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做法
王城后山的山顶上现在已经架起了一座几人高的祭坛，这是大批工匠还有士卒们紧赶慢赶两个昼夜再加上一个下午的辛苦劳动成果。削去树皮、砍平巴结后白色泛黄的木头在白天耀目的阳光下显得特别刺眼，但却给人一种肃穆、诡异的视觉冲击，仿似一节节巨大的白骨，交叉搭接在一起。
祭坛分上下两层，顶层是一个直径大概有十步的圆形平台，平台的台面由一根根切削笔直的方木拼接而成，看起来结实而又厚重，周围由半人高的栏杆围绕防护。圆形平台外侧有一段阶梯盘绕以供人员上下走动。下层平台比顶层要更宽，面积更大，平台中间竖起十几根高大、粗壮的方木顶起顶层的平台起到了支撑的作用。同时顶层平台形成了一块阴影，正好可以起到遮阳的效果，或许可以为祭祀的法师提供一个躲避日晒暂时休息的所在。下层平台有左右两条盘绕阶梯连接到地面上。
这时女巫师在两位助手的陪同下已经缓步走上了顶层平台，她们的白色长袍好像在这种天气条件下显得尤其适用，既能遮住头顶的阳光，又能反射一部分热量，如果要是换成黑色的长袍，很难想象黑袍里遮蔽的人会热成什么样子。接着一批也是身着白衣的手执长戈的武士也跟着走上了祭坛，一部分走上了顶层，余下的站在了下层。义均站在下面数了数，武士上下各十名。每个执戈武士按照同样距离站在两层祭坛的栏杆旁，看来是祭坛的护法。
人员布置完毕，女巫师开始挥舞起手中的玉质长剑，一边念念有词地作歌唱了起来。
虽然还是清晨，但是当太阳接二连三的升起后，气温骤然就升高了，天亮前的徐徐微风也停了。整个大地就像一个正在灶台上的巨大闷罐，闷热无比。虽然浑身披挂着白袍，但是作了一会儿法之后，女巫师脸上的一道道汗流显现了出来，她弓着背呼哧呼哧地大口喘着粗气。旁边护法的两个女助手不知从哪弄来了一个高大的伞盖，撑开后，女巫师不时地躲到下面歇息。
起初，放勋和义均等人还在祭坛附近一直观望着，但过了一阵，就各自返回大殿或山洞里处理要紧的事宜去了。
“女巫师需要的牺牲及玉器、宝物准备的如何了？”
去往大殿的路上，放勋回头问夔及义均道。
“牺牲已经备齐，山洞的畜栏里就能找齐法师要求的牲畜，虽然不能说个个都肥壮，但是大部分也算是好膘，虽然现在牲畜不能赶出洞去放养，但士卒们还没让牲畜们饿着。玉器仍在搜寻，玉刀和玉戚已经有了，并且送到了祭坛上，但玉璋还在找，这么贵重的玉器，一下子找这么多，有点难度，需要去其他部落搜集，但估计今晚能搜齐，另外其他的法师要求的珍宝，我也在我们祭圣堂里挑了一些最珍贵的摆到了祭坛上。不过法师说还需要二十个孩童。”夔答复道。
“孩童的事，我看就不必了，突降天灾，天下万民已经受苦至极，我们怎么还能火上浇油去戕害百姓，何况这天灾与懵懂清白的孩童有何干系？”
“但法师说这次要大祭还要血祭，必须要有孩童才行。”
夔说道。
“先把玉器、珍宝及牺牲备齐，孩童的事我看先缓缓，看情况而定，我会去和巫师再说一说。”
义均说道，抬头又看了一眼放勋。
“好吧，你去和她沟通沟通。”
放勋点头向义均说道。
一个时辰后，已经接近虚脱的女巫师被两个助手及众护法士卒搀扶着走下了祭坛。
“这妖孽们的确法力强悍，难以对付。我用了五大招，二十五小式仍旧击不退它们。”女巫师喘着粗气对迎上前来的义均和夔说道。义均看到她的白袍已经完全被汗水湿透，袖口正在往地上滴水，不免对她产生了很多的同情。两个女助手要好些，衣服没有全湿透，但也是额头、颈项布满了汗水。
”法师也莫要太心急，九个喷着烈焰的太阳肯定法力强大，难以轻松战胜。瞧这树木、青草被它们给糟蹋的，这可不是凡间之力所能比的。“
夔满怀敬畏地向前鞠躬说道。
”不过我也让它们领教了我的手段，你看它们是不是比昨天暗了许多？待再晓以时日，我定要让它们逃回到它们来的地方去。“
女巫师呼哧带喘着用貌似笃定的口气说道。
”真的、真是的，我看太阳的光也逐渐地暗了许多。法师技艺高强，真是万民之幸呐！“
夔用袖子遮住脸，透过斗笠的缝隙，仰头向上空短暂地瞥了一眼后，附合着说道。
义均随着也手搭凉棚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还没看到太阳，光是瞄到云层，就让他眼睛火辣辣的流泪不止，不由得迅速低下头，闭起了眼来缓解钻心的疼痛。
“今天的云层比昨天厚了些。”他说道。
“我两天前说的那些祭品你们准备的如何了？我看祭坛上有了一些玉器，但还不齐全，你们要加紧去取来，我能从它们里面吸取玉质精华，能大大增强我的法力，就能更快地消灭这些妖孽；并且有了献祭的牺牲和孩童，可以消弭天怒，天地的诸仙、神灵也能来助阵于我，帮我们来铲除孽障。”
女巫师斜靠在下层祭坛平台支柱上说道。
“快快备齐祭品，那样圣师才能早日击败妖孽，天下苍生受苦至极，能早点消除天灾，对他们来说可是巨大的福分！”旁边的女助手也说道，说罢她环视四周，似乎在搜索这一层的椅子或凳子，当发现整个下层都找不到椅子、凳子后，表情里显得有几分不满。
“法师莫要心急，献祭的牺牲已经备齐，余下的玉器明天作法之前也能备好，但那些献祭的孩童们国君及族长们的确于心不忍，还请再宽限些时日，容我们去沟通说服。”
义均旁边回复道。
“那就明天一早把玉器及牺牲先备好，莫要耽搁了，其他的一定也要加快速度。”
女巫师略显不耐烦地挥手说道，说完把头上的白袍兜帽扯了开来，露出了水洗过一般湿漉漉的头发，然后身子换了个姿势，继续倚靠在柱子上，靠过的柱子被她浸湿了一大片。
夔看罢，面带不满地挥手招呼旁边的士卒去楼下取椅子凳子上来。
“今天妖孽们的气焰已经被我压制住了，我的法力此刻仍旧在天上与它们缠斗。会逐步地瓦解它们的气势。”
女巫师得意地说道，抬头用手指着头上的顶层平台，似乎能透过平台的方木，锁定太阳们的位置。
“请即刻带圣师去山洞中休息，并备好净水及吃食，刚才一番阵仗，虽然法师法力高强，尽显优势，但也消耗了很多功力，得好生休息，静心调理，以备明日的关键一阵。”
女助手对着义均和夔高声说道。
“哦，那是自然，请搀扶法师及仙侣们前往洞中准备好的房间休息。”
夔屈身向女巫师及两位助手致意并命令身旁的士卒道。站在祭坛下远处的西昆和旦康望向这边，看着女巫师及两位助手走下旋梯，在伞盖下被两位大人及士卒们簇拥着向主洞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天亮，女巫师及两位助手又登上了祭坛开始作法。黎明时分祭坛上的祭品已经由士卒们布置妥当。宰杀过的牛羊猪已经依次放在了顶层祭台的案桌上，士卒们在夔的指挥下特意准备了一些案槽，玉璋、玉刀等很多玉器还有一些金器已经按照女助手的吩咐的方式摆放好。
女巫师仍旧身着白袍，手持玉剑，边唱着歌边挥舞着剑。有玉器及牺牲祭品的助阵，看起来法事做的似乎比前日更有气势。各种玉器摆在案槽里直指向天空，附合着女巫师每次的向天举剑，颇有万马千军的感觉。只是一旁的牛羊猪，都在案上齐张着嘴，似乎都在抱怨着大家相同的悲惨境遇。
今日女巫师作法比前日更久了些，足有两个时辰，中间休息了片刻喝了些清水。待法事结束时，似乎已经身子瘫软了动弹不得似的，宽大的白袍看起来已经被汗水湿透。女巫师肩搭在两个女助手身上，缓缓地挪步走下了祭坛顶层。
在祭坛下层等候的义均及夔等人赶步迎向前去。
“法师受累，不知今日战果如何？“
夔深鞠一功后拱手说道。
“今日有玉刀等灵物助阵，妖孽的气焰完全被我方压制。你可以看见，这阳光比昨日更暗了许多。这接连两日的阵仗我们取得了巨大的胜利。“
女巫师喘着粗气说道，嘴角边还挂着出汗流下的道道白色盐渍。
“巨大的胜利？“
义均透过头上斗笠的缝隙向天上匆匆瞄了一眼后问道。
”你没见今天这日出的时间也比往日延后了？“
旁边的女助手对义均说道，声音显得有几丝不耐烦。
“这就是妖孽逐步衰竭的明证，它们知道今天法师在这里等着来会它们，所以犹犹豫豫的不敢出来。“
另一个女助手也附和道。
义均皱着眉头低着头想了想，嘴角微微笑了笑，好像是对自己的失察觉得不好意思了，再没有说什么。
”好像今早的日出是延后了不少呢，我都觉得我早起后等了比每天长得多的时间天才彻底大亮！“
一旁的夔恍然大悟似地开心的说道。
“这下子这火舌肆虐的苦日子真要结束了，太好了！“
夔继续兴高采烈地说道，发自内心的笑容浮现在他胖乎乎的脸上。
”再有两到三日，我定要叫这些妖孽通通从这天上消失。“
女巫师说道，斜着头向天空伸出手指，另一只手扶着身边的女助手，声音显得很疲惫，表情却带着那种似乎胜利者才会有的自信。
”那就再劳烦圣师辛苦几日，为天下众生彻底剪除掉这些妖孽。“
夔拱手说道。
“快送圣师及两位仙侣们返回洞中休息。“
夔扬手对旁边站立的士卒命令道。
”我们虽然已经退下祭坛，但我的法力及祭坛上的阵势仍在与妖孽们搏斗，你们切不可打扰，让附近的武士都远离此祭坛，以防受到误伤。“
“并且在夜里，祭坛上的阵势和众法器，要吸取星月之光、暗夜之灵来充实法力，所以祭坛周围夜里不要有人，更不要有光亮之物来打扰它们。“
女巫师定了定神说道。
“光亮之物？“
义均脱口问道。
“哎呀，就是火把火烛什么的啊！“
夔向义均说道，旁边的女助手也点着头示意就是如此。
“切不可把法师的叮嘱当成耳旁风，如果凡人靠近祭坛定会非死即伤，并且伤的是心神魂魄，无法医治！可莫怪我们没有提醒你！”
女助手又厉声补充道。
“法师能利用星月之光和暗夜之灵来补充法力，真是亘古未见的神人也！”
夔夸赞道。
“世间万物都讲究阴阳和谐，近来白天的阳光太过炽烈，所以导致阳太盛而阴却亏缺，自然阴会增长以抵消阳的优势来寻求平衡、和谐，所以夜晚的星月之光和暗夜之灵会来辅助我们驱走这些天上的妖孽。”
女巫师振振有词地说道。
“哦，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那可要把闲杂人等都撤走，不要打搅了法师的阵势。“
夔面向着契说道。
“不只是闲杂人等，而是不能有任何人留在这附近。”
旁边的女助手又强调道。
士卒搀扶着女巫师及助手向远处的山洞洞口走去，夔也陪同着一起前往。义均和一旁的契互相看了看，默不作声，肩并肩地一起向王城大殿的方向走去。
”我总觉得有点儿不放心！“走了一会儿后义均向契说道。
“嗯？你担心有人会靠近这祭坛周围，打扰了阵势？我已经下令让所有周围的士卒夜里全都撤走，更不准夜里靠近或点火把！这样就没问题了。“
契扭头面向义均说道，义均一直低着头，没有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