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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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心怀叵测

府衙郑大人的书房,他正写着了“以德治人”四个字,刘师爷在一旁看着,不时发出赞叹声。在刘师爷的眼里,知府大人书法进步很快,就其书法功底而言,知府大人的字体师承传统,大有汉唐遗风,宋明气势啊,并另有创新,堪称当今书坛一绝啊,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书家了。

见刘师爷在一旁恭维,郑安却摆摆手说:“刘师爷,你也别给我抬杠子,本官知道自己是那个山上的佛,这书法只能是孤芳自赏,挂在府里还勉强,若送给别人,那是难登大堂之雅啊。”

“大人谦虚了,您的书法笔墨,厚重大气,我看寿阳那些号称的书法才子,跟大人相比,简直不在一个层面上啊。”

郑安放下笔洗洗手,坐下来拿起烟杆,刘师爷赶紧给点了火。

粮船烧毁一事已经来报,这是预先安排的,这偷梁换柱的办法,当初刘师爷提出这个主意,足足让他进帐几千两银子,衙门损失的是些杂物。只是赵家损失的是船,损失有些大。他想借此给朝廷和魏伯仁施以压力,减轻寿阳的负担。可是没有想到,赵家生怕为丢失粮食而担责,紧急筹集购买了粮食补上了,这是出乎意料的。赵家就是赵家,做事周全,不失气派,除了赵家,运粮这档子事寿阳又有谁人能担当得起啊。郑安想,不管如何,应该做给钦差看的已经做了,自己略施小计,为此进帐了不少的银子。他已经想好,如今匪患猖獗,军粮运输困难,依然要将军粮损毁一事上报,以表示衙门的尽力所为。当然,衙门也要做做样子,出银子给赵家弥补部份损失,这样办对衙门有利,对魏伯仁也有交待。如此一来,就寿阳来说,赈灾的难度会显得更大。这一点不仅会瞒过魏大人,也瞒过赵家,他越想越得意。

“大人,这次稍作策划,寿阳在钦差的面前,一定会留下一个好的印象。就寿阳来说,不仅要承担军粮的损失,还要赈灾,已经是难上加难,如此境况下足见衙门报效朝廷的决心。看来,那些想打寿阳算盘的人,也是白费心机了。”刘师爷想到赵家的损失,便提议道,“大人,赵家又化解了一次风险,损失亦是惨重,知府衙门还是尽快补偿为好。”

“这事本官已经考虑,粮食和船的损失,衙门要补偿,不能让赵家独自承担,这件事情你尽快去办。”

“大人,军粮损失一事是否如实上报省府衙门和朝廷?”

“钦差在此,不用隐瞒,让朝廷知道是好事。眼下誻要将赵家安抚好,不要节外生枝。赵家的势力太大了,在寿阳地盘上当差,咱们还得靠赵家多多照顾呐。你这就去赵家,从府里拨五千两银子给送去,要让别人知道,赵家的损失是盗贼所为,官府亦有责任嘛,不能让赵家独个承受。你就照这么个意思说。”

“大人,五千两恐有不妥吧。”

“为何?”

“寿阳粮运一直都由赵家控制,银子嘛自然也由赵家赚着,如今遭盗贼抢劫,损失自然也应当由赵家自负,府衙就不必多破费银子了,无奈这次船只损失,就补偿三千两足够。不然,在寿阳商界难以服众。”刘师父觉得赵家家财雄厚,受点损失也没有什么。

“按常理说是这个道理。可你不要忘记,说是赵家办船队运粮,其实不如说是官商合办更为恰当;说是赵家运粮,难道你忘记了,这次船上有衙门派遣军爷押运,自然就有守护之责。赵德伦本人也是官差,赵家出了事,本可以把责任推给府衙,但是赵家把事给办妥了,官府自然要尽职了。他这番伸明大义,做事谨慎,船烧毁了难道还不应该给些补偿吗?官府的责任就是为民办事嘛。”

“还是大人远见焯识,下官明白,这就去办。”

郑安会心地笑着,考虑着如何向钦差禀报。

到了晚上,郑安便去探望魏伯仁,将军粮损毁的事情告诉他。

“什么?粮船又被教匪烧了?这、这本官如何向皇上交代?殆误军粮那可是要处罚的。”魏伯仁知道军粮运输被损毁非常吃惊,这无异对自己是不利的,这如何是好?

“魏大人,此事都是下官办事不力,请大人依律处罚。”

“处罚你有何用?江南省的差事办不好,皇上首先拿的是本官的头。”

魏伯仁气呼呼地坐到椅子上。

“下官失职,是在下对不起魏大人喽。”

魏伯仁挥挥手:“好了,好了,粮食没了你说怎么办?总不能让剿匪前线的将士饿肚子吧?”

“魏大人,军粮烧毁之后,本官即刻命令负责押运的寿阳富商赵德伦,高价购粮,填补损失的粮食,全部送往剿匪前线,所需银两由知府衙门承担,就是砸锅卖铁也不耽误了军粮,本官想暂时不会有问题的。只是筹办了军粮,赈灾就更加困难了。”

“那好啊,郑兄,你这是帮了我大忙啊,确保军粮无误,我一定为郑兄和赵家记上一功。”魏伯仁听言这才松口气,转怒为喜,可他转眼一想,郑安又说赈灾困难,他的心又回到焦虑之中,“不过,赈灾不能松懈啊。”

郑安显出有些为难的样子:“魏大人,眼下赵家损失惨重,可用船只不多,粮船运输暂时会受到影响,对抗灾物资的调运和赈灾也是不利的,这也是下官所担心的。”

魏伯仁与赵德伦有一面之交,觉得此人还是能办事的,心想这轮船被烧毁,损失是惨重了点,于是他说:“赵家的漕运是寿阳联结外地的主要运输工具,一定要他们尽快将轮船修好。请郑大人在捐银时妥为照顾吧,可以从捐银中帮助赵家尽快恢复漕运。”

“有魏大人这句话,下官替赵家谢谢了。”

“这样吧,郑大人尽快将捐银事宜办妥,本官明天告辞,还要到其它各县办差,走一走,看一看,尽快将勘灾落实,您不介意吧。”

魏伯仁眼看这寿阳府也在有意无意的拖延,觉得长时间呆在这里也不好,便想出办法去寿阳各县督促,让郑安也能感受到压力。

“哪里,魏大人的意思兄弟明白,下官尽力而为吧。”郑安反正想,寿阳受灾是事实,不怕钦差去勘灾。

“魏某就实话说在先,这捐银之事你不可误,你是知道兄弟的品性的,误了公事,魏伯仁是不讲情面的。”

“这下官都知道,都明白,大人已经对别人许诺的,如果寿阳捐不到银子,其它地方就不可能捐银,这个罪名郑某也担当不起啊。”

“你知道就好,最迟在本月底将捐银帐册明细交到布政使衙门。”

郑安点点头,没出声。他知道各级官员都在看他,他若慷慨捐银子,必定是众矢之的,他不想成为别人的靶子,只能想法子走一步看一步。

魏伯仁拍拍郑安的肩:“郑兄,不管你有多大的难处,只当是帮我魏伯仁一次,我会感恩不尽的,兄弟我不会忘记你的。将来在皇上面前我会替你说好话的。”

“魏大人,您是皇上亲自派来的钦差,想在江南省有所作为,想对皇上有交代,我都能理解,然而,这毕竟不是在京城,江南省的地方不是那么容易做事的,我郑安如果办完了您的事,那我就是全江南省官吏的第一罪人,到时候怎么办?您能替下官担当得了?”

魏伯仁摆摆手制止:“我知道你的意思,话至此为止,放心,本官不会让你为难。”

“岂止是为难啊,魏大人。您可知道这以后江南省的各级官员会怎样对待您,对待我,您想过没有。”

魏伯仁站起身走到一幅水墨荷叶图前沉思片刻,题款的是陈万全,眼神里露出惊异的神情。郑安看在眼里,轻声说道:“据我所知巡抚大人陈万全还是武郡王的人,您在江南省不会太容易的。”

“郑兄的提醒不无道理,但是你想过没有,我魏伯仁能有退路吗?如今在我的心里只有皇上,只有大清,我是皇命在身的。”魏伯仁握住郑安的手,动情地说,“只要寿阳能带头,你尽力就行。江南省之事办成,在皇上面前你就是第一功臣。”

郑安苦笑着:“功对我来说没有意义,对我来说平安就是福。”

“待本官回到省城,一定请郑兄到布政使衙门喝酒一叙。”

郑安会心地笑了笑。

郑安走后,魏伯仁细细口味郑安的话,看来他是心怀叵测的。

常冬生已经听到对他们的对话的话,似乎也听明白了,他进来说道:“老爷,你不觉得郑安和赵家是合谋来骗我们的,就是想告诉我们寿阳受灾,又遇上劫匪,军粮都损毁了,寿阳是天灾人祸,缴纳不出捐银。”

魏伯仁看看冬生,没有作声,下人都能够看清的事情,其实他是心知肚明的。让寿阳知府衙门爽快地缴纳捐银出来绝非宜事,得想想别的办法,否则江南省的官吏都是这样阳奉阴违,皇命就可能泡汤。

魏伯仁想,先从寿阳下属四县开始,来个釜底抽薪,看他郑安有何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