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斯是对了还是错了
《我们子孙后代的经济可能性》发表后的那个时期,人们对凯恩斯既友好又刻薄。他在1928年首次发表了这篇论文,经过各种修订,于3年后发布了最终版本,至今还不满100年。但是,就在我写本书时,结论已经相当清晰。
首先,让我们公平地对待这个人。在英国经历了很多年糟糕透顶的经济表现之后,以及在世界经济即将陷入大萧条之际,凯恩斯提出了这些令人震惊的想法。当时,生活水平在百年内提高4—8倍的想法看上去像一种幻想。
然而,至少在发达国家,这种貌似漫无边际的物质进步幻象已经成为现实。具体情况完全取决于你以哪一年为起点,以及采纳哪种“生活标准”定义。在美国和英国,2018年的生活水平是凯恩斯提出其愿景时的5.5—7倍。而在我撰写本书时,距离凯恩斯发表这一想法的百年期结束还有10年(有趣的是,在他的《我们子孙后代的经济可能性》一文中,他对不发达国家只字未提,如今我们称之为“新兴市场”。接下来,我也将聚焦于发达经济体,但我会简短地把新兴市场的情况介绍给大家)。[7]
然而,尽管凯恩斯关于平均收入和生活水平将总体提高的观点基本正确,但工作终结甚至每周工作时间降至15小时的设想尚未发生。目前,大多数成年人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从事全职工作,每周工作30—40小时,在很多情况下,甚至更多。因此,关于如何利用所有那些休闲时间的问题根本没出现。
此外,现代劳动力市场的一些关键特征与凯恩斯的设想完全相反。事实上,很多专业人士的工作时间似乎更长了。股票经纪人过去过着相当安逸的生活,他们的正常工作时间是每天最多六七个小时,而且这段时间中的大部分还专用于“午餐”上。相比之下,如今的金融专业人士往往早上7点就坐在了办公桌旁,上帝赐予的每个小时都要工作,而且还没有“午餐”时间。
同样,虽然法律专业人士通常上午较晚才开始工作,但他们的工作时间也非常长,常常要工作到深夜(我无法解释金融专业人士和律师之间昼夜平衡状态的不同)。这与法律行业在19世纪乃至20世纪早期到20世纪80年代的运转方式相去甚远。直到比较近的这个时期,一些成功的英国律师还能在上午处理他们的法律事务,然后在下午和晚间去下议院(House of Commons)。
说到政治,在19世纪,英国首相们可能会在夏季到欧洲大陆或乡村庄园待上几个月。现在,他们应该几乎一年到头都很难做到这一点。当一些国家灾难袭来时,如果他们碰巧被发现在国外晒日光浴,那麻烦就来了。有意思的是,这种更大强度的努力或至少是表面上的努力,似乎并未明显改善政府的工作质量。
相比过去,如今的普通办公室职员通常也要为生计辛苦工作更长时间,除了正式的办公时间,往往还有可观的通勤时间。另外,在漫长的通勤时间中,他们很有可能会花费大量时间在笔记本电脑或智能手机上工作,而且他们还可能会在所谓的闲暇时间里在家继续做这些事情。
与此同时,在外工作的女性数量大幅增加。[8]如今,在大多数发达国家,夫妻双方都外出工作,与旧模式形成对比。在旧模式下,有一人(通常为女性)待在家里照顾孩子和家庭。这种变化的结果是,对很多人来说,工作结束回到家里后的时间并不是一段较长的休闲时光,相反,它只是另一种工作。对所有这些工资和薪金的“奴隶”来说,凯恩斯关于休闲生活的愿景,以及如何利用所有那些时间的想法,似乎都来自另一个星球。
甚至有证据表明,很多人(即便不是专业人士)自愿在工作中投入比规定工作时间更长的时间。在美国和英国,工作者有选择工作时间的能力,其工作时间远远超过欧洲国家的正常水平。在欧洲,工会政策和法律对工作时间都做出了限制。美国的人均GDP比法国、德国的高30%—40%,但在一年之中,美国人的平均工作时间也比这些国家的人要多30%—40%。更重要的是,美国和欧洲之间这方面的差距一直在扩大。1970年,美国适龄劳动者的每周平均工作时间为24小时。到了2004年,该数据为25小时。[9]
如何解释现代人对工作的明显偏好,至少在盎格鲁-撒克逊人(Anglo-Saxon,大部分英格兰人的祖先)的世界中?只有找到了该问题的某种答案,我们才能就未来AI经济中工作和生活之间的平衡关系形成新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