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棺材奇遇记
那间庙就在通往郭疯子那条小路对面再往前一点。庙里有四根柱子,每根柱子上都贴了对联,最里面正中间供了一尊菩萨,左边停着嫁新娘的轿子,右边放了两口棺材,门边靠近棺材的地方堆了许多干草,还有一些干柴。
苟知道道:“挤一晚到也成,关上门不漏风,也挺暖和,俺平时偷个懒就在这睡午觉,嘿嘿。”
最后众人七嘴八舌议论了一通,张大嫂和赵妹子去抱了两床被子来,何郁心中暗自嘀咕一床被子,如何睡得下三个姑娘,特别是像苏言这样喜欢大手大脚睡的姑娘,口上却客客气气同坑里众人道了别。苟知道出门后还顺便帮他们捎上了门,不一会儿只听得张大嫂喊张杰兄妹俩回去睡觉的声音,夹杂着远处几声犬吠,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月光透过门窗洒在参差不齐竖放着的两口大约人高的红漆木棺材上,棺盖上已可见灰尘。苏言突然“嘿嘿”一笑,低声道:“不如我们躺到棺材里去怎样?”
何郁怔了一下道:“小言,你说起话来,怎么总好像做贼似的?”
苏言拉下一张脸道:“不错不错,何君子说起话来,果然是个正人君子。”
云辰轻笑出声,胡清莲也以袖遮面,抿嘴而笑。何郁微有些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的。”
云辰插口道:“我看躺在棺材里也不错,比外面总暖和,胡姑娘,你觉得呢?”
胡清莲低着头,有些羞涩,玩弄着衣角道:“啊,我都可以的。”
苏言笑道:“那就这么定了。”她推开一口棺盖,攀着边缘,朝内定睛一看,又道:“太硬了,咱们得丢些干草进去。”
云辰推开另一口棺盖道:“好。”
只一会儿工夫,两人便丢了不少干草进去,又各丢了一床被子进里面。苏言拍了拍手,“嘿嘿”一笑,假作闲晃几步,突然一手抓住胡清莲,跃进了靠近墙壁的那口棺材里。何郁见状忙跟了进去,只见苏、胡二人已占满了棺材,苏言惊恐地瞪着伏在她身上的何郁道:“何君,你来凑什么热闹?”
何郁尴尬道:“我——”突然脚踝上一紧,云辰竟把何郁扔了出去,砰地一声,摔进了外面那口棺材里。只听又一声巨响,苏言已把棺盖盖了起来,再一眨眼,云辰也跳了进来,他手一拉,这边的盖子也盖上,顿时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
何郁尴尬极了,低声道:“被子呢?”见云辰不搭理,当他不在棺材里,伸手一摸,忽然摸到了他,却又不知道摸在哪里,心怦怦地跳,赶忙缩回手来,只觉喉咙发干。
云辰有些别扭,道:“在你下面。”
“什么?”
“被子,被子被你压在下面了。”
“噢。”
何郁忙开始扯被子,哪知她竟扯不出来,云辰也帮忙来扯,但不是这里压着了便是那里压着了。
突听云辰惊呼出声:“哎哎哎——”
何郁忙道:“怎么了?”
云辰喏喏道:“你扯着我衣服了。”何郁一惊,赶忙松手,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
“郁儿。”
“嗯?”
“没事。”
“啊——”
“怎么?”
“我突然想起我有个发簪会发光的。”何郁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包,包里有个东西在发着绿幽幽的光,一取出来,翡翠色的光便散发出来,这个簪子通体碧绿,十分好看。云辰有些酸溜溜道:“哪弄来的?”
“小言送给我的。”
“噢。”
有了光线,两人一下就把被子扯了上来,何郁背对云辰躺下,云辰慢慢靠拢,哪知何郁忽然转了过来,把他吓得差点魂飞千里,她自己却毫无所觉道:“你说这两口棺材会不会是专门给我们做的?”
云辰口气不善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要是闷死在这了怎么办?”
“怎么办?”
何郁忽然用发簪往棺壁上戳了几个洞,从那洞里看出去能看到对面的花轿。
“好了,闷不死了。”
云辰靠过来,轻声细语道:“可我还是很闷。”
何郁转过去帮云辰那边也戳了几个洞道:“你靠着那边睡就不闷了。”
云辰冷冷道:“不好!”
“为什么?”
“我冷。”
“睡觉!睡着了就不冷了!”
“噢。”
门外风声呼呼作响,月光洒在两口棺材上。乍一看,谁也看不出里面竟睡了人。
庙里供的不知是哪尊菩萨,在月光下看来显得格外狰狞。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何郁猛然睁开眼睛,惊醒了云辰。
脚步声越来越近,四个人的脚步声,好像手里还抓着什么东西。
庙门被人一脚踢开,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响声,啪嗒一声撞在墙上,又反弹回来,大风涌了进来,又把门重重地打在墙上,颤动不已。
何郁忙用被子把发簪遮住,免得它发出的光漏到外面。杂乱的脚步声进来了,随之而来的是三个东西落地声,和有人被捂着嘴巴挣扎时发出的呜咽声和抽泣声,有七个人,三个是孩子。
何郁忍不住,悄悄地把洞戳大些,只听一个声音响起道:“老规矩,这次二七、二八去,把坑里人都叫来。”
有两个人答应了一声,走出门去。
云、何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知苏言醒来了没有。
留在庙里的两个人里,尚未说过话的一个踢了踢三个孩子,厉声厉气道:“少他妈折腾!给老子安分点!”
那三个孩子果然不敢再哭,只是忍不住抽泣。最开头说话的那人又道:“二六,你跟他们三个折腾什么?”
二六“嘿”了一声,不再言语。
庙外传来二七、二八的喊声:“你们的孩子在我们手上,识相地带上《笑傲九重录》到庙里来!”两人边跑边喊,不一会儿便又回到了庙里,不知是谁搓了一下手,抱怨了一句:“风真大。真他娘的冷!”
最开头讲话那人厉声道:“二七!”
二七道:“大哥,这么些年你就没感到后悔过吗?”
“别说了!”
人人都沉默了下来。
何郁藏起发簪,眼睛凑上去朝外一看,只见到四个人一身劲装黑服,刀挂左手边,而地上的孩子不出所料便是苟不知和张杰兄妹俩。庙外突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夹杂着男女的哭喊声,只见张大嫂当先哭喊着跑了进来就要冲过去,二六抓起一个孩子粗声粗气道:“别过来!过来老子就宰了他!”
张大嫂脚步一顿,二八绕到她身后,一把把她打倒在地,村里人大多带了锄头铁铲之类的来,张三见状大叫一声,举起锄头也待冲上去,众人赶忙将他拦住,张三双眼血红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你们是谁?”
老先生和赵妹子大着胆子,上前把张大嫂扶了回来。
二五拔出刀,朝着三个孩子晃了晃道:“甭管老子们是谁!把《笑傲九重录》交出来!否则就等着给你孩子收尸!”
张三大急道:“俺哪里来的什么录?要有早给你了,你抓俺娃干什么!”
苟知道站在一旁,王二和赵大傻一边一个扶着他,不停地哭喊着:“俺的孙子,俺的孙子——”苟不知见着了爷爷想哭又不敢哭,忍不住闷声抽泣,眼泪鼻涕全流到衣服上。
二五道:“老子可不管东西在不在你手上,要不在,你就让他们拿出来,不然,嘿嘿,老子这把刀可是连祖宗都认不得。”
王二愤愤道:“都是那几个外地人!”
张三突然转身对着坑里人,扑地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道:“俺不知道那个录是个啥东西,俺也不知道它在谁手里,俺求求你们快拿出来吧,这可是要出人命了!”
李四忙欲扶他起来,却扶不起,当下面对面地跪了下来,泪流满面的扶着张三的肩膀道:“大哥,小弟拿命担保,小弟这里绝没有这个东西,要是有,小弟早就拿出来了!”他转而面对众人道,“谁家有就快些拿出来吧!”
何郁怒从心起,就欲去把那四个狗东西教训一顿,却被云辰一把按住,低声道:“放心,他们不敢动手的。手上有秘籍的定非等闲之辈,他们现在若动手了,就只有吃不了兜着走,两手空空。”
何郁怔道:“那他们瞎折腾什么?”
“说不定是想试探试探东西到底在谁手上。”
“怎么说?”
“你看张三和苟知道他们俩肯定没有秘籍,不然凭这四个人怎么抓的来孩子?”
何郁道:“万一他们想不到这一层怎么办?”
“放心,刀口上舔血的人怎么会想不到。除非他们来了帮手,不然咱们就静观其变。”
赵大傻和苟知道大急道:“俺们是真没这个东西啊!”
苟知道着急欲泪接着道:“俺孙子在那呢!俺连命都不要了,要这东西干什么!”
王二愤愤道:“这鬼东西一定在郭疯子手里!”
老先生道:“对对,一定在他手里!”
二五道:“郭疯子是哪个?”
老先生道:“郭疯子不在这里。”
二五晃了晃刀道:“快去把郭疯子带来!”
王二道了一声:“我去!”便匆匆跑了出去。
二五又晃了晃刀子道:“把姓云的交出来,不然老子宰了你们一个孩子!”
众人这才注意到原本睡在庙中的三人竟然不知何时不见了。这一下满屋尽是惊慌失措的呼声。
“他们人呢?”
“真的跑啦!”
“不见啦!”
“这帮狗东西!”
“跑了一个姓云的,还剩一个姓云的!”
“那个姓云的会不会也跑了?”
正说话间,门外有人分开众人走了进来,只见他用手捂着胸前伤处,神色苍白,却是那个头戴紫金冠的“云辰”。他微微抬起头道:“我刚睡醒,听到这边有动静,就赶快赶过来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苟知道尖起嗓子,声音嘶哑,痛苦地大叫道:“发生啥事了!你自己看看发生啥事了!”
二五狞笑道:“姓云的不是在这儿吗?你们怎么说他跑了?”
那“云辰”惊了一下道:“你们是谁?”
何郁恨恨地低声道:“好啊,原来他们是一伙的!这样一来,这里的人就会相信他才是你了,我们俩就成了俩混蛋骗子!”
云辰惊喜地“嘿”了一声,何郁口气不善道:“你高兴什么?”
“你这木瓜脑子居然开窍了!”
何郁愤愤道:“我哪样想不到过!你说他们好端端的,怎么偏偏跑到这间庙里来?我们好端端的,怎么偏偏钻到这棺材里来?”
“这地方就这么间屋子空着,他们不来这儿去哪?”
何郁急道:“那我们怎么就偏偏钻到这口棺材里了?我们要是一开始就待——”
“那也一样,他们会假装我们是别人,而且我们没有证据,还不能说他们是在骗人。否则骗子被人说是骗子,就会狗急跳墙,反咬你一口。”
何郁听到没有证据和反咬这几个字眼时,突然打了个寒战,惊恐地转过头去,愣愣地看着云辰,云辰初时被她看得一楞,却突然反应过来,猛往她腿上掐了一下,又急又怒道:“我要是不是云辰,凭你这股傻楞劲,早让你没了命。”
何郁吃痛,又羞又愧瞪了瞪眼装无辜,忙又朝着孔外看去。外面不知已说到何处,只听二五长刀指着那头戴紫金冠的云辰大笑道:“凭你现在这副模样,还想让我放人?”他突然语调一变,厉声道,“姓云的,你也未免太抬举自己了!”他语调又一变,不怀好意道:“你那个宝贝何郁呢?莫非堂主下手太重给打死了不成,哈哈哈哈!”
头戴紫金冠的云辰气得发抖,伸手一指道:“你休得胡言!”
二五哪里管他,只顾大笑,却突然笑声一顿道:“郭疯子怎么还没带来?”
没来,不仅郭疯子没来,连王二也没回来。众人急得不停骂着郭、王二人。
李四道:“我去看看!”
二五呵斥道:“你给我站住!想逃是不是?走,你们几个在前面带路,兄弟几个倒要亲自去领教领教,看看郭疯子是个什么人物,回头到了地方,可别想要什么花招!走!快走!”
众人见这四个黑衣人,把三个孩子抓了起来,脸色铁青,不知他们是冻的,以为生性凶狠,忙蜂涌而出,抢着要带路,生怕伤着了孩子。
张大嫂被扶到外头,冷风一吹,清醒了几分,但也无可奈何,只得默默流泪,一路神色苍悴地回头望着孩子。
脚步声远了,屋子里空了,只剩下风,大风,不断灌进来。
何郁缓缓推开棺盖,探出个头去,看到苏言也正好探出头来,两人相视了一下,何郁忍不住道:“小言,你这样子怪吓人的。”
苏言拉下一张脸道:“你倒是不吓人。”
云辰催道:“快走!”
四人一个接一个跳出棺材,溜出庙外,偷偷跟在黑衣人身后。
云辰压低声音悄悄道:“郭疯子那里没地方藏,这儿四面八方都能走,咱们绕过去,先到屋顶上躲好怎么样?”
何郁道:“好。”
“成。”
胡清莲“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四人急匆匆绕到郭疯子那间大屋的后面,何郁一手拉着云辰,一手拉着胡清莲,轻轻一跳,上了屋顶,只听脚下屋瓦发出“咔嚓”一声响,心下一惊,所幸再无动静。苏言背着风铃刀跳了数次仍上不来,最后还是何郁把她给拉了上来。四人小心翼翼地伏在屋顶后方的斜坡上,屏息静气看着前方,中间高起的那根横梁正好可以遮住他们的脸。郭疯子似乎没有坐在大屋前,王二也不在。村里众人和那四个黑衣人走近了。
李四当先惊呼道:“郭疯子跟王二呢!”
张三大急道:“他们怎么不见了!”
苟知道焦心地安慰道:“他们一定是在屋里!”他这句话说出来,不知是给张三听还是在给自己听。
二五叱道:“让开!”众人被赶到一旁,四个黑衣人抓着三个孩子走到大屋前。
二五大声道:“搞什么鬼名堂!二八,你进去瞧瞧!”
“是!”二八放下手里的孩子,走过去推门——
门推开了,风把挂在门后的块块白布吹得飞舞起来——
二八手执着刀,钻进布后,突然发出一声惨叫,便没了声音。
众人都大吃一惊,吓得提心吊胆。
二七朝屋里大喊道:“二八二八,你怎么样了?”
没有回音,只有风呼呼地刮着,白布被风吹起又飘落。
云辰有些后悔,虽说前方的屋顶是万万躲不得的,后方的屋顶却实在看不到什么东西,早点想到,真该躲到一旁山林中去。
二五沉默了片刻,突然对二七使了个眼色,二七匆匆朝下坡路走去,似乎是要去外面找帮手。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呼啸的风声涌动着月光下的白布。
人人都下意识地压低了鼻息,手心有冷汗渗出。
二五不怀好意地瞪了坑里人几眼,忽然挥刀挑断了张杰身上的绳子,指了指大门让他进去,张杰吓得不敢说话,又流泪又摇头,二五突然把刀架到了张兰的脖子上,示意他快点进去,张杰不舍地看着妹妹,开始一步一步朝屋内走去,张三大叫一声“不要!”猛地扑上前,却被二六用刀柄在腹部重击了一下,闷哼一声,倒飞出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张杰心中的感情战胜了恐惧,终于叫出了声:“爹爹!”他拼命朝爹爹跑去,没跑几步就被二五一把抓了起来,张杰一边大哭,一边挣扎,一边大喊:“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二五重重地往他哑穴上一敲,故意冷冷地大声道:“二六!把刀放到该放的位置上!郭大侠要是不肯出来,你就多砍几刀,消磨消磨时间!”
二六接过孩子,粗声粗气地邪笑道:“好,这小子筋骨硬得很,说不定能玩上半个时辰!”
大屋里突然传出嘶哑的大笑声,却是郭疯子的声音,只听他道:“《笑傲九重录》就在我郭疯子手上,你们跟个小孩子较什么劲?有本事自己进来拿!”
二五笑道:“郭大侠果然快人快语,只不过外面太冷了,在下冻得有些腿麻,还是劳烦郭大侠出来一趟!”
没有人回应,郭疯子一声不吭,如同消失了一般,四周围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二五有些恼羞成怒道:“二六,剁他个手指先暖暖身子!”
二六抓起张杰的手,举起了刀,张杰吓得呜呜大叫,何郁摸起一块瓦,就要扔出去,哪知二六突然“啊”地一声惨叫,当啷一下,刀掉到了地上,他手腕上竟赫然插了一支箭!
一只通体用黄金打造而成的箭!
箭尖穿过手腕足足三寸有余。一时间血流如注,人皆大吃一惊,转身朝来路望去,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手握一张大金弓,身背十一支黄金箭,着一身黄袍,颤巍巍地走上前来。
李四大吃一惊道:“娘,你怎么来了?你会武功?”
村里人又惊又疑,纷纷道:“李大娘!”
二五大声道:“你这老太婆又是打哪冒出来的?”
李大娘大马金刀地一站,豪气不减当年道:“放了我孙儿,老身便放你一条生路。我李广的后人岂是你想动就能动的?”她取出三支箭,张弓搭箭,“嗖嗖嗖”,一连三支分别从二五两颊和头顶上射过,钉在了窗框上。“放了人,老身答应你不死!”
二五一把抓起张杰如盾牌一般挡在胸前道:“老太婆,你要射,就把你这个宝贝孙子先射死吧!”
李大娘张弓搭箭,厉声道:“你那么大个人,他哪能遮得住你!老身若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你可想好了,到底是放还是不放!”
二五当她怕伤了孙儿,不敢动手,只是口硬,也不放在心上。坑外忽然马蹄声四起,大概援兵来了。李大娘微微点了点头,道:“好啊,还有帮手。”她是个果敢的人,当下“嗖”地一箭朝着二五射了过去,那支箭去势极快,二五想不到她真会动手,一下子竟还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地猛踢了二六一脚,二六向前扑去,利剑穿过胸膛,他圆睁双眼重复道了两声:“你!”竟是死不瞑目。李大娘哪肯给二五喘息的机会,张弓搭箭,只听得破空声划过,又是一箭!二五见这支箭斜地里飞过来,举起张杰就要去挡——
来不及了,金箭斜刺进了胸口,“啪”的一声,二五双膝跪地松开了张杰,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垂着头,惊恐之情犹未过,低低道:“好快的箭!”他倒了下去,张三和苟知道扑上前去抱住孩子们,李大娘轻轻一拍,解开了张杰的哑穴,五人抱头哭成了一团。
许多骑黑衣人从他们来时路包抄了过来,李大娘搭上五支箭,如电闪雷鸣般射了出去,好似惊雷初现,闪电无声,眨眼间八人当场毙命,一人受伤坠马,另一人企图挥刀挡箭,哪知黄金箭穿刀身而过,刺入了他腹中。
李大娘挽弓欲再射,可惜人马已近,当下以金弓做兵器,与众骑兵缠斗起来。
她的箭虽快,手脚却慢了,毕竟年事已高,打起来十分吃力。
李四活到如今,方才知道自己母亲竟会武功,见她不敌,也未多想,举起锄头就冲过去,大喊道:“娘,我来帮你!”张三也拿起把锄头道:“大娘俺也来!”
李大娘大吃一惊道:“我儿,不可过来!”眼看一刀就要把李四劈成两半,何郁把手中的瓦一扔,将那人连人带马打了个人仰马翻,场上人皆大吃一惊,拼命地朝四周看,想知道是何方神圣,躲在后面装神弄鬼。
李大娘趁此机会打退了几个骑兵,会合张三李四退到坑民跟前,双目炯炯地朝四周打量了一番道:“大侠救子之恩,老生没齿难忘。”
为首的一个黑衣骑兵蒙着脸,环顾四周道:“装神弄鬼,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出来会一会!”没有人回应,大屋被何郁掀去了一块瓦,月光从瓦缝中透进去,郭疯子看着地上漏进来的月光,沉声道:“顶上的朋友不如进来坐会儿。”何郁一阵尴尬碰了下苏言,轻声道:“小心些,别伤及无辜。”
苏言点了点头道:“你也小心。”便跳下屋顶,哈哈大笑道:“大侠我出来了,你看本大侠有没有种?”
云辰拉着胡清莲也跳下了屋顶,躲在一侧。
那为首的黑衣骑兵冷笑一声道:“就凭你这小屁孩,也想坏我好事,未免不自量力。”
苏言“嘿嘿”一笑,道:“就凭你这混蛋也想挡我好事,不如跪下来叫声奶奶!”
那黑衣骑兵大怒,大声道:“杀光他们!”
一半人马朝着苏言冲过来,另一半冲向李大娘。
李大娘为了保护坑民频频遇险,另一头苏言眼见骑兵迫近,拼命拔刀,哪知风铃刀太沉,她一时半会儿竟拔不出来,只好连连躲闪。待到离骑兵有数步之遥时,索性将绳一扯,解下背上宝刀,却又对刀鞘束手无策,毕竟单手举不起宝刀,眼见马蹄翻飞,刀光似练,迫在眉睫,只得狠心丢下刀鞘,先迎战再说。
刀锋所指,所向披靡,一刀下去,马蹄立断。
苏言见风铃刀如此好使,当下玩心大起,见左边有黑衣人骑马冲来,朝他虚晃一刀,欲吓他一吓,只见黑马果然惊然起立,马上人脸现痛苦之色,苏言暗自得意,却见那黑衣人胸口涌出鲜血,“扑通”一声一头栽了下来。苏言吓得一哆嗦,一时间竟六神无主起来,她平时说话是有些犀利,但毕竟是个小姑娘,从未杀过人,也从未想真的去杀个人,眼见许多把刀砍过来,苏言心慌意乱无暇挡开,云辰救她不及,只听“铮”一声响,一支金箭断了三把刀刃。苏言已经下意识地开始招架起来,劈开一条路与李大娘汇合一处,李大娘挡开了一把刀,仍不忘道:“今日若得脱险,姑娘大恩老身莫齿难忘。”
苏言刚杀了个人,心里不是滋味,一声冷笑,脱口而出道:“今日我若是陪你葬身此地,你便不感激我了吗?”话一出口,心下一阵后悔,她并非不知感恩之人,只是道歉之言,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的。
为首的黑衣人见苏言一刀下去,所向披靡,当下大声道:“大家小心,这小姑娘的内力高得很!”他一拍马,直冲大屋,凌空一个鹞子翻身,跃进了屋内。
且说苏言走后,何郁嘱咐云辰照看好胡清莲,便站起来,脚下一用力,破梁而下。
屋梁断了几根,屋子塌了一点。
何郁往下一看,只见脚下是一大块红色的东西,忙在空中向旁一转,翩然落地。屋内极暗,只有几缕清光透进来,何郁一时不适应,眼前一片黑暗,但毕竟是习武之人,立时感觉到郭疯子站在她身前阴暗处,身后还有一人,恐是王二,左边是门,右边是一个红色的东西,要命长,要命大,定睛一看,竟是口棺材,占据了整间屋子十之七八。郭疯子似乎坐在椅子上,声音沙哑冷笑:“何姑娘几时喜欢上当瓦上君子了?”
月光从屋顶上透进来,何郁隐约见到郭疯子翻白眼的神态,她笑道:“郭大侠,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何姑娘要是想看老头子的心,老头子难道还不让姑娘看不成?”
“郭大侠既然明白,何不把心里的真经,取出来看看?”
郭疯子突然变脸道:“嘿嘿,取真经该找如来去,找我老头子干什么?”
何郁一怔道:“郭大侠如何才肯信我们便是取经之人?”
郭疯子哼了哼道:“疯子!”
何郁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豪气道:“我今日着实想看看真经,不知郭大侠这口棺材里装了什么?”
郭疯子语气骤然发狠道:“人家怕你,老头子可不怕,你要出招尽管使出来吧!但你要想动这口棺材,哼哼,老头子奉劝你打消了这个念头!”
何郁拱手道:“领教了!”
“何姑娘请!”
“失礼了。”
她倒退数步,双掌一推,猛朝着棺材拍去!郭疯子纵身而起,椅子发出“吱呀”一声响,接下了这一掌。何郁再往后退,又是一掌,郭疯子紧紧跟随,两人一退一进,不停绕着棺材兜圈子。何郁突然一纵身,从棺材这一头到了那一头,眼看郭疯子来不及阻止她开馆,她却突然犹豫了一下,生怕棺材里装的不是什么秘籍,而是郭夫人的遗体。只这一瞬间,再想开棺已来不及!
郭疯子一掌朝她脑门拍了下来!何郁下意识地伸手一接,双掌相交,一声巨响。何郁被震得连连退却,撞在墙上,郭疯子也被震飞回去。
郭疯子一声闷哼,桀桀怪笑道:“姑娘还是别不自量力了!想开棺,除非老头子先死了!”
何郁听他此言,更是犹豫,暗怪自己太鲁莽,郭疯子看不清她神情,一式“灵蛇出洞”,惊得何郁连连避闪,郭疯子大喜,连忙又使了一招“虎扑狼奇”、“穿堂腿”、“劈空掌”、“兔起鹤落”。何郁心下一惊,忙收回心神,骤然一招“气势如虹”,扳回了局面,郭疯子大急,赶忙一招“狗急跳墙”跳上了棺盖,眼看棺材要被打得四分五裂,何郁忙将内力往斜地里引去,满屋泥土飞扬,屋门突然被人“砰”地一脚踢了开来,木门因受力过度撞在墙上,又反弹回去关了起来,何郁骤然转身,王二举着刀抢上一步,猛地砍了下去,来人穿着一身黑衣,抬手一抓,夺下王二手上的刀,王二被重重地摔到一旁,痛得捂着膀子蜷缩在地上直滚。何郁瞳孔收缩,笑道:“郭大侠来客人了!”
来人五六十岁年纪,声音低沉,语气不善道:“郭兄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郭疯子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十分轻蔑道:“疯子!”
那黑衣人把帽子一掀,向旁一丢,露出脸来,竟是白墨龙。
何郁有些无奈道:“白堂主,你可真是阴魂不散啊!”
白墨龙冷笑一声道:“林姑娘跑到这儿来,不也是阴魂不散吗?”
何郁沉默了一下道:“我姓何。”
白墨龙哈哈大笑道:“令堂跟老夫也算是老相识了,老夫还会认错人吗?”他话未说完,何郁突然举起拳头,一拳朝他嘴角打去,白墨龙一侧头,白龙刀立即出鞘,刀身如泓,雪白如镜,却偏偏不见了何郁人影,前后左右四顾无人,只听郭疯子怪笑一声。白墨龙冷冷道:“装神弄鬼,玩什么名堂?”
郭疯子笑嘻嘻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白墨龙定了定神,一边防备着何郁一边望着郭疯子道:“郭兄,云辰这逆子,杀害其父,如今武林各位德高望重之士急于将其除去,还望郭兄莫将《笑傲九重录》交予他,免得助纣为虐,患害他人。”
郭疯子翻了个白眼,道:“不给他,难道给你?”
白墨龙朗声道:“老弟正是此意,郭兄不妨将此物交由老弟保管,老弟绝不会让其落入江湖中人之手。”
“疯子!”
“郭兄意下如何?”
“疯子!”
“那就休怪老弟不念情分了。”
白墨龙白龙刀一晃,一招横扫千军,与郭疯子恶斗了起来。
何郁在白墨龙侧头拔刀那一瞬间,一纵身,从屋顶上那个洞钻了出去,外面张三李四已经和坑民汇合在一起,李大娘和苏言、云辰并排站在前面,黑衣人还站着的数量已减少了一半。
何郁展开身形,眨眼间就把黑衣人都一一点倒在地。苏言猛咽了咽干涩的喉咙道:“你要早来这么一手多好?”她拼命举着风铃刀去捡刀鞘了。
李大娘颤巍巍道:“姑娘相助之恩,老身没齿难忘。”
何郁一笑道:“举手之劳,李大娘不必记挂。”她顿了一下,忽而感慨道“这岁月坑当真是个藏龙卧虎之地啊。”
云辰上前道:“屋里怎么样?”
“白墨龙来了,现在大概在屋里跟郭疯子过招。”
云辰沉吟了一下道:“他这么快就来了,看来其他人也快到了。”
李大娘道:“怎么?还会有谁要来?”
远处忽然传来衣袂破空声与兵刃相交声,何郁笑了一下道:“说曹操,曹操到。”
说时迟,那时快,一青一黑一边相互拆招,一边掠了过来。近了一看,黑衣的是鬼剑孤煞,青衣的头带儒巾,三十出头,手持长剑,竟是是轻狂书生。
两人打了一阵,身形分开落地,孤煞侧耳一听屋中动静,冷冷道:“屋里热闹,我们也去屋里。”
轻狂书生笑若春风过柳絮道:“鬼剑有请,岂敢不从?”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身旁有人。突然同时掠动身形想进门,却被卡在了门外。轻狂书生笑意吟然地伸手道了一声“请”,孤煞冷冷地握住他的手,两人暗自较量起了内力来。
突然又有衣袂破空声传来,一个红衣女子戴着顶竹帽,猛抛出一把竹叶,如飞刀般打向孤煞与轻狂二人,大笑道:“鬼剑孤煞,轻狂仁兄,好有雅兴,不如让本岛主先行进去吧!”
孤煞与轻狂书生对着突如其来的暗器大吃一惊,忙双掌一分。孤煞一招“帘卷西风”挡开了竹叶,轻狂书生急急使了一招“回风舞柳”却仍被竹叶割伤了手臂,当下十分不悦道:“郭岛主这样暗器伤人,未免有失身份!”
郭浣女妩媚一笑道:“暗器本来就是用来伤人的,不然要暗器做什么用?轻狂兄读书读得未免有些过多了。”
轻狂书生一时气结,道了个你字,竟无话可说。
何郁想上前,云辰忙拉住她,低声道:“你去做什么?不如先等他们打个两败俱伤。”
“可他们人多势众,万一郭疯子不敌,怎么办?”
“他们要是真的合起来对付郭疯子,你去了又有什么用?”
何郁有些不悦道:“再怎么说他也替你家守了那么多年秘籍,你忍心看他被围攻么?”
云辰忙道:“我只是怕——”
“不必再说。”
何郁挣脱云辰,走上前,分开暗中较劲的三人,道:“你们不进去,只好我先进去了!”
三人刚想伸手阻拦,何郁已经破门而入。两块门板被踹开,入口顿时空畅,三人并排跟了进来。
屋里王二缩在角落,郭疯子拿着王二的刀,和白墨龙斗得正酣。
白墨龙频频想砍开棺材,却尽数被郭疯子挡了回去。鬼剑孤刹见状,认定秘籍藏于棺中无疑,当下一招“流星划落”,一剑劈了下去。
轻狂书生暗忖:“此时被他开了棺,我未必抢得过他们,不行,且先等他们两败俱伤。”他剑花一挽,接下了孤刹一剑。
孤刹分外不悦,沉着张脸道:“你做什么!”
轻狂书生假作不知情,道:“孤刹兄,何必跟口棺材过不去?”
突听郭疯子怆然大笑道:“不错,何必跟口棺材过不去!”他一招“大漠孤烟”弃了白墨龙,朝着孤刹杀将过去。
白墨龙见状,忙趁机使了一招“暗渡江村”,欲把郭疯子逼个措手不及。哪知轻狂书生一剑“万里寒光”,竟把白墨龙也挡了回去。
白墨龙在江湖上混了几十载,哪能看不透他心思。当下冷嘲热讽道:“轻狂书生做起事来,倒真是变幻莫测。哪国若请到了您这样的军师,那可真得感谢祖宗。”
竹喧岛岛主郭浣女娇笑着冷眼看了一下众人道:“小妹妹,还记不记得姐姐?”
何郁一笑道:“姐姐教诲,妹妹一直不敢忘。”
郭浣女笑得更妩媚道:“那姐姐再教你一个,好不好?”
“好。”
“妹妹赶快去把这些臭男人都打一顿,让他们长长记性,以后见了姐姐,都要下跪。”
“妹妹恐怕没这本事,不如姐姐自己动手?”
郭浣女叹了口气道:“人出了名,就不能再如从前了。姐姐身为岛主,若是为了这种事大打出手,未免叫天下人笑话。”
何郁也分外惋惜道:“只可惜妹妹功底不足,不能代劳,要叫姐姐伤心了。”
郭浣女忽一挑眉,高兴道:“姐姐倒是有个办法。妹妹你天资聪颖,想必对武学一学就会。姐姐不如现在就教给你,你学会了就帮姐姐收拾了他们。”
“那就恭谨不如从命。”
说教就教,郭浣女长袖一挥,刺了鸳鸯锦绣的红绸锦缎狂风般袭向何郁。何郁惊觉没带兵刃。头一低,一个鹞子翻身,逼近郭浣女,迫她挥舞不开衣袖,也使不了竹叶。
六人打着打着,白墨龙一刀振开轻狂书生,内力凝聚掌心,一掌朝着棺盖拍去,何郁身形一动,接下了这一掌,郭浣女乘机抛出一把竹叶。竹叶不认人,自然见谁杀谁,哪知轻狂书生长剑一抖,竟又护下了何郁。
郭浣女冷笑着轻斥道:“书生读书读得未免多了点。”
霎时间,六人又打成了一团,人人都是以一敌五,上一刻出手相助,下一刻指着对方的鼻子就是一刀。
有的人想开棺,有的人想迟些再开棺,有的人根本不想开棺。
屋小人多,还有个王二缩在角落,白墨龙的刀法走的是刚烈霸气的路子,在这么小的地方,着实展不开手脚!他一怒之下,一招“刀斩乾坤”,大屋在顷刻间瓦解坍塌。六人在露天之下你争我夺。
郭浣女心知自己不能观战,否则会引得一众不悦,但也不欲多费体力,一心只想留到最后,来个坐收渔翁之利,所以跟何郁打起来,只是招式华美,虚而不实。
众人打了半晌,郭浣女突然一挥衣袖,把巨大的棺材卷到半空之中,六人在棺下激烈的拆了数招,身形倏然一分,棺木砰然落地。
郭疯子生怕棺木又被卷走,率先跳上棺材,其余五人紧随而上。
众人拆了有百余招,白墨龙看准时机,一招“一刀断鸿”,棺木被劈开,四分五裂。棺里散落下一张床,一条被子,一个枕头。众人见此情景,皆大吃一惊,一时间竟有些呆若木鸡。郭疯子悲怆地大吼一声,发疯似地扑到床上嚎啕大哭起来。白墨龙仍不死心,认定秘籍必在此中,当下刀光四溢,棉被枕头挑得粉碎,散落下的却只是片片棉花,别无他物。
孤刹沉默不语,郭浣女举目不惊,何郁心中有愧,轻狂书生却松了一口气。幸好秘籍不在棺内,否则以白墨龙此时的体力,跟他抢几乎是不可能的。再见郭疯子如此悲痛欲绝,想起之前自己一直护着不肯让白墨龙开棺,心中反倒免了些许愧疚之情,当下心情愉悦,打了个哈哈道:“白堂主闲来无事,非要开这么个棺材做什么?”
白墨龙心下不悦,冷眼相向道:“书生倒是忙得很,不想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也来掺和掺和。”
轻狂书生一阵尴尬,无言以对。郭浣女娇笑着打趣道:“书生不能整天净读书,也是要散散心的。白大哥不要太在意了。”
白墨龙忽然出手,出其不意地一掌拍向郭疯子。何郁眼疾手快地拉了郭疯子一把,人救下了,小床却被拍了个四分五裂。
床里什么也没有,床上没有,床下也没有,什么都没有,没有秘籍,有的只是一张床,一张四分五裂了的床。
郭疯子却似乎真的疯了!他咬牙切齿,撕心裂肺地一声狼嚎,举着刀,像一头白狼般迅疾地扑向白墨龙,两眼通红,浑身流露出嗜血的欲望,大骂道:“姓白的,阿梅死了你也不肯放过她!死了你也不肯放过她!今生今世,只要我郭白狼有一天在世,你白墨龙就一刻不得安稳!一刻不得安稳!”
白墨龙一边招架一边破口大骂道:“你这疯老头子!发什么疯!”
郭浣女轻叹一声道:“想不到这老先生竟然是当年名震江湖的‘白眼狼君’郭白狼。”
郭疯子又是一声狼嚎,大声道:“从前你骗走了我的白狼刀,如今又搅得阿梅泉下难眠,我郭白狼到底欠了你什么!欠了你什么!教你跟我有这般深仇大恨!”
白墨龙哪肯被众人知道白龙刀其实是白狼刀,突然被揭了底,一时心慌,急忙道:“你胡说什么!”
郭疯子身心痛苦,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发了疯似的一心只想将白墨龙碎尸万段,招招都是狠招,招招都是拼命的劲,白墨龙却不想跟他拼命,这么一来,竟被他逼得节节后退。一个追一个退,眨眼间两人离众人都相去甚远了。
谁也没拿到秘籍,谁也不知道秘籍在谁手上。人人似都陷入了一片泥潭,找不到方向。
郭浣女轻声道:“主角都散场了,我们也散了吧。”
正在这时,王二突然动了动身子,朝着李大娘那个方向爬去。郭浣女眼尖,长袖一挥将他卷了回来,掷在众人之中。
众人皆心领神会,一时之间,竟无人说话,只默默地看着犹在地上哆哆嗦嗦的王二。
没有人动手,郭浣女一心只想坐收渔翁之利,孤刹人虽可怕,但也不欲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轻狂书生亦正亦邪,生性又有点腼腆,更不会动手。
金弓李大娘拐杖一顿,走上前道:“放开王二!”
郭浣女冷笑一声道:“金弓李大娘,还拉不拉得动金弓?”
李大娘扯开黄袍,胸前竟绑着一整排的金箭,她取下三支,一招“流星剑”,流光一般射向郭浣女。郭浣女仰面一倒,避开头顶上一支,脚一踢,踢开中间一支,又一个鹞子翻身,避开了底下的一支。
李大娘见她竟能避开,忙又张弓搭箭,但毕竟年迈,迟了一步,郭浣女的长袖已卷住了李大娘的弓,猛地一扯,李大娘不愿弃弓,竟被拉得往前踉跄,何郁连忙一个箭步上前拉住郭浣女的长袖,三人成了三角之势。
郭浣女心中暗忖:“这姑娘不知打哪钻出来的,定是没安好心,云辰现在被她耍得团团转,说不定秘籍反而要被她拿去,不如先将她除去……”她心中虽作此想,口上却温婉道:“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姐姐又是在做什么?”
“妹妹难道看不出来,是这老夫人先要取姐姐的命么?”
“这还当真看不出来。”
“你……!”郭浣女一顿,突又语气柔和道:“罢了,看在妹妹的面上,放过她一次。”她轻轻一扯,收回衣袖,转向王二道:“你把东西交出来,我们也不会难为你的。”
王二哆哆嗦嗦,字不成句道:“仙子饶命,仙子饶命……”
“别怕,你只要把郭白狼给你的东西交出来,本岛主答应保你性命!”
王二仍旧哆哆嗦嗦,字不成句。郭浣女有些怒了,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王二哆哆嗦嗦,字不成句。
孤刹突然把鬼剑的剑柄抵在了王二的脖子上,冷冷道:“拿出来!”
王二突然不哆嗦了,也不说话了。他吓得一动不动,冷汗涔涔。
孤刹一用力,冷冷道:“不必挑战我的耐力。”
何郁上前架起孤刹的剑道:“何必跟他过意不去?”
孤刹冷眼一瞥道:“姑娘不要自找麻烦。”
“你别伤他。”
郭浣女娇笑道:“不给他吃点苦头,他怎么肯乖乖就范。”
何郁冷冷道:“那这麻烦我找定了!”
孤刹冷冷道:“随你的便!”
他长剑一转,一式“绿荫春尽”,直指何郁眉目,剑气未到,剑已到!
何郁向旁一闪。
苏言大喊一声,“接着!”作势将风铃刀一抛,郭浣女觊觎已久,见此良机,忙挥袖去抢,哪知苏言并未抛出,反而已拿着刀绕到了何郁身边,笑嘻嘻道:“不劳您老费心,小辈尚且拿得动!”
孤煞见一击未中,紧接着一招“千里飞絮”,人随剑转,人剑合一,尘土飞扬。
眼未眨,剑已拔出,风铃声起。何郁纵身而起,一式“凤凰展翅”,当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刀锋所向之处,划下长长一道浓墨。
一声巨响,风铃刀硬碰硬撞上了孤煞鬼剑,内力朝着四周围激射,衣袂飘荡,没底子的人只觉得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来。
孤煞与何郁二人已被比出剑更快的速度震开。隐约听得云辰轻呼“小心!”
两人身形一落地,忙先查看手中宝器,见无损伤,才安下心来。
这一试之下,孤煞已知何郁内力不如自己,当下冷冷道:“姑娘心中有数,不如点到即止吧!”
何郁年少轻狂,一身傲骨,怎肯服输!何况心中又有救人之意,也不多说,挥刀便是一招“兰舟催发”!孤煞见她不识好歹,想让她长长记性,以后少管闲事,当下一招“剑指潇湘”,还了回去,指望三十招内叫她跪地求饶,痛改前非。
何郁心知自己内力不敌,当下取长避短,和孤煞越打越急,越打越快,内力用得少了去,多靠招式精湛,孤煞一时竟打她不下,反而落了下风。
五十招后,孤煞竟显败像。郭浣女沉不住气了,长袖一挥,前来助阵。哪知她一来,孤煞竟然不打了。郭浣女一边与何郁缠斗,一边恨恨道:“怎么?孤煞吃不消,要去歇歇了么?”
孤煞口气不善道:“我吃不吃得消,不牢岛主费心。二打一这种事,不是我孤煞的行事!”
郭浣女又急又气,暗怪自己疏忽,转而对轻狂书生道:“此事与书生也有关切,莫非书生就这样袖手旁观?”
轻狂书生一怔,他本对何郁起了怜香惜玉之情,只怕郭浣女会伤着她,哪里还会去帮她,当下摸了摸鼻子道:“以二打一,非大丈夫所为!”
“好!好!好一群大丈夫!”郭浣女心中一气,竟落了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