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西世界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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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1年
首次法俄联盟

1051年,国王亨利一世与基辅的安娜进行了联姻,使得卡佩王朝也成为欧洲范围内大国君主联姻中的一员。但比起一种政治战略,这次联姻更像是出于对威望的渴求。这次结合诞生了一位名为腓力(Philippe)的继承人,一个卡佩王室不曾有过的光荣之名。

1051年5月19日星期日,圣灵降临节,这对新人在兰斯大教堂举行婚礼,并在此为安娜·雅罗斯拉夫娜(Anna Iaroslavna)举行加冕礼。安娜·雅罗斯拉夫娜是基辅王公智者雅罗斯拉夫之女(生于1024年-1032年间),成为法国国王亨利一世(Henri Ier)的第三任妻子,新郎是雨果·卡佩的孙子(约生于1008年),自1027年开始与其父实行共治。他们成婚之时,正是亨利一世在位的第20个年头,也是他成为鳏夫的第7年。

这时,人们越来越少说起“西法兰克王国”,而是将其简称为“法兰西王国”,或更准确地说是“各法兰西部族王国”。这一称呼截取了法兰克人光荣的历史和他们辉煌的朝代。在基辅公国中,操控权力的是瑞士商人——“瓦良格人”(les Varègues),维持公国稳定的则是这些瑞士商人英勇的游牧同胞。法兰西王国与基辅公国之间的交流既不频繁,亦不顺畅。瑞士人的游牧同胞开始在拉多加湖到黑海沿岸这一广阔的范围内,对斯拉夫部族实行国家控制,有的部族向“俄罗斯人”(即斯拉夫化的瑞士人)缴纳贡品,有的则直接受他们统治。这片土地被离心力撕扯着,不停地被分割和重组,日后的白俄罗斯、乌克兰和俄罗斯的西部都在这片土地的范围内。

基辅王公也同他们邻国的君主一样,对拜占庭人又爱又恨。君主们既保护、效仿拜占庭人,又入侵、劫掠拜占庭人。君主们不但不认为他们是“阴险狡诈、毫无荣誉可言的北方蛮子”,反而很快就对他们给予赏识,花了大价钱让他们在军中效力。斯拉夫-瓦良格王公们也如他们邻国的君主一样,在11世纪中期进行了一项复杂却臻于完善的活动,即皈依基督教。这项活动得到拜占庭的支持和筹备——988年弗拉基米尔(Vladimir)接受洗礼,但却很难在百姓中得到开展。雅罗斯拉夫(Iaroslav)一路顺风顺水,他是弗拉基米尔与波洛茨克(Polotsk)王公之女罗格涅达(Rogneda)的儿子,在摆脱了他的兄长之后,他独揽了大权(1020-1054)。但基辅政权仍十分脆弱,想要同时稳固政权与宗教信仰,就需要与其他政权进行联盟、协商和联姻。雅罗斯拉夫艺术般地完成这一双重举措,他的子女都与拜占庭及其他西方国家(波兰、匈牙利、施塔德边境、挪威……)进行了联姻,再加上安娜在后方也与拉丁帝国进行了联姻。

然而,法国国王对于统治与权力的感知却更加敏锐。史料常常只给我们留下一个简化的编年史框架和一些另有所指的圣徒传记。当时,亨利一世的父亲虔诚者罗贝尔(Robert le Pieux)已经从与弗勒里(Fleury,卢瓦河畔圣伯努瓦)建立的关系中捞到不少好处,而亨利一世本人却没有留下什么功绩,除了这次在圣德尼教堂举行的婚礼,而教堂的缮写室与教堂的外形一样糟糕:这次婚礼无疑使得权力的立场中间化了,并使得国王的野心开始指向北方。这种影响,也能从亨利一世的连襟,即佛兰德斯伯爵博杜安五世(Baudouin V)得到的信任上就可见一斑。自1060年国王逝世后直至1067年,后者一直是年轻的腓力一世(Philippe Ier)的摄政者(代理者,守护者)。

法国国王的婚姻是桩大事。第一批卡佩王室得到他们的亲眷,以及奥托王朝保护者的鼎力帮助:于962年加冕的德意志与意大利国王奥托一世,将他的妹妹哈维萨(Hadvise)嫁给雨果·卡佩的父亲大雨果。亨利一世没有费很大功夫,就于1033年首次达成帝国间的联姻,迎娶一位年轻的公主玛蒂尔达(Mathilde),但后者同年就离开人世。接着,亨利一世又娶了另一位玛蒂尔达,她是弗里斯边境总督之女,而这位总督是神圣罗马帝国亨利三世(Henri III)同母异父的兄弟。成婚之际,玛蒂尔达不满10岁。1044年,玛蒂尔达逝世。她生育了一个女儿,但也夭折了。在种种血缘的禁忌下——这些禁忌在11世纪更加强硬,国王不得不在王国内及王国的周边寻找一位可以联姻的公主。这耗费了他许多时间。这位无忧无虑的国王是狩猎与打仗的一把好手(在弗勒里,人们称他为“municeps”,意为“城堡的攻占者”)。他进行了许多投机活动:在这个世纪,衰弱王权的统治者要么厌恶女人,要么极其阴柔,但这位因缺乏资源而处于不利位置的国王却十分镇定,并不担心迟迟没有继承人诞生,继而延续自公元987至1328年间不间断地的、父子相传的“卡佩王朝奇迹”。但当必要之时,亨利一世知道如何,也有能力将贵族们召集起来,建立起繁杂的联盟,并对一位日渐式微的皇帝笑脸相迎,例如康拉德二世(Conard II)就强迫亨利一世商谈与普瓦图的阿涅斯(Agnès de Poitou)的婚事。这位卡佩王朝的国王,在史实中,在他的特点与行动上,都称得上是“王国的皇帝”,而那位德意志与意大利的皇帝只勉强够配得上皇帝之名。基辅王公曾将其女安娜许给亨利三世,但却遭到后者的拒绝。这对国王们来说无疑是一次机会,虽然他们仍需等上一些年头。

亨利一世与基辅的安娜的结合,并不是一次帝国间的联姻,如同奥托二世(雨果·卡佩的表亲)与拜占庭公主狄奥凡诺(Théophano)的联姻那般,并不十分重要。但此次联姻却给国王和他的子孙带来了声望,正如在卡佩王室人名对照研究中表明,直至虔诚者罗贝尔在位时期,王室的名字压倒性地沿用了罗贝尔家族伟大先辈的名字(雨果、罗贝尔、厄德),也有很多是以奥托家族的名字命名的(哈维萨和雨果·卡佩的两位兄长分别都叫奥托和亨利)。但自腓力一世起(在位时间1060-1108),这一家族传统就不复存在了。腓力一世是亨利一世与安娜的儿子,随之出现了一对腓力和路易:腓力这个名字并没有那么至高无上,但希腊味十足,可能意指使徒腓力,后者被认为是西徐亚人与西康布尔人(les Sicambres)的福音传教士,俄罗斯人、特鲁瓦人与法兰克人的前身;至于路易,从下一辈开始,虔诚者路易以及克劳狄的名字随之出现,还有“Hludovicus”“Chlodoweg”等名。此次联姻与其他联姻并无不同之处,因此,安德鲁·刘易斯(Andrew Lewis)说道:“国王的婚姻都经过了反复的思量,且都有利可图。”

公元1049年,首位特使动身前往基辅。他回程时婚事已经商妥,于是,第二批护卫队再次前往基辅护送这位年芳20的公主。此时,公主的父亲雅罗斯拉夫的威望正处于顶峰时期:恢宏的圣索菲亚大教堂(la basilique Sainte-Sophie)刚刚竣工。

王后加冕之后,王朝就开始了9年不甚辉煌的统治时期。但不论如何,安娜对她的王后之职十分上心:1052年,她为卡佩王朝诞下一位男嗣腓力。1059年的圣灵降临节,腓力与父王实行共治(5月23日):腓力时年7岁,国王尚在人世,当时正在被那动摇的权力步步紧逼。此时,安娜又诞下两个儿子,即罗贝尔和雨果,后者不久就与瓦卢瓦与韦芒杜瓦(Vermandois)家族进行联姻。我们需对这位在接下来几个世纪里都拥有突出地位的王后展开想象:她得到了祝圣和加冕,为王朝开枝散叶,并尽她所能远离权力……日常生活中,与雨果·卡佩之妻和虔诚者罗贝尔之妻一样,王后可调度王宫的日常必需品,也可以编织衣物。一位宫廷总管大臣随侍在安娜左右,替她领取收入、打理财产,兴许还有其他侍从,例如她替她儿子安排的那位“教育家”。成婚之时,安娜带来嫁妆(其中一件珠宝被收入圣德尼大教堂的宝库中,但保存在兰斯的那本著名的福音书残卷绝不是嫁妆的一部分),后又得到亡夫遗产,安娜的收入正是来源于此。

我们无从得知安娜是否参与,或以何种手段参与了王室“政治”。在简述1059年腓力参与共治庆典的文章中,她的名字甚至都未曾被提起。但一份支撑着兰斯大主教特权的文献却足以证实这个遗漏之处。事实上,在国王逝世后,王后即刻就来到朝堂之上,以非正式的方式与佛兰德斯的博杜安一同参与统治。随后,王后又爱上国王的信徒、瓦卢瓦伯爵拉乌尔(Raoul),并于1061年嫁给他。当时情形的严重性可能被历史学家戏剧化了:似乎只有拉乌尔一人因重婚被开除教籍,但他很快又回到腓力一世的朝堂上。而安娜则可能从未离开腓力一世的朝廷,至少在1075年她最后的那次公开露面之前都是如此。在她这两段对立的公众生涯中,不论是在亨利一世生前还是身后,安娜大部分时间都同她的儿子们一起,以多种多样的方式参与王室活动:她至少两次真正或象征性地参与到信仰活动中。1055年,她也出席了一场在国王面前展开的司法辩论。在儿子未成年期间(1060-1067),她共涉足23起王室活动。直到1061年或1062年,安娜的姓名和头衔才出现在苏瓦松(Soissons)的圣克雷潘(Saint-Crépin)笔下。圣克雷潘以权威的口吻、西里尔语的特色和拉丁语的表达方式(或许夹杂着法语?)写下安娜的名字——“ANNA RE[G]INA”。1896年,尼古拉二世对法国进行国事访问期间,法国政府将这份文献的摹本赠予尼古拉二世。这次短暂的提及可能更加贴近拜占庭的主题和用语,后者出现在安娜为桑利斯的圣文森特教堂的重建所颁发的文书开头。与法兰西、德意志王国大贵族中的女性和拜占庭公主一样,安娜识字,并掌握一定的神学与礼拜仪式知识,使得她得以筹划具有拜占庭风格的活动:虽然仍是假设,但如果安娜确实在场的话,她身旁可能没有神父。我们更加不知道王后是如何在1054年的这场拜占庭-罗马的教会分裂中得以幸存的。这场教会分裂由双方互相开除教籍而起,但实际上当时无人能预测这场纷争的持续时间。正式来说,安娜在嫁给法兰克国王之后又寡居,但这并不能扰乱她行为中的准则。

作为法国唯一一个出身俄罗斯的王后,基辅的安娜自1825年起至19世纪末,不论在沙皇统治时期还是苏维埃政权时期,都被反复用以庆祝法俄的关系。在乌克兰还没有成立前,桑利斯与基辅之间展开了对话,两座城市互赠塑像,并成为彼此的友好城市,之后两者间的交流还受到基辅的法国学校的支持。

奥利维耶·居约让南(Olivier Guyotjeannin)

附注:882, 987, 1137, 1420, 16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