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山林　尚友古人

【原文】

余昔在龙眠[1]，苦于无客为伴。日则步屧[2]于空潭碧涧，长松茂竹之侧；夕则掩关[3]读苏、陆诗。以二鼓为度，烧烛焚香煮茶，延两君子于坐，与之相对，如见其容貌须眉然。诗云：“架头苏陆有遗书，特地携来共索居[4]。日与两君同卧起，人间何客得胜渠[5]？”良非解嘲[6]语也。

【注释】

[1]龙眠：龙眠山，在安徽省桐城县西北三十里因“大小二龙山，宛若龙眠形”，故名。

[2]步屧（xiè）：步行。屧，木屐。

[3]掩关：闭门。关，门闩。

[4]索居：离开众人独自散处一方。

[5]渠：称他人曰渠。

[6]解嘲：因被人嘲笑而自作解释。

【译文】

我以前住在桐城龙眠山的时候，苦恼于没有人陪伴，白天就步行在空旷碧清的水潭小溪之畔，古松茂竹之间；到了晚上，我就关起门，读苏轼和陆游的诗词，到了二更天时分，便点燃蜡烛焚香煮茶，貌似请两位君子与我相对而坐，就好像看见了他们的容貌一样。我曾作诗一首：“书架上摆放着苏轼和陆游的遗著，特意携带在身边来排遣孤独。天天和两位君子同起同卧同行动，人间哪有人能胜过他们呢？”这确实不是因被人嘲笑而自作解释的话啊。

【品评】

近代杰出的出版家、教育家与爱国实业家张元济有一句简单朴素的话：“天下第一好事，还是读书。”读书是一件好事，而能够读书于山林更是一件乐事。

古代士人在山林读书，或在山林之中的寺庙、道观中读书，这是悠久的传统，特别是到了唐代已蔚然成风：李白曾隐居于大匡山读书；杜牧曾在庐山读书；李绅读书于无锡惠山寺……这些在文学史上彪炳千古的诗人都有着在山林读书的经历。

山林是读书的好地方，一则清静，少世俗之纷扰，便于安心读书；二则山间花草树木、清流激湍、嘤嘤鸟语同样是一部无字之书，徜徉其中，情趣不觉间受其陶冶，趣味渐渐为之提升。读书于此岂能无长进、无飞跃？

张英在桐城老家找到了这样一方风水宝地——龙眠山。明代文人许浩诗云：“大小二龙山，连延入桐城。山尽山复起，宛若龙眠形。”山川蜿蜒，水流婉转，置身其中，乃人间仙境。康熙皇帝曾赐予隐居龙眠山中的张英一副楹联：“白鸟忘机看天外云舒云卷；青山不老任庭前花落花开。”白日行走于山间，看溪流修竹、闻松林之声，夜则轻掩柴扉，焚香煮茶，翻开诗卷，品味苏、陆，涵咏把玩，岂非人生一快事哉！

晚年离群索居的张英读书于龙眠山中，尽情享受这份人生乐事。

松亭正经图（陈少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