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着“钱雨”的市场

在自营交易行业里，公司的服务对象是合伙人和员工，而不是为任何客户创造利益。也可以说，自营交易公司本身就是自己的客户。一家自营交易公司的交易员会利用公司自有资本——而不是客户的资金——积极投资于股票、债券、期权、大宗商品、衍生品以及其他金融产品上。

合法的自营交易公司不会把资本投在内幕交易上。我不认识任何内幕人士，除非他来到我的交易大厅大声叫嚷：“嗨，我知道内幕，去买BNI的股票吧！巴菲特将要入股这家公司了。”我关注的新闻大部分来自于briefing.com和彭博等世人皆知的财经网站。有一些自营交易公司喜欢从高盛这样的投行获取私人研究报告，他们愿意为此支付额外费用。我们也使用过类似的付费资料，但并没有显著提升公司业绩。在SMB资本，只有交易经理有一部座机（他妈妈却经常通过这部电话找他）。我们依靠自己的交易天赋，自食其力。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其他任何方式。

有些月份，交易员每周工作50小时却赚不到钱；更见鬼的是，交易员拼了老命工作，却以亏损告终。2002年，我甚至连一个子儿都没有赚到；然而有些交易日，交易员在开盘5分钟内就赚到上万美元。他们在几个关键价位入场，股价按照他们预测的方向波动。在不到一杯咖啡的时间里，他们就能赚到一大笔利润。事实上，还有一些让人终生难忘的特殊交易日。比如1999年的“黑色星期五”，我在公司交易大厅闲逛，打开电脑屏幕时，赫然发现我的账户多了5万美元。我想这才是我们应该拥有的生活，人们不应该局限于根据劳动合同按月获得固定薪酬的工作。

很多优秀人才因为无法掌控这个游戏，或迟或早地离开了这个行业，他们或许有自己的苦衷，但在我看来，只有非常聪明的人才可以把培训期间学到的交易知识应用到实际工作中。与普通职场人士相比，自营交易员每年可以赚得百万美元高薪，而且他们不必每天穿着碍手碍脚的西装，就算穿T恤衫和牛仔裤也没人会提出异议。在通向纽约市中心的地铁车厢里，他们与衣着光鲜的银行职员形成了鲜明对比。我知道这看起来可能不太体面，但请记住：在自营交易世界里，我们就是自己的客户，所以完全没有必要再靠考究的服饰来给自己增加印象分。

无论一个人多么聪明，他都有可能被解雇，这种事情的确经常发生。自视甚高的交易员于私于公都没有任何好处，这只会使他和交易公司陷入两败俱伤的局面。这些曾经的交易员因无意识举动而亏钱，公司既蚀本又费时。当然，市场中的其他交易员则希望这些笨蛋能留下来，好让赢家白白捡钱。交易员每时每刻都需要遵守市场规则，因此有很多聪明人无法在这种苛刻的环境中茁壮成长。

技巧和判断力决定“钱途”

与其他行业不同，在自营交易公司里，交易员可以自行决策，无须接受领导和同事的审批和监督。能否在交易员这条道路上获取成功，完全取决于个人表现。看涨或看跌一只股票，投入多少资金，承担多少风险，这些完全由交易员决定。如果决策正确，个人和公司就都会获利。不管一个交易决策是否正确，这个结果都会出现在他们的电脑屏幕和公共显示器上，就像体育报纸上的战绩排名一样。所有人都可以看到其他人的成绩和表现，这也是交易行业最残酷的地方。

交易员既不用想如何战胜成交量加权平均价格（VWAP），也不用想着帮助客户下单。如果交易员想通过自己的力量挑战VWAP，那么我会告诉他这件事跟篮球明星勒布朗詹姆斯实现赛季场均得分超过30分的难度差不多。投资组合经理或对冲基金经理不会要求交易员帮他们下单，交易员可以自行决定在哪个市场中交易、选择哪只股票、买进或卖出多少，以及进场和离场价位。未来能否成功只取决于个人交易能力。

如果你刚进入自营交易行业，那么很快你就会获得一个交易账户。在此之前，你可能会被要求先完成公司的相关培训，还要在键盘上设置一些交易快捷键，然后就可以开始交易了。一旦开始实盘交易，你就不会像实习生一样被叫去跑腿（这需要你的电话一直保持畅通状态），你也不会被要求在凌晨两点钟盯着亚洲市场下单。一个好的培训项目会紧紧围绕交易，教会你许多关键知识，但你的交易技巧与判断力决定了你的前途。

在多数情况下，一个没有大型金融机构工作经验的人很难在对冲基金公司找到一份工作。而在进入对冲基金公司或大型投行后，很多具有潜力的交易新星要在幕后努力很多年才能获得操作资金的机会。在SMB资本，但交易员在入职第26天就会被授予一个实盘交易账户。

过去几年，自营交易公司曾常用“实践出真知”的办法甄选与招募人才。如今，他们都会为此设立一些培训生项目。公司合伙人投入大量资本和时间确保培训生取得成功。如果交易员最终没有成功，公司投入的大量时间、金钱、精力等都将一无所获。因此，设立一个优秀的培训生项目是多数自营交易公司最重视的事情。

感恩节抢钱大计划

在交易行业里，你会看到很多其他行业不具备的好处：上不封顶的待遇、没有办公室政治，也不用年底测评决定升职或收到领导的“你需要多一些责任感”之类的评估反馈。交易员每天的表现由交易业绩决定，每次交易后计算利润都会精确到美分，然后交易员从利润中提成一定比例，并作为薪水带回家。公司唯一可能发生“讨价还价”的事情，就是少数盈利能力强的交易员可以向公司要求获得更高的提成比例。有些公司还会像华尔街以前的投行一样，由合伙人把顶尖的青年才俊招入麾下。透明度高、薪金结构清晰，还有即时业绩反馈，在哪个行业还能找到这样的工作呢？

自营交易公司还有一个好处：每一天都是崭新的。像整理文件这类在不同日子里都要做的毫无意义的事情，和我们的工作性质严重背离。以我如何度过2009年的“黑色星期五”为例：那天是感恩节的第二天，我本来打算好好放松一下，看场动作电影，再吃点感恩节美食。

早上5:15，我从纽约州奥尔巴尼出发，打算驾驶借来的车到地铁站，再换乘地铁去办公室。从出门那一刻算起，这段距离大约要花费4小时。当我开始为当天开盘做准备时，我是唯一一个早起后从奥尔巴尼搭乘地铁到纽约市中心宾州车站的人。我先联系了史蒂夫，然后分析图表，查看外盘交易态势，以增加我们的优势。

那天，尽管我给全公司的交易员事先放了假，但由于媒体曝出迪拜几十亿美元债务违约的新闻，史蒂夫和我还是在头天晚上临时通知他们第二天上班。史蒂夫是我的合伙人，从6岁起，他就是我的死党。我们前一天晚上通知到了一些交易员，可惜没有联系到所有人。我们在在线投资社区StockTwits上发布消息，告知大家这个“黑色星期五”绝对不容错过。SPY（跟踪S&P500指数）大幅低开，我们可能去抢触底反弹，也可能跟随市场一路向下做空。但无论发生什么，这一天都是非常好的机会。各种交易机会养活了日内交易员，尽管我们的交易员中任何一位都可以仅靠吃汉堡和糖果维持生命。虽然我记得感恩节那天吃得特别饱，却很难比到处充满着日内交易机会的“黑色星期五”给我留下更加深刻的印象。

作为一名交易员，你永远不知道何时会遇到一个下着“钱雨”的市场。2009年的“黑色星期五”就是这样一天，我当然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于是，我早早起床投入工作，牺牲了和家人在一起或自我充电的时间。

当时，SMB资本的早会正在StockTwits社区进行现场直播，我通过一台300美元的低端无线上网本进入会场。但我看到史蒂夫坐在我的位置上，正在为大家提供一个很棒的开盘交易策略。在过去的日子里，我从来没能做到像他一样出色。史蒂夫和几位帮助他准备早会的同事为大家准备了一份大礼，他们把重要的价位都标记出来。随后，史蒂夫向我们阐述了当天最关键的主题：市场心理学的相关知识。

开盘前，财经新闻就报道了重大利空消息。事实上，亚洲已经消化了关于迪拜的新闻，亚洲市场像食品腐烂一样一蹶不振。当亚洲市场遭受冲击时，美国市场也像食物中毒一样弱势开盘。史蒂夫提醒所有人，按照市场心理学的理论，这个时候恰恰是交易中最重要的一环。此时，市场已经摆脱了全部负面新闻，SPY位于70点，是9个月以来的最低点位。这种“抄底战术”（Buy the Dips）曾在2009年让我们的交易员收获颇丰。史蒂夫建议：如果SPY一直处于109.1点上方，这个信号将说明迪拜只是影响市场走势的原因之一，而市场的真正趋势是上涨。事实证明，史蒂夫是正确的。

我离开了坐落于曼哈顿中心的办公室，心想为什么市场在这个“黑色星期五”像往常一样早早收盘？星期一可以快点来临吗？我只想继续交易，当时的感觉就像兰道夫（Randolph）和莫蒂默（Mortimer）在电影《颠倒乾坤》（Trading Places）中朝着交易大厅大喊：“把那些机器打开！”与电影不同的是，我刚刚大赚了一笔，而不是被要求追加3.94亿美元保证金。

谁是对手盘？

自营交易公司最重要的客户就是公司本身，那么它们的竞争对手在哪里？相信我，它们的对手多到不计其数。市场有巨大的成交量，而且每天都像一场拳击比赛，它们需要用拳头打败所有投行、对冲基金公司以及程序化交易。

交易员的竞争对手是什么样子？大多数是一流人才或毕业于常春藤盟校的数学怪杰。他们坐在会议桌前小口抿着水，欣赏着法式衬衫的袖扣，在古驰牌平底皮鞋中舒展着脚趾，时不时欣赏着窗外中央公园的美景。其实在我们的办公室里，部分人可以透过窗户看到自由女神像。当然，我这样说不是为了与对手在这方面攀比。很多对手比我们拥有更雄厚的资金，他们不需要运用过多的脑力、经验和信息就能随心所欲地摆布我们。他们的公司，你也一定早有耳闻。就像NBA超级巨星科比·布莱恩特被球迷简称为“科比”，勒布朗·詹姆斯被简称为“勒布朗”一样，华尔街的粉丝也一定知道这些人的简称。

自营交易公司既没有大型银行的大股东和较低的隔夜拆借利率，也没有对冲基金公司的富有投资者和机构支持。自营交易公司由一些像我和史蒂夫这样的合伙人共同出资合办。大多数情况下，自营交易公司的资本实力不如华尔街上其他著名的同僚那样雄厚。有的交易公司专注于期权交易，有的专注于套利交易，有的长时间握着他们的头寸，还有一些公司（如SMB资本）更专注于美股的日内交易。我们努力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比别人做得更好。我们用自有资金和交易策略对抗华尔街上其他对手。

史蒂夫和我教会交易员如何寻找重要的日内支撑位和阻力位，然后在这些重要价位来临时入场交易。我们要求交易员专注于有新消息发布的可交易股，并基于技术分析、解读成交明细和日内基本面等信息做出交易决策。如果我没有把他们教好，那结果对我本人也非常不利，毕竟交易员在使用公司资金进行交易，这可是合伙人的钱。如果我在招聘环节没有为公司甄选到有潜力的交易员，那么这笔开销也会让人感到十分痛心。如果公司因此持续亏损，那我们也将再无生意可做。此外，政府也绝对不会帮助我们渡过难关，因为我们还达不到能够“绑架政府”的规模。

这份工作最大的回报就是你可以不断挑战自我，从而变成一名具有超强执行力的精英。一直以来我每天都在努力寻求进步，并尽最大努力掌控交易心理。交易员用一年时间就可以比其他人穷尽一生的时间更了解自己，这份挑战迫使你的内心不断强大。在接受了雷厉风行的精英般生活方式以后，你会发现这种思想观念已经渗入现实生活的每一个角色，甚至会影响你的朋友与家人。交易公司不应该由一群对事业有成的领导者的无限崇拜的粉丝交易员组成，这与你过去的认知可能有所不同。SMB资本的交易员不是我和史蒂夫的跟班。作为公司创始人，我们也无法做到全知全能。我们不会为员工解答所有答案，而员工也要思考为什么有些问题我会知道答案，但他们却不知道。

我从同事和培训生那里学到的东西，其实要比我曾教给他们的还要多。在我写作这本书时，我管理着60多名职业交易员。同时，我也正在寻找下一位交易新星。公司因这些有才华的交易员而存在。如果没有交易员，就不会有自营交易公司，也就没有SMB资本，更不会有这本书。

与传统实业公司不同，那些公司的资产负债表包含有形资产、设备以及机器等。华尔街上的交易公司的资产就是交易员。史蒂夫和我经常开玩笑说希望能成立一家交易公司，而我们两个却是公司里最差的交易员。如今某些交易公司的确做到了这件事！

为了能在公司创造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公司其实更需要明星交易员，而不是合伙人。新人会不断地竞相学习，追赶明星交易员。他们会约明星交易员吃午饭、喝茶或者讨论问题，这同时也会促成一个能够持续学习的氛围。讲得更清楚一点，从生意的角度上看，明星交易员会带着一批中下水平的新手交易员一起学习，直到这些新人知道如何创造利润。

前文已经讲过太多公司文化和人力资源的哲学问题，现在让我们一起看一下我身边的环境（尤其是我外出享用午饭时）。在本章中介绍的几位交易员都非常棒，并且还会越来越棒。你很难在周围找到比他们更优秀的交易员。相比而言，交易员的形态各异，不像金融行业中其他年轻才俊那样，穿着风格和言谈举止都接受过标准的训练。这也让我得以在整个职业生涯中都对他们保持新鲜感。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来看看这些了不起的交易员，以及他们在整本书中的趣闻轶事。你可以坐在看台上，细细欣赏自营交易舞台上每时每刻在上演什么。介绍从这里正式开始，再重复一遍，这些家伙真的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