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十，过往并非云烟
人们对未知的东西总是持有恐惧情绪，未知的来源各种各样，但总归是不可预测不可掌控的。
林临对于女人的恐惧，根源还是因为母亲。
那天是三月十二号，是母亲的生日，父亲带着林临去精神病院探视母亲。
沈文秀在精神病院被关了大半年，但整个人看上去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她捧着一本书静静地坐在窗前，温暖而清冷的三月春阳透过玻璃洒落在她身上，给她笼罩了一层安宁静谧的气息。
这样的沈文秀，让林潮和林临都感觉眼眶酸涩湿润。
医生说最开始时，沈文秀的精神状态非常差，而且有一点妄想症的倾向，不过这种状况在持续了一个月到两个月时间后就不再出现。她表现的和正常人一般，而且行为模式也如常人，医生给她做过测试，均无异常，因此认为她已经好了，可以出院了。
但生命的复杂程度不仅仅在身体构造上，人类作为地球上的高级生物，其高级之处便在于智慧。人类的智慧有多高级呢？纵观人类文明的发展史便可窥其一二。
那天，林潮带着林临进去病房和沈文秀见面，沈文秀很激动地抱住两人，诉说自己的想念和悔恨，她哭得不能自已，让林潮父子也跟着一起落泪。
她和正常人一般无二，然而也是这样一个人，在林潮和医生去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她用被子捂住了林临的头部，意图再次杀死林临。
当路过的护工发现的时候，林临已经停止了呼吸，幸好这里是医院，虽然是精神病院，但是简单的抢救医生们还都是会的。林临没有死，但其实他已经算是死过一次了。
他永远无法忘记当时母亲的样子，她悲戚地诉说着自己的难过和痛苦，一边让林临坐在了床上。她说她太难过了，数次想自杀，但是每次想到留下林临一个人在世上，她就心如刀绞，她说，儿子，你跟妈妈一起走吧！
她悲哀又痛苦。
她恐怖又狰狞。
她像是从深渊中爬出的恶魔，将锋利的爪子挥向林临，要把他血淋淋地带走。
因为沈文秀的存在，导致了林临强烈的恐女症。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林临连上学都成了问题，他父亲不得不请家教来为他授课。
林临有将近十年的时间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一直到他快大学毕业的时候，他才跟随父亲去看了一次母亲。
沈文秀在看不到他时，依然和正常人无异。林潮以为只要让他们不要见面，那么把沈文秀接到另一个城市生活也可以，然而沈文秀只要有了自由，就会千方百计地寻找林临，无奈之下，只能再次将她送到了精神病院。
林临那时见到的母亲，和记忆中没有什么区别，她还在娴静地看书，连容貌都没怎么变化。他在外面看了很久，最后也没选择进去，最重要的是，医生认为林临会引起她的病发，所以也禁止他们相见。
之后的每年他都会去两三次，直到三年前沈文秀去世，林临才选择换一座城市重新开始生活。他要学会怎么摆脱母亲带给他的心理阴影，同样也应该感谢有一位非常好的父亲。
林临到达绿茶咖啡厅时张寒已经在等着了，他身前的圆桌上放着一叠资料，此时正在低头翻着。
“张先生，你好！”
张寒起身伸手，寒暄道：“林先生你好你好，请坐！”
时间指向下午一点四十四分。
“张先生约我出来，是想跟我谈什么事情呢？”林临开门见山的问他。
张寒没回他，反而把身前的一叠资料推到林临面前，“你先看看这些。”
A4纸上标着序号，林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大概二十多张纸，分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竟然就是纵火案的详细，包括林临没有梦到的许多细节。第二部分是关于一个名叫赵创的人的个人资料，包括出生和死亡以及平生履历，林临着重的看了他的死亡时间，竟然是纵火案发生那天。
“这个赵创，就是在纵火案中死在厨房的那个男人。”张寒说。
林临心里一跳，那个有些神经质的人，梦里叫做无海的人，真名原来叫做赵创么……
令人吃惊的是，这份资料的第三部分，竟然是秦明的调查。秦明就是秦医生，给林临做了几个月的心理治疗，他虽然有些让人觉得可疑，林临也确实拜托何安琪查过他，但像这份资料这样，事无巨细，27张纸中关于秦医生的调查就占了18张，这……
林临哭笑不得，“张先生，您这是？”他抖了抖手中的资料，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可以仔细看一看，不急。”张寒搅拌着自己面前的饮品，神色淡然。
林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听他这么说，便拿起资料详细看起来。
关于纵火案的细节林临没有兴趣，这个案子本身他也不感兴趣，他只是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些而已，或者把这案子整理一下当成写作素材也不错，虽然面基失败愤而杀人这种原因多少有些儿戏化。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他也不是不相信真有这种奇葩存在。
令他感兴趣的是赵创和秦明的两份个人资料。
赵创：生于1987年七月初七。死亡时间：2015年七月初七。出生地：XX省XX市XX县XX镇赵庄村。
秦明：生于1987年五月二十四。原名：赵景柱，随母亲改嫁后改名，随继父姓。出生地：XX省XX市XX县XX镇赵庄村。
林临将两份资料中的相同之处对比，惊异的发现赵创和秦医生除了同岁之外，出生地竟然一样！
刹那之间，林临脑子里掠过各种信息流，一种恐怖的猜测令他差点扔掉了手中的资料。
赵创和秦明是认识的！
那么在那件纵火惨案中，秦明去过现场么？他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林临额角渗出了冷汗，如果秦明和那件纵火案有关，那么自己会一直做的那些梦？难道是秦明的手脚？他是怎么做到的？
不对！
林临匆匆翻开秦明的资料，资料上写着，秦明在六岁的时候就随着母亲离开了那个村子，并且在之后的这么多年，早就跟生父断了联系，从来没有回去过。按照这么看来，他就算是和赵创认识，那也是幼年的事情了，之后这么多年，他们可能并没有联系过。
但是林临心中有一片阴影挥之不去，秦明和赵创认识，赵创是凶手，而自己恰好做那些梦……
张寒在对面默默地观察着林临，手中的咖啡早已喝干，他又叫了两杯，这才开口说话：“怎么样？林先生也发现这之中的某些关联了吧？”
“这份资料……”林临指头点了点，有些欲言又止。
张寒笑了笑，“资料保真，我有这方面的朋友，他给我的，要么不写，既然写了，那100%是真的。”
他接过资料，找出了某一页，上面有一张彩印的照片。
林临见过这张照片，在何安琪给他的那些照片中就有这一张，之所以记得这么深刻，是因为这张照片中有两位警察被照了进来，这两位警察和他梦中那两位形象太相似了……
“你看这个……”张寒指着照片上的某处，那是在围观人群中的一个人，那人混在人群中，看不清楚穿的什么裤子，他的上衣是一件白色的短袖衫，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但五官还是呈现在镜头中，虽然焦点并不在他，但仔细辨认，林临认出，这是秦明。
火灾发生的时候，秦明竟然在那栋楼？
林临的冷汗又冒了出来，他感觉自己之前好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黑暗怪圈中，一头是被锁缚的他，另一头是牵着锁链的秦明，而圈里圈外，是无数的黑发女人赵创之流。
“你恐惧了么？”张寒把刚端上来热腾腾的咖啡推到林临面前，“无数的暗箭藏在你的身遭，无时无刻不在对准你，随时随地准备着刺穿你，撕裂你。”
林临蓦地抬头看他。
“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身处于这样的生活。”张寒叹息，“你是，我也是！所以如果能感觉到暗箭的存在，其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样你就能把暗箭变成明箭，然后撅折它也好，火烧它也罢，随便用什么方式对付它都好，至少这样，不用再担心暗箭伤人了，不是么？”
良久，林临长舒了一口气。
“我明白，多谢。”
张寒摇头，“不用谢我，我帮你，其实也有我自己的考虑。如果可以，希望你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可以帮我一个忙，你就当我是想跟你做个小小的交易吧！”
“哦？”林临戒备地望着他，“什么忙？”
他现在颇有些惊弓之鸟的意思，对周边的一切都抱着怀疑的态度。纵使张寒如此坦诚，也让他感觉如锋芒在背。这大概是因为自己从小就对别人不能完全信任的原因，林临知道自己的问题，但还是无法克制突然升腾而起的强烈燥郁和不安情绪。
张寒似乎是很了解他此时的心情，所以只是和缓地笑了笑道：“不是什么大忙，只是想请你见见我妹妹。”
他从自己钱包里取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他和一个二十多岁女孩子的照片，两人站在一处花坛的前面，看起来关系很好，脸上都带着笑容，阳光明媚。
“不瞒你说，我妹妹比我小14岁，是家里是大魔王，大概是三年前，或者再早一些，她突然变得很奇怪起来。我没办法把这种变化详细解释，但是我们家里每一个人都感觉到她的变化，后来她才跟我们说，她日日夜夜被噩梦缠绕，时至今日不得解。”
“但是，我妹妹并没有接触过什么人，在此之前，她也没有心理问题。”
张寒脸上带着困扰，看得出来他很疼爱自己的妹妹。
“所以前几天我听安琪说了你的情况，就谎称是对纵火案感兴趣。然而林临先生，我其实只是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