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女丑
姬弃和几个侍从士卒走在王城通往西部的大路上,几名士卒每个人牵着一匹马,马上驮着他们此次旅途所需的吃喝用度等给养。这是放勋等首领特别建议的,此次去西方探访奇人、异士所行可能会路途遥远,加之现在天象异常恶劣,估计路上不会容易去购买食物,采集、狩猎也会非常困难,所以多带些给养显得尤其有必要。放勋特别让姬弃等人多选了几匹马,有了马,不但能多背负些给养,另外人走累了时,也能骑上他缓解疲劳,着急时还能加快赶路的速度。
姬弃等人遵照放勋和四岳的吩咐,走出王城一路向西。这两日来,他们都是选择在傍晚太阳快下山时再出发,这样总能凉爽一些,不会被烈日晒伤。争取趁着太阳落山后并且没有暴风雨时多走些路,白天很热的时候再找地方来躲避、休息,算是夜出昼伏。
此刻太阳们陆续的下山了,但是大地上却仍然很热。天上的云层随着太阳的落下,逐渐地显现出一片血红的光亮,把大地上的景物也映照出一片血红色。空中开始拂起了微风,吹过每个人的脸庞,众人觉得有丝丝凉爽的畅快,每个人嘴角上扬着,微闭双眼贪婪地享受着这难度的惬意。但是他们也知道微风会逐渐地变大,最后可能会形成狂暴的风暴和骤雨,就像前两天晚上发生的似的。不过即便这样也比白天的烈日和蒸笼似的闷热要好受得多。
姬弃的队伍刚出发时要比现在多许多人,姬弃之前吩咐大部分的士卒,先行骑上马西行去前方探查、寻访,一有值得注意的消息就返回报告。自己领着余下的士卒针对前方的报告做出筛选,有目的地去搜索。这样能在更短的时间搜寻更大的范围。
姬弃他们边赶着路,边左右查看着,一是留意是否有返回向他们报告的士卒,二是也在留意路两旁的地形,查看是否有山洞或崖壁上的凹洞。如果有的话,可以在暴风雨到来之前能有个容身、避雨的所在。
众人正在行进间,这时在大路的前方扬起了一阵烟尘,接着听到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少顷,一人一骑来到了众人面前。血红的霞光映照下,姬弃认出来了来人是之前派出去先行的士卒之一。
“有什么新的发现么?”姬弃向前一步问来人道。
“在前面西南方向的山丘上,有一群人在做法事,好像主持仪式的女巫师就是我们要找的女丑。”士卒纵马到姬弃身前,分身下马后道。说话间用手拽了拽身后的衣裤,似乎骑了一段时间的马,让他的衣裤紧紧地贴在了肉上,感觉不太舒服。天气仍然很热,坐骑的马身上已经是汗水淋淋,湿了好大一片。
“是吗,太好了,那我们快点赶过去。”姬弃向来人及其他几个士卒说道。
“但是山丘离这里还有些远,估计要一段时间。不过放心,离和鄂他俩在那里守着,他们会一直跟着女丑的。”士卒说道,离和鄂是他同行的两个伙伴。
姬弃听罢,用手把自己马背的负重向后挪了挪,然后纵身跃上了马背。其他几个士卒也一一跳上了马背。
众人的马一路疾驰着向前奔去。
骑在马背上,姬弃不由得心里觉得有几分窃喜,从王城一路西行才两天,他们居然就有了发现,虽然不一定就确认前面的巫师就是他们要找的“女丑”,但听士卒的报告,应该是她的可能性很大,这比他之前的预计可要容易得多,他之前可是作了长久辛苦搜寻的准备的。
路途确实不近,加上此时天气仍旧很热,众人骑马一会儿,下来走一会儿,中间还歇了一次,终于来的了一个山脚下。带路的士卒首先下马,牵着马向山顶走去。姬弃及众人也跟着在后面走。这是一个不太高的土丘,坡度也比较缓,但是由于这里附近是一片平原,所以也算是附近的一个高点。
走了一段路,已经走到队伍前面的姬弃听到了一阵歌声及敲击木鼓的声音,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土丘的坡度随着高度的升高逐步放缓,又走了一段,姬弃已经可以看到了坡顶的一片火光及映照的婆娑的人影,只见一群人正围拢在一堆篝火前。走近可以看到篝火的旁边一个身着白衣的巫师正在起舞、吟唱。炎热的气温再加上熊熊篝火的熏烤,巫师的脸上泛着道道亮光,那是一条条流淌的汗水。看相貌,听吟唱的歌声,姬弃可以肯定这是个女巫师。
“我高贵、万能的日之神,
你带给万物、生灵光和热!
带给人间无尽的丰收!
驱走无尽的黑暗和可怕的严寒。
把春的希望,夏的绚烂还有秋的硕硕果实撒满世间。
你是世间生灵的主宰,
你是邪恶,阴暗的征服者。
可是我万能的神啊!
请你稍作停歇,
不要斩尽世间的阴暗,
请把他们留给你的子民,
他会替你清楚余下的壁垒。“
“据周围的人说,这个女巫师名字叫女丑,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两个人从围观的人群旁迎面走了过来对姬弃说,姬弃也认出来了他们是之前一直守在这里的离和鄂。
“好的,等她做完这场法事,我们就找她问一问。”
姬弃说道,然后抬头看着人群里的女巫师。
这时女巫师已经吟唱完毕,然后向篝火旁边的祭坛走去。
“万能的神啊,为了向您忏悔我们的罪恶,请收下并享用我们奉献给您的祭品吧。”
女巫在祭坛前高举双手向天空大声喊道。
姬弃绕过人群,走到了女巫的侧面,然后向内挤进了围观的人群,踮脚向里面张望着。终于她看清了女巫前面的祭坛。
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借着火苗跳跃的篝火姬弃看到了祭坛上躺着两具尸体,不,应该是两个刚被杀死的年轻人。从祭坛上流下的血还在流动着,闪着篝火的光芒。鲜血染红了祭坛下的一片土地。
“刚才人还在呻吟呢,现在不动了,应该是都死了。”后面跟着的离说道。
“听说这两个献祭是这附近部落里的孩子。”离补充道。
“哭喊、呻吟了很长时间,围观的人里也有很多人落泪了。可能是孩子们的家人。”一旁的鄂也说道。
“好了,别说了“姬弃微皱着眉厌恶地说道。
“马上法事就结束了,我们就去找她。“
议事大殿的门被两个士卒从内向外推开,随之刺眼的白光也射进了大殿,殿里就座的众人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向殿门处望着。只见一个身着白袍的女巫师走进了大殿,白袍从头顶一直覆盖到脚踝只露出了一张脸和一双踏着草鞋的脚,连双手都被一双手套包裹着。女巫师的左右两边站着两个也是身着白衣的青年女子,看来是她的助手。紧接着殿门又被士卒们吱吱扭扭地关了起来。
看到女巫师已经进入大殿,放勋离座向前走了几步迎向她,两旁的众人也都离席站了起来。待到殿门关紧,众人定睛细看,不由得都心觉惊异。只见女巫师的脸上画着一个太阳、一个月亮,像是用黑漆漆的炭灰画上去的,不过似乎这炭灰仿佛在女巫师的汗津津的脸上颤动着。好奇的义均向前走进了几步,眯眼细看,不由得惊得错愕,那哪里是炭灰,原来是一群黑黝黝的蚂蚁,大概有上百只,在女巫师的脸上爬动着,在左脸组成一个太阳的图案,右脸组成一个弯月的图案,随着蚂蚁的爬动,就像有两只黑色的长虫蠕动在她的脸上,似乎蚂蚁已经在女巫师的脸上踏出了一条泛着亮光的道路。这时除了放勋、义均其他众人也看出了端倪,大家都不由得觉得惊愕无比,尤其是夔,眼睛瞪得溜圆、嘴张得很大,呆呆地望着。
这时放勋走近女巫师前说道:
“炎炎烈日,法师赶路而来,不辞辛苦,还请这边就座。”
“国君不必拘礼,天有异相、苍穹殃祸,我等还需克省己身、惩戒自己以代世上苍生受过。”女巫师尖声说道,声音仿佛从沙哑的嗓子里唱出来似的,带着颤动的音效。
“法师所言极是,这外面天上的十个喷着火的炎炎烈日把大地烤的焦金流石,万物干涸,不知法师有何良策来给天下的生灵找一条生路?”放勋恳切地问道。
“依我看,天有大灾必是世间出了大恶,所以才会招致上天的惩罚,引来作恶的邪神鬼怪。”
女巫师继续用那飘忽的声音唱道。颤巍巍的声音,让人听着很不舒服,旁边的义均更觉得头皮发麻,不由得将好奇的目光从女巫师脸上蚂蚁图案上移开。
“那依你看,如何才能消灾解祸呢?”
放勋继续问道。
“一是要平息上天的怒火,取得神明的宽恕;二是要驱走旱魃,剪除天上作恶的太阳。”女巫师答道。
“那法师,如何能办得到你说的这两件事呢?”放勋旁边的义均问道。
“要让天上的神明宽恕,必须要有重祀,只有这样才能平息上天的怒火。”女巫师继续唱到。
“那怎么剪除上面那几个作恶的太阳呢?那些太阳酷热无比,即便人在地面上都受不了它们的酷热,何况去接近它们呢,并且他们高不可攀,我看非人力所能为也。”
义均继续问道。
“啊!”
女巫师用她那尖嗓大吼一声,然后紧接着全身颤抖起来,尤其是头部前后颤动的厉害。边抖嘴里边哼哼着,声音变得更震颤了。
“啊啊啊啊啊啊!”
众人尤其是巫师身边的放勋及义均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惊的身体一抖,特别是义均,一下子跳到了一旁,就像脚边突然间冒出来了一条狰狞的毒蛇一般。等稍微镇定后,他面带惊异地盯着女巫师。
女巫师身体抖动的比刚才更厉害了,震颤着的脸上的肥肉把几只蚂蚁甩到了地上。义均向地上看了看落下来的蚂蚁,厌恶地皱了皱眉。
“啊!”女巫师又大吼了一声,接着身子定住不动。然后突然围着身旁的两个助手跳了起来,边跳边上下挥动起双手唱了起来。
“天上光,
地上火;
远处土丘,
近处高山;
沙粒哗哗,
河水潺潺;
雷声阵阵,
风声呼呼;
与我长戈,
赐我利刃;
杀我仇敌,
还我清宁。”
众人都惊异地看着女巫师绕着两个助手,边跳边唱,一圈接着一圈。就像被系在桩子上的牲畜似地原地打转。
突然女巫师在两个助手面前站住不动,向前伸出了双手。这时,一个助手从白袍里拿出一棵干黄枯萎的树枝放在了女巫师的手中。
“好像比普通的干树枝颜色要偏红一些,树叶更薄。”旁边的义均看着树枝心里想道。
只见女巫师双手捧着枯树枝嘴里念念有词开始咪咪吗哄的念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只听见一声“嗨!”女巫师忽然张口大喝了一声,一口风吹向了枯树枝。
说来也怪,随着女巫师的吹气,枯树枝居然泛起火苗,烧了起来。渐烧渐旺的火苗烧的枯树枝噼啪作响。
众人此刻都发出“嗷”的一声惊叫,然后都不约而同地伸长了脖子眼睛紧盯着烧起的枯树枝,似乎都在纳闷发生了什么,旁边的义均也紧盯着火苗,目不转睛。
虽然在大殿里不透阳光,但是殿内仍旧像蒸笼一样闷热难耐。放勋和义均都微微退后了半步,不然燃烧的火苗烤的感觉头发都快着了。
这时,女巫师又继续跳了起来,站在火苗前双手举天上蹿下跳。嘴里开始哼唱起无人能听得懂的密语。她紧闭着双眼,似乎在向上天祈祷神力襄助。喊了一会儿后,她的眼睛突然间睁开,接着举起的手和衣袖也放了下来。
“呀!”女巫师平伸起双手,用手掌和袍袖左右罩住了火苗。
刚才还在噼啪燃烧的枯树枝,忽然间从上到下全都熄灭了,连残余的火星也沉寂下来、逐渐变黑。
“能降服的了火神,真是神人也!”站在几步远之外的夔嘀咕道。一边说还赞许地点着头。
“看来,赶走天上那些多余的太阳,非此神人莫属。”夔继续说道。
站在女巫师旁边的义均也心里觉得很是惊奇,眯起了不太大的眼睛,看着熄灭的枯树枝,又看着女巫师白色宽大袍袖,似乎在琢磨着什么想不通的事情。
“法师真是神通广大,能驱使火神,让它任你派遣。真是现世的福气!”
放勋在旁边对着女巫师拱手说道。
“哼!这天上的太阳碰到我就不是它们的福气了,我定要让它们知道知道肆意为非作歹的下场。”
女巫师仍旧用颤颤的声音唱到。这时不巧脸上的一只调皮的蚂蚁突然迷了路,忘记了它该走的日月舞步,一头爬进了女巫师的鼻孔洞口。女巫师脸上的肌肉忽然剧烈地颤动起来,似乎在强忍着一个喷薄欲出的喷嚏。幸好旁边的女助手赶快伸出手来,捏走了迷茫的蚂蚁,才幸免一场小型暴风骤雨。
“但是凡事有果必然有因,这天上十日并出的异象我虽可解,可这天怒却不易解呀,不解天怒,怕是赶走了太阳,还会有更大的灾祸要降临。”女巫师定了定神后继续又唱到。
“还请法师念在天下百姓苍生的份上,再施发力,消弭天灾,平息天怒。”夔从旁边走了几步深鞠一躬说道。
“那既然如此,你们就要准备好祭祀用品,这次十日并出之象不比寻常,非要用最隆重的祭祀用品不可,这样法师才可以通达上天,祈求上天收回天怒,赐福于世间。”旁边的女助手说道。
“不知法师需要什么样的祭祀用品?”放勋问道。
“重祀,并且要血祭?”
女助手说道。
“要用牲畜活祭?”
放勋继续问道。
“不但要用牲畜活祭,还要有人。但凡是这种狂暴剧烈的天灾,必须要用活人祭祀才能消弭,上天因为人类犯下的罪恶才惩戒世上生灵,不用活人祭祀哪能平息天怒?速速准备十个男童,十个女童,并且要相貌俊美,体态匀称,身上无疤的。再准备十头牛,十只羊,十头猪,这些牲畜都要肥硕的;并且还要上好的玉璋十块,玉刀十把,玉戚十块,还有你们王城里祭典上能用到的贵重宝物。”
女助手答道。
“怎么还要用活人祭祀,并且还这么多孩子?这怎么使得?”站在前面的放勋刚才还脸上一片欣喜,但听到女助手的话,面容沉了下来,正待要继续再说些什么,但话还未出口,身旁的义均就拦住了他。义均对着放勋使了使颜色,放勋心领神会强忍着把来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知法师祭天还需要这么多贵重玉器、珍宝做什么?”
旁边的义均探身问道。
“玉器是天神也要用到的必备物品,有些尊贵的天神,不食世间烟火,只食玉膏来增进法力、益寿延年。隆重的祭天典礼,当然少不了贵重的礼器,不然怎么能展现我们敬畏天神,为民请福的诚意和态度。并且还要在那王城后山的祭坛上用无结之木搭起三人高的祭坛来,以备法师稍后作法之用。”
法师又一侧的女助手高声说道。
“什么是无结之木?”
夔问道。
“把笔直的圆木用刀削平巴结,削去树皮,就是无结之木。”
女助手答道。
“数日来,时而火光肆虐,时而洪水涛涛,短时间内找齐这么多附合条件的孩童及牲畜确实有难处,还请法师容我们点时间去尽快寻来。请法师考虑苍生疾苦,先行作法,先赶走天上害人的太阳,解众生酷热之苦。”
义均拱手面向女巫师说道。
“即是如此,那就速速去寻那孩童及牲畜,此刻先赶快把祭坛搭起来,待祭坛搭好,首先摆设玉器等贡品,我即刻登坛作法。”
女巫师微睁双目对义均及放勋唱道。
“那先请法师及二位仙侣去王城后山洞中暂且休息等候,我们先将祭坛搭好。”
义均拱手说道,并示意士卒开门带路。
女巫师及两位女助手点了点头,然后缓缓转过身,随着两位士卒走出了大殿。
义均跟在后面送出了大殿,若有所思的看了片刻后返回了大殿,在大殿里捡起了地上刚才女巫师烧剩下的枯木枝又端详了半晌才返回位子坐下。
西昆站在山洞口的阴影处焦急地向洞外望着,皱着眉头,聚拢着眼神,目光在原野中搜寻任何能够移动的身影,但除了偶尔热浪折射出的飘渺、虚幻影像外,他盯了半天,眼睛酸痛,也没发现他要找的目标。此刻已近太阳落山之际,但洞外的世界仍旧热浪滚滚,仿似一个巨大的蒸锅,在不断地蒸煮着世间万物。这么高的温度,估计所有生灵都找地方躲避起来了。这个山洞旁边就是人声鼎沸的主洞,几乎王城内所有的居民目前都迁移到了那里,从这里西昆能听到主洞内纷杂、吵闹的喧嚣声。
“现在比起来,我倒不觉得我这关畜牲的山洞差了,跟那边比起来,我这里的畜牲们倒还清静了许多,以前熏人的膻味也不知怎么变的好多了。”
听着主洞内的吵杂声,西昆心里想到。
站了一会儿,西昆不由得觉得脚掌酸痛,于是回洞里找了一个板凳,坐在上面继续向洞外望着。这两天比前两天热的更甚,加之附近阴坡的草和树枝已经大部分被他们割净,所以他带着士卒不得不走远路去割草。忙了大半天,浑身觉得筋疲力尽、疲乏至极。
“听说还要从我这里抓些牲畜去献祭,那以后我们倒还能稍微轻松一点,不然每天照顾这么多牲畜的草料,真是能愁死人。”西昆听着几声牛的哞哞声后心里想到。牛的叫声有点急促,西昆不由得站起身,向栅栏方向看去。原来是一头乳牛淘气地把蹄子伸进了栅栏缝隙里抽不出来,所以母牛在旁边哞哞地叫着,似乎在发出呼救。西昆走了过去,双手用力地向两侧掰夹住牛蹄的栅栏木桩,借着木桩缝隙变宽的空档,小牛也同时发力,把蹄子抽了回去。
“大人,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这时旦康从外面走到了洞口旁问道,他披着一身白麻布斗篷,手里擎着一个巨大的斗笠,左手反复地抹着脸上汩汩向下流淌的汗液。
“妈的,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成肉干了呢!”
西昆扭过身,激动地一下子抓住了旦康的双肩说道。
“咋这么久才回来,发生了什么意外么,事情办的怎么样?”
“事情还算顺利!”
旦康嘿嘿地咧着嘴说道。
“那这“女丑”刚过午后就到了王城了,你怎么晚了半天才回来?”
西昆抽回双手压低声音问道。
“哎,别提了,我前天带走的两匹马,有一匹半路挣脱了绳索跑了,我骑着另一匹急着赶路,刚要回程,那马就累趴下了,后来倒那吐了好多血,然后就不动了!”
旦康无奈地回复道。
“我怎么说你才好!咋还让马跑了一匹呢?”
“哥,你也不是没体验过,那头上顶着太阳白天在外面走的滋味。人有东西头上遮盖着,不用动,倒还能挺一挺。那牲畜们可真是可怜,我骑的那匹马,我还能给它遮遮光,拉着的那匹可就惨了,晒得背上都要脱皮了,不停地尥蹶子,我砍了一大把蒿草想给它披到背上遮光,但是走了一段路蒿草就颠掉了。然后这畜生就发了疯似的拉扯绳索,张嘴到处撕咬,挣开了拴着它的绳索,它就跑的没影了。”
“我没办法,就得可这一匹马骑,回程没走多远它就完蛋了。然后我就顶着日头,一步一步地挪,这才走回来。这还是一直加紧赶路呢!”
旦康深呼了一口气,把斗笠扔到了脚下又继续说道!
“也难怪你,确实也够难的。”
西昆拍了拍旦康的肩膀,安慰着说道。
“走,我们进洞,去我洞室里,我给你留了点饭,跟我仔细讲讲经过,边吃边说。”
西昆捡起地上旦康刚扔下的斗笠,然后拉起旦康的手臂说道。
两人打开洞口的栅栏门,直奔西昆的洞室走去。
“那“女丑”你是从哪找的?”走进他的洞室,关上洞门后,西昆低声问道。一边从桌子上端来一碗黍米饭递给旦康。
“我从这里向西骑马走了大概有一天多时间,到了一个叫龟背山的地方,那地方刚好去年买牛的时候我还去过那里,有几个还算熟识的朋友,他们现在还在那里,我就直接去找了他们,向他们打听附近有没有听说过有女巫师出现。说来也巧,他们村落这两天刚好有一个从西戎那边云游来的女法师过来。那女法师还带着两个女徒弟,她声称自己是天上九天玄女下凡,特此来解救黎民众生、消灾解祸来的。说是要施法消灭天上的残暴太阳,让世间万物重回伦常正规。还说火神都曾经是她的一个徒弟,她能吟诵焰火咒来控制火焰,能随意生火或者灭火。她说这天上的太阳其实也是一种火焰,她只要全力去施法,就能让另外那多余的九个太阳灰飞烟灭。”
旦康一口气讲了一大段,然后咽了咽吐沫,这时西昆把水杯从石桌上拿来递给了旦康,旦康接过水杯猛喝了一大口,接着继续讲道。
“那女巫师还说,她下凡时忘记了带她增进法力所用的玉器,她只有玉器在身旁时,法力才会增强,现在她希望村落里把珍藏的玉器先献出来,暂借给她,再献上孩童、牛羊等宰牲以供祭祀,等她作法消灭了太阳就把玉器返还给大家。并且会做法保佑龟背山仓廪丰满、牲畜兴旺,风调雨顺、灾祸消弭。”
旦康又停下来,清了清嗓子,然后继续说道。
“我一听那几个朋友介绍到这里,我就想到这个女巫师可能正是我们要寻找的合适人选。然后我就问他们有没有满足女巫师的要求呢。那几个朋友说这龟背山土地贫瘠,山林里难寻果蔬,家家户户储藏本就不足,牲畜也不多,哪有那女巫师要求的许多宰牲、献祭,另外那好点的玉器都是祖上传下来的供奉在宗庙里的家族信物,哪能轻易交于外人呀!所以每家都闭门不出,或者已经躲到山洞或阴坡避热去了。那女巫师一行人,在这盘桓了一两天也没什么收获,就没什么动静了,或许现在已经走了也说不定。接着我就问他们那女巫师住在哪,然后就去他们告诉我的方位,去龟背山阴坡下的一块巨石下去找那三个人了。幸运的是,那三个人还没离开。接着我就把你和我说的那些话给他们说了。那几人一开始还正气一身似的假装清高,但听我后来讲到了来王城做法,并且有数不清的精美玉器、宝珠、金子还有宰牲后就不再装模作样了。尤其那两个女徒弟,把我拉到旁边刨根问底地问王城的情况,放勋、夔、姬弃等大人的想法打算,还有那次骨卜的详细情况。听我一一地介绍完,那俩人我看眼睛里能喷出火花来,只催着我带她们去找姬弃大人一行人。”
旦康又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大口水,抹了抹嘴角,然后继续往下说。西昆坐在他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津津有味仔细地听着。
“接着我就把我们的条件讲给他们听,像你之前说的,我们主要的目标就是那块紫血龙,其他的宝物两边各占一半儿的分成。她们负责让大人们把王城里最上等的玉器、宝石等东西献祭出来,我们负责前边的安排、计划,及后来的外围协助、策应。等到得手,就在后山分成。她们也都点头同意,然后我就让他们去龟背山东边的河西部落里随便去演一场法事去等着王城派来搜寻的人,并且要向外宣扬法师是“女丑”。她们也都同意了,马上起身就去河西部落了。”
“嗯,她们应该就在那里碰到了姬弃大人他们。”
西昆点头道。
“哦,目前来看事情进展还算顺利,除了我带着的那两匹可怜的马,少了两匹马,没事吧?”
旦康讲完,用手抹了一把脸上仍未停息的汗水,嘻嘻笑地看着西昆。
“暂时倒还不会有人发现,现在大人物们哪会有空去在意少了两匹马。再说了,这世道,吉凶祸福时刻都难断,不定还有啥灾祸呢,到时候找个借口,应该问题不大。好兄弟,之前哥算小瞧你了,这次办得好!”
西昆拍了拍旦康的肩膀,又从水壶里倒出水,把旦康的杯子倒满。
“哥,也是你之前计划的好,你说姬弃大人他们能认定这法师就是那“女丑”么?”
“真正的“女丑”长啥样,有没有这个人,估计谁也不知道!”西昆撇着嘴说道。
“今天听王城里士卒的消息说,那“女丑”真把大人们给唬住了。刚才队长来通知,让我们送牛羊猪各十头过去做献祭宰牲呢,还说现在满王城都在搜集各种玉器,工匠们也正在拼命加班加点地开始伐木修祭台。”
西昆站起身,打开了洞室的门,往外看了一眼洞内的牲畜继续说道。
“这么多宰牲?这么大的排场可真是少见。看来这大人们这次也着了道了。那正好我们可以借机去送献祭的宰牲,然后看情况相机行事。”
旦康兴奋地说道。
“嗯,你吃饱了饭,赶紧歇歇吧,今天的草我们也割完了。等明天傍晚,我们俩再带上几个人把牛羊猪赶过去。”
西昆说罢,推开了刚关上的门走出了洞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