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種族考

蒙古自成吉思汗崛起，至忽必烈汗滅宋，先後僅七十年，聲威所加，歐亞二洲，無與抗顔行者。當時南北亞美利加尚未發見，非洲則在草昧榛狉之域，蒙古人之勢力，幾於混一歐亞，即幾於混一世界矣，此誠前古所未有也。然蒙古種族所自始，史籍闕焉不詳，一翻閲元史，直從太祖叙起，於先世事跡，一語不及，令人茫然不知蒙古部族之所由來，非特不及《北史》特列世紀之精詳，即較之《遼史》於契丹部族原始，尚於營衛志中加以考證者，亦覺疏密之相去，不可以道里計矣。是誠讀史者之一大缺憾也。

蒙古二字，自宋以前，史無聞焉。《秘史》爲元人自作之書，號稱最可信據，然亦但自稱其種族曰忙豁勒，而不詳其所由來。惟《松漠紀聞》云盲骨子，契丹事跡謂之朦古國，即唐書所紀之蒙兀部，溯源爲最遠矣。案《舊唐書》云：“室韋，契丹之别類也。其北大山之北，有大室韋，傍望建河，源出突厥東北界俱輪泊，屈曲東流，經西室韋界，又東，經大室韋界，又東，經蒙兀室韋之北，落俎室韋之南，又東流，與那河忽汗河合，又東，經南黑水靺鞨之北，北黑水靺鞨之南，東流注於海。”洪文卿侍郎云：《唐書·地理志》：回鶻有延侄伽水，一曰特延勒泊，泊東北千餘里，有俱輪泊，泊之四面皆室韋。所謂北大山，必是大興安嶺，俱輪泊當即呼倫淖爾，爲黑龍江南源。《水道提綱》稱曰枯輪泊，此外湖泊，更無同音。又以唐時回鶻地望證之，故知是也。據此以考元之先世，在黑龍江南，即所謂望建河。唐後西南從克魯倫河斡難河。蒙兀《新唐書》作蒙瓦。尤與《秘史》忙豁音類。蒙兀、忙豁二音，一斂一縱，《秘史》於忙豁字旁皆注“中”字，明宜斂音口中，不宜縱音口外。忙豁斂音，即蒙兀矣。元時西域人拉施特而哀丁奉敕修史，亦稱蒙兀勒，不稱蒙古勒，謂蒙兀人自言部族得名，由來已久，與《松漠紀聞》之説，不謀而合。至今波斯人仍稱蒙古爲蒙兀兒。明時波斯書稱天山以北曰蒙兀里斯單。嘗面詢波斯使臣，詳審語音，實非古字。《瀛環志畧》云：“明嘉靖間，撒馬兒罕别莫卧爾，攻取中印度立國，勢張甚。謂莫卧兒即蒙古，實即蒙兀兒。萃中外之見聞以相印證，其爲蒙兀而不當作蒙古明甚。”案侍郎此説，考證蒙古之即蒙兀室韋，可謂精確詳盡，且猶有一至堅之證據，室韋出於鮮卑，鮮卑與靺鞨同族，靺鞨即滿洲人之祖也。今滿蒙語言固多相同者。此又可爲蒙古出於室韋之確證矣。然獨何以解於蒙古人自著之書？案《元秘史》云：“當初元朝人的祖，是天生一個蒼色的狼，與一個慘白色的鹿相配了，同渡過騰吉思名字的水，來到斡難名字的河源頭，不兒罕名字的山前住著，産了一個人，名字唤作巴塔赤罕。”狼鹿生人，語近荒誕，然玩其語氣，既指其播遷之所自，復詳其奠居之山川，此豈指獸類語耶。及一翻蒙文《秘史》原本，乃知所謂蒼色狼者，當譯音曰孛兒帖赤那，所謂慘白色鹿者，當譯音曰豁埃馬闌勒，蓋皆人名非畜類也。北人以狼爲猛獸，故以名男，鹿性馴，故以名女，猶中國人之以虎爲名矣。其開卷數語，當譯云“自天而生之孛兒帖赤那，及其妻豁埃馬闌勒，渡騰吉思海，營於斡難河之源不而罕山”。則合矣。所謂自天而生者，猶中國古以天子爲感天而生也。明人之譯《秘史》，意在藉此考證蒙古語言，而不在於考其史事。别有考。故於人姓地名之旁，往往附釋其語意，傳寫者不察，遂誤以人名爲狼鹿耳。據此，則蒙古先世，當以孛兒帖赤那爲始祖，而其種族，實來自騰吉思海地方。所謂騰吉思海者，果何地乎？案《蒙古源流考》云：“土伯特智固木贊博汗，爲姦臣隆納木篡弑，其三子皆出亡。第三子布爾納齊諾，逃往恭博地方，即娶恭博地方之女。地方人衆，尊爲君長，生子必塔赤罕。”布爾納齊諾即孛兒帖赤那，必塔赤罕亦即巴塔赤罕也。然則蒙古先世，爲吐蕃王室之裔，所謂騰吉思海子者，即今西藏拉薩西北之騰吉里池，不而罕山即今外蒙古車臣土謝圖汗境上之布爾罕哈勒那都嶺。孛兒帖赤那蓋即吐蕃可汗之季子，因遭家國之變，自拉薩出奔，越騰吉里池而至今外蒙古地方者也。

夫蒙古先世出於吐蕃王室之説，據蒙古人所自述，章章如此，而其出於室韋分部之説，按之中國載籍，又確鑿如彼，果孰爲是而孰爲非耶。曰：皆是也。按蒙文《秘史》云：“巴塔赤罕生塔馬察，塔馬察生豁里察兒蔑兒干，豁里察兒蔑兒干生阿兀站孛羅，阿兀站孛羅生撤里合察兀，撤里合察兀生也客爾敦，也客爾敦生撏鎖赤，撏鎖赤生合兒出，合兒出生孛兒只吉歹蔑兒干。孛兒只吉歹蔑兒干妻曰忙豁勒真豁阿。”忙豁勒即蒙古二字之正譯，已見前。忙豁勒真，猶言蒙古部人。豁阿，蒙古語美女之稱，忙豁勒真豁阿，猶言蒙古部之美女，蓋遊牧人種男統未立，得姓之由，多從女系，孛兒只吉歹蔑兒干始娶蒙古部女，故其子孫皆以蒙古爲姓，猶金始祖函普娶靺鞨完顔部女，而其子孫遂以完顔爲姓也。

此外漢人記録，又有謂蒙古先世，出自韃靼者。宋黄震《古今紀要逸編》云：“韃靼與女真同種，皆靺鞨之後，其居混同江者曰女真，居陰山北者曰韃靼，韃靼之近漢者曰熟韃靼，遠漢者曰生韃靼。韃靼有二，曰黑曰白，皆事女真。黑韃靼至忒没真叛之，自稱成吉思皇帝。又有蒙古國者，在女真東北，我嘉定四年，韃靼始并其名，號稱大蒙古國。”孟琪《蒙韃備録》云：“韃靼始起，地處契丹西北，族出於沙陀别種，故歷代無聞。其種有三，曰黑，曰白，曰生。所謂白韃靼者，顔貌稍細，所謂生韃靼者，甚貧且拙，且無能爲。今成吉思皇帝及將相大臣，皆黑韃靼也。”案此二書，俱以爲韃靼有黑白二種。生熟乃近塞之稱，非種族之别，猶女真係遼籍者稱熟，不係遼籍者稱生也。《蒙韃備録》與黑白并列爲三種，誤。而成吉思汗則出於黑韃靼，特一以韃靼爲女真同族，一以爲沙陀别種，一則但言成吉思汗出於韃靼，而不更言蒙古，一似韃靼即蒙古，一則謂蒙古别爲女真東北之一國，成吉思汗特并其名以自號，一若毫無血統上之關係者然，爲相異耳。果如《古今紀要》之説，則蒙古與韃靼渺不相涉，成吉思汗何緣忽以其名自號？況循覽《秘史》，紀載蒙古先世事跡甚詳，曾未有於成吉思汗一族之外，别有所謂蒙古國者，至嘉定四年乃并其名以自號之説乎，此其説之謬誤，殆無俟辨。案帖木真稱成吉思汗號事在宋開禧二年，黄氏蓋誤以稱汗爲改定國號而又誤後五年也。特所謂韃靼者，不特孟珙、黄震皆以爲蒙古所自出，即蒙古人亦恒以之自稱，《秘史》中所謂達達者是也。然則韃靼之與蒙古，亦必有種族上之關係可知矣。案《唐書》云，韃靼者，靺鞨别部之居陰山者也。李克用叛唐兵敗，奔其部。及討黄巢，乃將韃靼萬餘人南。又《蒙韃備録》云：“韃人在本國時，金虜大定間，燕京及契丹地有謡言云，韃靼去，趕得官家没處去。葛酋雍宛轉聞之，驚曰：必是韃人爲我國患，乃下令，極於窮荒，出兵剿之。每三歲，遣兵向北剿殺，謂之減丁。迄今中原盡能記之。韃人逃遁漠北，怨入骨髓，至僞章宗立，明昌年間，不令殺戮，以此韃人稍稍還本國云。”據此參稽，則韃靼之所由來，又可瞭然矣。韃靼者，本靺鞨别部，自唐中葉後，始徙居陰山者也。故孟珙云歷代無聞。其時西突厥别部沙陀，亦適以遭吐蕃之難，來居是土，因所處之地相近，二種人遂相親交，故李克用兵敗，得往依之，及討黄巢，且能用其人。夫二種族既相親交，則昏姻互通，遂生新種，所謂白韃靼也。其距塞較遠之韃靼，不與沙陀通昏媾者，則仍爲單純之血系，所謂黑韃靼也。生熟韃靼，史雖不言其孰爲黑白，然大抵近塞者多白，遠塞者多黑，此可推測而知矣。韃靼種人，本處漠南，無由與室韋分部之蒙兀相接，孟珙所謂韃人在本國時也。自金人下減丁之令，歲歲出兵，向北剿殺，此種人遁逃奔走，不得安其居，乃有播遷漠北，與蒙兀相遇者。種族既同，聯結自易，故迄於金之季世，蒙古人復以達達自號也。蓋至此而蒙兀之與韃靼，亦已不復可分析矣。然則宋時之所謂蒙兀者尚非單純之室韋種人也。

又按《秘史》載元世系，始於孛兒帖赤那，而拉施特所作《蒙古史》，則所紀載尚在其前，其言曰：“相傳古時，蒙兀與他族戰，全軍覆没，僅遺男女各二人。遁入一山，斗絶險巇，惟一逕通出入。而山中壤地寬平，水草茂美，乃携牲畜輜重往居，名其山曰阿兒格乃兖。二男，一名腦古，一名乞顔。乞顔義爲奔瀑急流，以其膂力邁衆，一往無前，故以稱名。乞顔後裔繁盛，稱之曰乞要特。乞顔變音爲乞要，曰特者，統類之詞也。後世地狹人稠，乃謀出山，而舊逕蕪塞，且苦艱險，繼得鐵礦，洞穴深邃，爰伐木熾炭，篝火穴中，宰七十牛，剖革爲筒，鼓風助火，鐵石盡熔，衢路遂闢。後裔於元旦鍛鐵於爐，君與宗親，次第捶之，著爲典禮。”《元史譯文證補》一。化鐵成路，語涉不經，然拉施特身仕宗藩之朝，親見捶鐵之典，其所記載，斷不能指爲虚誣。且乞要特即元史之奇渥温。拉施特所載，實爲有元帝室得氏之由，更不能指爲無據。然《秘史》爲元人自述先世事跡，最可信據之書，初無此一段文字，而《蒙古源流考》且明言布爾納齊諾爲吐蕃可汗之子，此何故歟？豈此一段事實，固智固木贊博汗先世之事耶？非也。案《隋書·突厥傳》云：“其先國於西海之上，爲鄰國所滅，男女無少長盡殺之。有一兒，年且十歲，以其小，不忍殺。刖足斷臂，棄大澤中。有牝狼每銜肉至其所，此兒固得不死。其後遂與狼交，狼有孕焉。負至於西海之東，止於山上。其山在高昌西北，有洞，牝狼入其中，遇得平壤茂草，地方二百餘里。後狼生十男，其後各爲一姓，阿史那其一也。子孫蕃育，漸至數百家，經數代，相與穴處，而臣於蠕蠕。”案此所傳，與拉施特所紀蒙古事，語殊相類。洪侍郎因謂蒙古襲突厥語以叙先德，又謂《秘史》謂狼鹿生人爲蒙古鼻祖，亦顯拾突厥唾餘。夫蒙古當拉施特作史時，正聲威昌熾之際，突厥雖大族，在蒙人視之，亦奔亡之餘，藩屬之列耳。竊其傳説，豈足自重？況拉施特修史時，西域宗王，盡出先時卷牘，資其考核，復命蒙古大臣諳掌故者，襄理其事，視之何等慎重，而肯剽竊異族荒誕無稽之説，以自亂其史實乎？且吐蕃贊普，固亦泱泱大國之君，蒙古先世果其胄裔，秉筆直書，豈尚不足爲榮，而自托於敗亡俘虜之餘耶？然此二事，實絶相類，雖欲不指爲一事之傳訛而不得也。此又何故乎？吾知之矣。此蓋由蒙古部族與韃靼混合而生也。韃靼種族與沙陀相混淆。其説既具於前矣。沙陀者，其先本名處月，爲西突厥别部，處月異譯，則爲朱邪。西突厥亡，是族人居金娑山之陽，蒲類海之陰，地有大磧曰沙陀，因號爲沙陀突厥。見《唐書》。蒲類海今巴里坤湖也。所謂沙陀者，以地望稱之，非其種族之名，其種族則固突厥也。惟其爲突厥也，故其先世之事跡，部族中必有能記之者，觀於元旦捶鐵之著爲典禮可知矣。此種傳説，此種典禮，當沙陀突厥與陰山以北之韃靼混合時，尚能守之，及其既與韃靼混合爲白韃靼，再與蒙古種族混合後，尚相承而勿替，故蒙兀人亦遂視爲本族之古史也。且成吉思汗一族，既同爲奇渥温氏，則亦不能謂其血統與沙陀突厥無關係，而拉施特列此一段事實於蒙古全史之首，正不能誚其謂他人父矣。洪氏不知蒙兀與韃靼之關係，故讀此一段歷史，而輾轉生疑，既疑拉施特爲襲人成説以自叙先德，並疑《秘史》爲拾人唾餘，而不知茫昧傳説之古史，雖或難明，斷無虚構，苟能精心讀之，正見其字字皆寶也。

又案成吉思汗之興，得力於汪古部之協助者不少。當禮木合王罕先後敗亡時，漠南北部族，足與蒙古抗者，惟一乃蠻。乃蠻部長太陽罕，使約汪古部長阿刺忽失的吉惕忽里名見《秘史》即《元史》之阿剌兀思剔吉忽里，本紀作白達達部主。伐蒙古，阿剌忽失的吉惕忽里以告，成吉思汗因得先舉滅乃蠻，乃蠻亡而漠南北盡平，乃得專力以圖中原。嘉定四年，誓師伐金，四月，至大水濼。今察哈爾正藍旗牧地之大水淖爾。是夏，休士衆於汪古部。及秋，乃進兵。阿剌忽失的吉惕忽里親爲之向導，盡得邊地險要形勝，而金事遂不可支矣。夫金所恃以爲險者，外堡也，所謂外堡者，金大定間所築，東起長春達里帶石堡子，今嫩江西岸布特哈境。西抵鶴五河，在科爾沁右翼中旗北二百里見《蒙古遊牧記》。屬東北路招討司。起鶴五河堡子，西南至撤里乃。《金史·地理志》臨潢路下總管府有撒里乃之地，有行宫。臨潢故城在今巴林旗博羅和屯，撒里乃當在其北。屬臨潢路總管府。又西起坦舌，山西武川廳北，有塔集呼都克塔集，即坦舌異文，呼都克井也。東至胡烈么即《元史·太祖紀》之烏月營地，在撫州北。幾六百里，屬西北招討司，至明昌間，塞外之防益急，先後遣使繕加女墻副堤，以上皆見《金史·地理志》及《獨吉思忠傳》。而净州斗入天山，當外堡西頭，爲北族進路，形勢尤要。汪古部以一軍守其衝，净州今歸化城北。其責任不可謂不重。使阿剌忽失的吉惕忽里知蒙古之强，入告金廷，豫爲戒備，則章宗一代，於北方經畧。未嘗懈怠，固可豫爲之計，何至如後此之倉卒防秋？即當成吉思汗南伐時，汪古部長若不假以水草，恣其休牧，且躬爲之向導，以入長城，則蒙古兵遠來疲敞，且主客異形，亦安能得志若是之易？拉施特以汪古部歸順爲金亡之由，可謂有識矣。夫蒙古部族雖强，然當成吉思汗滅塔塔兒時，猶受金廷札兀忽里之職，見《秘史》。而金當承安泰和之際，亦尚席中原全盛之餘，必謂逆料蒙古之可以滅金，恐無論何人。無此先識也。然則阿剌忽失的吉惕忽里之傾心於成吉思汗，果何爲哉？蓋汪古亦白韃靼部族，蒙兀部衆，既與北徙之韃靼混合，則二者有種族之親焉，較之乃蠻之天各一方者，其疏戚自不可同日而語，而減丁之令，汪古部雖力不能報，未嘗不心焉痛之，故亟思假手於成吉思汗，以復同種被戮之仇也。然則燕京大定之謡，卒非減丁剿殺所能解免，而適以啓諸部族仇視之心，亦可見殺戮之不足以弭患矣。然蒙古與韃靼關係之密，則於此而益可見也。

如上所述，則蒙古蓋室韋、突厥、吐蕃三種人相混合之種族也。室韋出於鮮卑，鮮卑出於東胡，其入據中夏者，有慕容氏，有跖跋氏，有耶律氏，即女真滿洲高麗日本，亦皆與鮮卑同族。女真滿洲皆出靺鞨，靺鞨在兩漢時曰挹婁，周以前曰肅慎。高麗出於夫餘，夫餘出於濊。日本人自稱其種族曰大和，蓋亦自亞洲大陸東北方播遷而入三島者。今滿蒙、朝鮮、日本語系概相同，可爲種族相同之鐵證。東洋史上，善模效漢族之文明者莫此族人若也。如匈奴、突厥皆與漢族交涉甚多，然沐浴其文明較少。突厥與回紇同種。回紇爲鐵勒十五部之一，鐵勒，亦曰敕勒，乃漢時丁令二字之音轉，爲東洋史上最强武之種族。突厥之强，遠在匈奴契丹之上，女貞滿洲無論矣，餘别有説。吐蕃，《唐書》以爲秃髮氏之後，則亦出於鮮卑，然據今西藏學家之言，則此説殊爲無據。今西藏學家言，藏人種族之由來，當以其古代經典所自述者，爲最可信據。據此，則藏人實印度阿利安人之分支，自希馬拉雅山之陘入藏者也。夫印度人，固亦世界史上之優等人種也，蒙人混合此三者之血統而一之，而别生新種，其爲優强，固無俟言矣。然今竟何如哉！一追懷成吉思汗之偉烈，而感不絶於予心也。

（原刊《大中華》第一卷第十一期，一九一五年中華書局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