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僮仆　不宜多蓄

【原文】

圃翁曰：人家僮仆，最不宜多畜。但有得力二三人，训谕[1]有方，使令[2]得宜，未尝不得兼人[3]之用。太多则彼此相诿[4]，恩养必不能周[5]，教训亦不能及，反不得其力。且此辈当家道盛，则倚势作非，招尤结怨；家道替[6]，则飞扬跋扈[7]，反唇卖主，皆势所必至。予欲令家仆皆各治生业[8]，可省游手游食之弊，不至于冗食为非[9]也。

【注释】

[1]训谕：训诲，开导。

[2]使令：差遣，使唤。

[3]兼人：指能力倍于他人，一人能顶两人。

[4]相诿：互相推卸责任。

[5]周：顾及全部。

[6]替：衰落。

[7]飞扬跋扈：骄横放肆，目中无人。飞扬，放纵。跋扈，蛮横。

[8]生业：指谋生的手段、职业。

[9]冗食为非：吃闲饭做恶事。

【译文】

圃翁说：家里的奴婢仆人，最不宜蓄养过多。倘若有两三个能干的仆人，训导得法，使唤得当，则未必不能一人顶几人用的。如果仆人蓄养过多，他们就会互相推诿，同时主人对他们的关照给养就必定出现不均匀的现象，教育和训导也会有顾不过来的时候，如此一来，反而不能达到人尽其才、才尽其用的目的。而且，像奴仆这类人，当主家家业兴盛的时候，他们会倚仗势力为非作歹，招怨结仇；而当主家家道衰落的时候，他们便会骄横放肆，卖主求荣，这些都是必然的。我准备让我的家仆们各自掌握谋生的手段，这样就可以除去他们游手好闲、白吃干饭的坏毛病，不至于坐吃闲饭、为非作歹。

【品评】

“金紫万千谁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是曹雪芹对王熙凤的评价。想想荣府上上下下几百口的大家族，被一女子治理得井井有条，真是令万千男子汗颜。故曰治家不在于是男人还是女人，也不在于多少，但有得力者二三人足矣。

蓄养僮仆也非多多益善，过多甚至会添乱。《红楼梦》第十三回王熙凤协理宁国府首先想到的五个问题：头一件是人口混杂，遗失东西；第二件，事无专执，临期推委；第三件，需用过费，滥支冒领；第四件，任无大小，苦乐不均；第五件，家人豪纵，有脸者不服钤束，无脸者不能上进。张英也讲僮仆太多往往教训不及，遇事相互推责，在外依仗势力为非作歹，“反不得其力”。所以张英治家的经验就是僮仆“最不宜多蓄”。

对家庭、对企业、对国家，都是这个道理。本来一个人能做的事情换成两个人做，效率不仅不会提高，甚至会带来“一个和尚有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的困境，所以“人多力量大”也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至理名言。兵在精而不在多，多而没有有序的管理必然带来效率低下。张英的治家格言、王熙凤的管理艺术都可以给我们带来很多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