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九，纵火案
人类是群居性生物，但个体本身又对别的个体有着天然的防备心理。
如果一个人类在面对另一个人类之时，坦诚相待，把自己放在了完全能被对方看透的位置上，那反而要对这样的人多一点戒心——他如果不是天生纯良之辈，便是对你另有图谋，而前者寥寥无几。
因此当林临心理博弈似得把自己经历的事情说出来之后，很容易博得了刘老头夫妻的好感和同情。
另外可能还有一些猎奇的心理。
人活的年纪大了，对神怪之事反而看淡，因此当明白林临经历的可能是‘托梦’之后，他们反而热心起来。
——绝大部分的生物，对弱势群体保存有优越感。
老太太让三人重新落座，示意林临讲述他的梦境。
“最开始的时候，我是梦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在另外的城市，他通过网络的方式和一个网名叫做温热流光的女人认识，后来我知道，这个女人就是光子女士。但是我不大清楚他们认识多久，总之有一天，那个人在冲动之下买了车票来到了这个城市，来见那个和他在网络上互相倾心的女人。”
“但是他见到的女人，和他想象中的女人完全不同，第一次见面不欢而散。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再一次做梦的时候，这个人就已经在‘流光’的家中，这个时候，他已经将女人和孩子全部杀害……”
林临讲述的慢了起来，他带着回忆的神色，尽量将梦中的细节描述出来：“他把女人和孩子肢体分解了，并且他好像对七这个数字有什么特别的情感，因此大概是把他们两个人都分成了七段……”
刘老头听到这里面色一变，但是并未多说什么。
“梦中还出现过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对夫妻和孩子的合影，但是照片被那个凶手毁坏了，他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剪掉了孩子的照片，并随身携带。那对夫妻……那对夫妻中，女人应该是我国人，但男人是外国人。”
“对了，当时他们家的窗帘应该是米黄色的，哦！”林临一拍手，吓了几人一跳，“对了，最让人感觉怪异的，是他们家挂了三幅很奇怪的画，其中还有一幅是用毛笔字写的英文，大概是英文诗。”
老太太上下打量着林临，有些不可思议，“小伙子，你以前真的不认识他们一家人么？真的没有来过他们家么？”
林临摇头，“不认识，我是两年多前才搬到这个城市定居的，此前也根本不知道这事儿的。”
“我相信你说的话了！”刘老头突然说。
房间中几人的眼神都聚在他身上。
“你说的其他的，我还可以认为是你道听途说瞎编的，但是你说的那个英文诗挂的画，还有那个七……”老头儿似是不忍心说出来，卡了一下，接着说：“这两个，我信你。”
“警察虽然对外公布说碎S纵火，但从没有说过这个七，事实上，当时烧的都不成样子了，也难以分辨，是后来警察带着我去辨认的时候，我听法医说的，他们都被分解成了七段……太残忍了……而且，那个画，那个用毛笔写的英文诗，是事故发生的那天早上，我刚送过去的……没有别的人知道，你能说出来，真令我惊讶，看来你确实是梦到了什么。”
刘老头抽着烟，脸上的皱纹就像是活了一样，愁苦凄哀。
“火灾后一切都被烧得不成样子了，我还记得那天早上把那幅字送过去的时候，光子很开心。其实就是她告诉我那首诗的，说她很喜欢，我平日间都会练毛笔字，所以就顺手写了一幅，发现还不错，就给送了过去。小和说爷爷你毛笔字写的真好看，以后我也想跟着你练毛笔字，所以他就让光子把那幅字给装了起来挂在墙上……”
林临三人面面相觑。
“年轻人，这个事我连警察都没有说，因为一切都烧没了，说了也没用。可是今天，我觉得是有用的，因为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来说，那么那个人，你梦见的那个人，就真的是凶手，警方就能给他把罪给定死了！”刘老头恶狠狠地说。
“唉，我也知道逻辑上确实是说得通的。”林临叹气，“但是大爷，最重要的是没有证据，而且当初他也被烧死了，死在厨房里，还是吞药后又被火烧，所有的证据都没有了，凶手也死了。我们今天过来，其实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做这样的梦，是不是有什么隐情，或者说杀人的背后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不管是什么事，杀人就是该死！就得偿命！”刘老头的脾气相当冲。
“他已经死了。”林临说，刘老头愣了一下，随即闷声不吭，气冲冲地继续抽烟。
“大爷，你知道杜岩么？”
刘老头夫妻对望一眼，有些惊异，“怎么，你还梦到杜岩小子了？”
竟然真的有杜岩这个人？
林临也很惊讶，之前他让何安琪去调查陈宋和陈无海，但是并没有相关的人，因此杜岩这个在梦里出现的名字，林临其实并没有抱着什么希望的。
“杜岩小子就住在1903，不过他们小夫妻因为工作原因经常外出，你是梦到他的？还是认识他啊？”
“我梦到的！”林临笑了笑，“其实我还梦见大爷你们两位了。”
“哦？”刘老头夫妻顿时起了兴致，“怎么梦到我们的？”
“就是在事故发生的当天，大爷你要去乘坐电梯，但是被杜岩给背着背走了。后来阿姨在房间里出不去，也是杜岩返回来将阿姨救出来的。”
刘老头夫妻面面相觑，“这个事儿，跟事故没关系吧？你怎么也梦见了呢？”
林临摇头，他也不知道。
事实上，他还梦见了警察维护现场和扑灭火灾的消防人员，这些事和案件本身扯不上关系，都属于案子之后的处理，但偏偏林临梦到了这些，并且记忆深刻。
一直没有说话的张寒又起了一丝疑心，不过本来他们就是第一次见面，他不应该多说什么，但林临的这种情况，说是托梦……反而更像是催眠之后给对方灌输的记忆！
……
三人出了小区，心情都有些沉重。
他们什么都没有调查出来，除了保姆和孩子的日常生活，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细细品味的事情。
白来一趟，无功而返。
临分别前，张寒主动要了林临的联系方式，希望双方可以就这件案子继续调查下去。
但这件案子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再追查的，凶手已经死在了五年前，身份基本确定，除了法律上还没有给出明确的定性之外，要说继续往下查，也只能查凶手的来处了。
林临想要得到的答案仍旧一筹莫展。
对于为什么他会梦到这种事情，谁也不知道。
晚上回去后，林临简单收拾了一下便上了床准备睡觉，从回来之后他就觉得非常困，往常间他可没睡这么早过。
夜色很深，一弯如钩弦月悬挂空中，清冷逼人。
林临意识到自己又做梦了。
但这次的梦极其诡异，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是在梦里，并且和什么人一起去向什么地方。
他感觉自己和身边的人在交流，但却不明白在交流什么，身边可能有一个人，或者是两个人，是何安琪和张寒么？
林临有些纳闷自己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但很快就知道了。
秀竹园！
白天刚去过的地方！
一种恐怖的情绪在林临心中酝酿，他害怕的想停止，但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的身体自己动着，并且和旁边的人断断续续地说话，而后他们一起进了电梯，按了楼层，电梯开始缓缓上升。
林临恐惧地挣扎，但他好像是被囚禁在自己的身体里，而身体有他自己的意愿。
“叮——”电梯门开了，身体的眼睛看了一眼电梯内的显示板，上面显示着两个阿拉伯数字：21。
林临感觉自己出了电梯向着一个方向走去，他突然觉得奇怪起来，身边的人好像没了，而他也不再觉得恐惧，反而有点隐约地期待情绪。
然后他感觉自己停在了一个房间的门口，伸手按了门铃。
林临想去看这是21楼的第几户人家，但是身体并不听他的话。门被打开，一个穿着清凉的女孩子见到他，惊喜地扑了过来。
林临吓了一跳，但他并没有感觉到恐惧，也许是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他在梦中对女孩子并没有在现实中那样的排斥和疏离。反而意识到自己还伸手抱住了女孩儿，并且迅速和对方吻在了一起，纠缠着，抚摸着，旋转着倒在了床上。
窗外，一弯月冷幽幽照亮不需要月光的城市，霓虹闪烁的楼宇之间，是都市男女逐渐开启的狂欢。
喘息声和交叠的声音在各个窗口飘散在空气中，月亮照耀了人间千年，见惯了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但此刻还是悄悄地隐到了云层后面，让黑暗暂时降临大地。
林临醒来的时候，才早上六点多，他去了卫生间换了内裤清洗了一番又倒在了床上，有些羞耻于自己竟然做了春M。
他想了想，大概是秦医生的心理治疗见效，他不再恐惧排斥女人之后，身体就诚实起来。这倒是个好消息，下次见到秦医生的时候，倒是可以咨询一下什么时候停止治疗。
林临翻了翻微信，意外发现张寒竟然给他发了消息，显示时间是昨天晚上10:49，林临打开，看到信息里写着：林先生，不知明天可有空闲？想跟你面谈一些事，如果可以，明天下午两点，建设路绿茶咖啡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