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西世界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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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6年
世界各地的诺曼人

11世纪中期,胜利的诱惑、对战争和冒险的渴望、封建制度的守则以及王公们的野心,使得以诺曼人作为中坚力量的“法兰克”骑士,遍布自英格兰山岗到地中海海岸的这片区域。

1066年10月14日,在英格兰南部的黑斯廷斯战役中,诺曼底公爵威廉大挫哈罗德国王[1]的军队,而哈罗德国王本人也在这场战役死亡。威廉在此获得英格兰国王的头衔和“征服者”的称号。威廉的这场征战是最后一次成功入侵英格兰的战役。多亏了为数众多的编年史,我们才能够知晓这段历史。而编年史中的大多数都对威廉的事业,以及巴约挂毯(实际上是一件刺绣品)那以图形讲述的著名故事持支持态度。巴约挂毯可能是在威廉同父异母的兄弟,即巴约的厄德(Odon de Bayeux)的发起下完成的。这些事件在欧洲产生了巨大影响,使得英吉利海峡两岸开始形成一个统一的整体,史学家习惯将这一地区的人称为盎格鲁-诺曼人。在下一个世纪中,金雀花王室成为其继承人,并在11世纪中期到13世纪初,间接地形成一个保证卡佩王朝继续存在的有力媒介。

诺曼底公爵威廉要成为英格兰国王绝非易事。据诺曼底编年史记载,国王“忏悔者”爱德华(le Confesseur Édouard)并无后嗣,因此指定威廉为继承人:爱德华的母亲爱玛(Emma)是威廉的姨祖母,并且爱德华于1050年至1051年间被迫流亡之时,在诺曼底得到庇护。在1064年至1065年间,英格兰最有权势的王公哈罗德留在诺曼底。他本应依照誓言尊重爱德华的这项决定,但哈罗德是国王的连襟,因大挫威尔士人而名声赫赫,并且拥有大贵族的支持。1066年1月5日,爱德华死在他的床上,他的位子由威廉接任。但在威斯敏斯特成立的大贵族议会却也立即宣布哈罗德为新任国王。若威廉想要得到众人的认可,他就必须对此做出反击。然而,并非只有这二人在进行王位的角逐。凭借着克努特国王之权,挪威国王哈拉尔·哈德拉达(Harald Hardrada)也同样意图争夺王位。在11世纪初期,克努特国王统治着英格兰、丹麦和挪威。而第四个意图王位之人则是爱德华的侄子——“显贵者”埃德加(Edgar Aetheling),他刚从远方的匈牙利归来。继任英格兰王位的事件吸引了整个北欧的关注:英格兰王国是当时西方最富有的王国,而君主的统治权则是这个王国最好的根基。

在坚信自己对政权有着合法性的基础上,威廉动用了他所有的力量:支持他的诺曼底贵族,以及来自佛兰德斯、曼恩行省(Maine)、布列塔尼的同盟及雇佣兵。或许是在意大利出身的诺曼底神父的斡旋下,威廉得到教皇亚历山大二世(Alexandre II)的支持,后者为前者送去一面圣彼得的旗帜。当时,教皇已与意大利南部的诺曼人结成同盟,并继续寻求强大王公的支持,从而为宗教改革提供支撑。因遭遇逆风而多日停滞不前的诺曼底船队,终于在1066年9月28日穿越英吉利海峡。9月25日,哈罗德在近约克郡(York)的斯坦福桥战役中战胜并杀死了哈拉尔·哈德拉达。战役结束几日后,哈罗德得知诺曼底船队穿过英吉利海峡的消息,他火速地赶到威廉大军的前面,与之交战。战斗持续了一整天,战况异常惨烈。众多盎格鲁-撒克逊贵族葬身于此,使得一众编年史作者感到十分恐惧,因为对当时村间械斗与骑士战争所造成的这种规模的屠杀,他们并不能习以为常。威廉的拥护者们将这场胜利解读成一次上帝的审判,而在这场审判中,上帝站在了威廉这一边。在记功寺战役(la bataille de Battle Abbey)的战场上,伫立着一座修道院,里面的修道士为战死的将士们祈祷,希望他们的灵魂能够得到救赎。修建这座修道院是为了纪念这次胜利,并维系一种观念,即认为这场胜利是神的恩赐。同时,修道院的建立也加入了新政权的建设中:第一批修道士来自极有影响力的马尔穆捷修道院,该修道院位于图尔近旁。黑斯廷斯战役的胜利为威廉打开了通向伦敦的大道。在那里,威廉在肃清最后一批反对者之后,于1066年12月25日加冕为王。显贵者埃德加向威廉俯首称臣,并承认威廉的合法性。然而,威廉并没有完全征服英格兰,在数年间仍发生多次起义事件,而愈发严厉的镇压最后几近消灭了整个旧贵族。

征服英格兰不但关乎王位的继承,更是一件在欧洲范围内造成重要影响的历史事件。这一事件表明,王国的边境丝毫不会限制封建贵族的政治视野和联姻战略。如此看来,英吉利海峡不构成任何阻碍:在布列塔尼、诺曼底、佛兰德斯以及英格兰南部之间,商业贸易、人口流动以及思想流通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中世纪初期。威廉的这场胜利是这位法兰西王公所取得的非凡成就,而这位法兰西王公如今已成为国王,他的权势从此成为卡佩王朝的一大挑战:盎格鲁-诺曼帝国从曼恩延伸至苏格兰边境。若说帝国曾一时被威廉的两个长子所分割,那么自1106年起,威廉那位起初没有继承权的幼子,即英格兰国王亨利一世(Henri Ier Beauclerc),则将帝国再次统一到了一起。

在威廉征服英格兰的几年后,来自诺曼底、布列塔尼、佛兰德斯、法兰西岛、香槟地区以及庇卡底的人口不断涌入英格兰,将之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殖民地。这些家族占有领地,并编织着与英吉利海峡对岸的联盟关系。这些家族的儿子们都参与了英格兰和诺曼底的教会与政府事务。对于殖民现象,即使在英吉利海峡彼岸,人们都以此为主题展开了热烈的辩论,但它却十分值得我们关注:来自欧洲大陆的人们取代了盎格鲁-撒克逊人,成为贵族和高级神职人员;封建习俗的延伸;主教中心的迁移;诺曼底、布列塔尼以及卢瓦河流域的修道院都安置在领主的土地上;法语的传播;教堂与王室城堡内富丽堂皇的装饰……如此种种都使得人们对这一现象做出了一些思考。

与英格兰人的这次冲突也有利于“法兰西”身份的认同,虽然该地域仍常被定义为“法兰克”王国,但其范围慢慢缩小到法兰西王国的北半部分,它的存在并没有抹煞原有的地区性认同,而是与其结合到一起。而巴约挂毯上画出了战争双方,即“英格兰人”与“法兰克人”,但却没有画出诺曼人,这一点却是意味深长。《罗兰之歌》(Chanson de Roland),这首著名的武功歌被认为是第一个“法兰西”长篇文学作品,文本中首次以抒情诗的方式颂扬了“柔美的法兰西”。《罗兰之歌》最古老的手稿是以盎格鲁-诺曼语写成的,那是盎格鲁-诺曼贵族所说的奥依语方言。“法兰西”文学由此在泰晤士河的两岸大放光彩。

征服英格兰只是11世纪“法兰西”贵族积极扩张中的一个体现而已,扩张还包括伊比利亚人初期的收复失地运动、首次十字军东征、征服意大利南部和西西里岛。事实上,在1066年之前,其他地区的诺曼人已经统治了半岛的南部及岛屿的东部地区,而这些地区直到1091年才被完全征服。诺曼人以及其他地区的“法兰克人”很久之前就来到这里——至少可以追溯到1020年前后,并且直到12世纪初,都还有诺曼人和“法兰克人”来到此地。他们的到来与王公的创举和王位的继承都不相干,而与之相关的是在这片政权完全被分裂的地区,骑士雇佣兵在飞速发展,雇佣兵效力于拜占庭人、卡普亚与萨莱诺的伦巴第统治者以及教皇。这些雇佣兵从他们的主人那里获得自由,他们为了自己而参与到一场真正的征战当中。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片地区都是由几个相互为敌的首领统治,后来,在一个下诺曼底的小领主家族,即奥特维尔家族(les Hauteville)的统治下才归于统一。在这个家族中,罗伯特·吉斯卡德(Robert Guiscard)和西西里的罗杰一世(Roger Ier de Sicile)最为出色。罗伯特·吉斯卡德的儿子博埃蒙德(Bohémond)继续进行远征之业直到东方,他在第一次十字军东征中建立了安条克公国(la principauté d'Antioche)。1139年,罗杰二世在教皇的支持下完成了这片地区自1130年就开始的统一进程,建立了一个新的王国:西西里的诺曼王国,以巴勒莫作为首都,坐落在教皇的封地之内。同英格兰一样,王朝与世俗的贵族始终心系他们的诺曼底出身,以及“法兰西”的封建与骑士文化。但与英格兰不同的是,总体来说,他们那些定居在意大利南部和西西里岛的后代不再与诺曼底有任何联系。文化适应的过程在这里更加深刻和多元,因为诺曼底政权在很大程度上借鉴了拜占庭人、阿拉伯人、犹太人以及伦巴第人的传统。

在11世纪,骑士冒险、征战和殖民活动诞生了“法兰西”贵族这一身份,同时,这些活动也反映了当时的人口、政治与军事活力。诺曼人此时所拥有的特殊地位,其实是一个大反转,因为这些“北方人”在两个世纪前,还被视为蛮族与异教徒,而今他们与外族人相比,却成为最优秀的法兰克人和拉丁天主教中的英雄。

弗洛里安·马泽尔(Florian Mazel)

附注:600 av. J.-C., 882, 1282, 1550


[1] 哈罗德·葛温森(Harold Godwinson,1022-1066),亦称哈罗德二世,盎格鲁-撒克逊时期韦塞克斯王国的末代君主。——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