的黑色嘛……”
眼瞧着燕颇又要掰扯出一大堆东西,可自己实在没有想过这样一些东西,祝炎打断他道:
“小傅把酒拿来了。”
正是小傅抱着酒坛子进门了。
燕颇松了口气,往门口看了一眼,又转头对祝炎说:
“不是说一起挑吗?”语气有些幽怨。
祝炎瞥了他一眼,颇为无所谓地说道:“我这这酒只剩一坛了,喝,还是不喝。”
“喝,当然喝。”
燕颇使劲点头,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道:“真,就只有一坛了?”
祝炎拨弄了一下茶杯盖子,头也不抬,道:“是,就看你能不能喝的完了。”
燕少爷被这么一激,顿时不愿意了:
“怎么不能?再来几坛都能喝!”
这边小傅到了跟前,说道:
“少爷,余妈那儿都备好了,现在上菜不?”
燕颇眼巴巴地看着祝炎,就等着这一顿证明自己了。
祝炎点了点头,又品起茶来,稳得很。
那边一桌子菜在院子里摆好,除了祝炎和燕颇外,几人都下去了,傅伯他们另有一桌。
虽说祝炎不在意这些,燕颇这个憨憨也不会想那么多,但傅伯他们不愿意。
要是让燕颇给佛爷吃一顿饭,他估计连筷子都拿不稳。
不过祝家情况不同,只是留些明面上的规矩罢了。
对于阶级的小小叛逆,却有可能招来无端的来自同一阶级的攻击,其他有群有类的事物亦是如此。
燕颇筷子没动几下,就上手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哦,碗是燕少爷自己要求的。
他再给祝炎倒了杯茶,举起酒碗道: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祝兄你以茶代酒,我敬你是条汉子。”说罢就是一口闷。
祝炎也是给面地喝了口茶。
燕颇一碗酒下去就上脸了,直呼好酒。
再斟一碗酒,却开始念诗了,先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后又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最后一句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吟罢又是一口闷,这次倒是消停了,一头磕在桌子上。
祝炎则一直慢条斯理吃着菜,在燕颇栽倒在桌子上前,还用筷子把这货面前的菜碟子往里拨了拨。
燕颇吟的那些诗,祝炎也是知道的,九州古早那些文人骚客写的嘛,燕憨憨也不管应不应景,直趁了酒性正酣,信口就念。
祝炎一个人吃着一桌子菜,旁边那个说是念着余妈手艺的人,菜没尝几口就醉成烂泥。
他举起茶杯,倒上一碗酒,望向明月,道:“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一饮而尽,望着夜空稍微出了一下神,就想去看看小傅吃好了没,让他把他家燕哥扶回去睡觉。
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再提起茶壶往茶盏中倒了茶,喝一口,转身去找人去了。
只要够机智,没人能发现。
去叫了小傅把人扶回去,祝炎临走前顺口提了一句:
“对了,明天记得天不亮就叫他起来收拾收拾回军营。”
仿佛刚刚想起来似的。
小傅只当燕颇特意请了假从部队回来,还得一大早赶回去,在心里可怜了燕颇一下,也为两人的战友情感到欣慰。
祝炎那边回了房,倒是半点醉意困意都没有,便洗漱一番,换了衣,拾了本书,青灯长卷。
书上说:
“但见,
人间烟火升起,
四海晏清,
游子归乡,
离人越山。”
第二天一早,真真天不亮燕颇就被喊起来了,整个人眼睛通红,睡眼朦胧,头痛欲裂。
看得小傅悄悄往外挪了挪,这副场景让他想起少爷小时候那令人头疼的起床气,他规避的样子熟练的样子令人心疼。
燕颇倒不至于对小傅发火,努力把眼睛睁开,问道:
“现在什么时辰了?”
“燕颇少爷,天快亮了。”小傅轻轻地说道。
“嗷,天快亮了。”
燕颇晃了晃脑袋,身子一歪就倒在被子里,这被子精忒磨人了。
“诶,燕颇少爷快别睡了,你到时间回军营了。”
小傅连忙把人拉起来。
燕颇迷迷糊糊回道:“对,我得会军营。”不然老爷子要来(dei)逮(方言)人了。
小傅想着燕颇这样也不能一个人回去,就陪同他一起坐车,给人送去军营。
这车是祝家自己的,汽车,战前被当作祥瑞(???)供给统治阶级。
老百姓也有样学样,家里有闲钱的就买一辆。
即所谓上行下效,当时的统治阶级也没到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地步。
可见祝家还是有些家底子的。
等燕颇再迷迷糊糊醒来,已经到军营附近了,看着熟悉的地方,他呆呆地转头问小傅:
“我咋到这来了?”
“燕颇少爷不是今儿回军营么,我看您还困着,就把您送过来了。”
燕颇看着微微亮的天空,很想说自己不用这么早回去的,郝连长也知道自己家那档子事,看他陪祝炎回家,还让他多待几天陪陪老爷子来着。
他当时就觉得这个想法很像那些洋人说的魔鬼,想着搁祝家睡一觉好的就回,没想到小傅这个浓眉大眼的,更魔鬼。
燕颇叹了口气,想小傅也是好意,就甩了甩头,正了正帽檐,开门下车去了。
小傅从窗口对燕颇嘿嘿一笑:
“燕颇少爷,有空再来昂。”
燕颇虚浮的脚步一顿,感觉牙根子痒痒。
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头疼得跟喝了假酒似的,也不知道我把那坛子酒喝完了没,该是喝完了,要不怎么整个人轻飘飘的。
唉,喝酒误事啊。
燕颇一路胡思乱想入了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