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者”的人类学观察

摄影术以其精确的记录性和准确描述事物表象的能力而赢得了人类学家的青睐。摄影成为他们获取异民族、异文化“正确知识”的有力工具。同时，许多西方摄影家有时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学家，但也以他们的摄影观看记录了不同于他们的“他者”的文化与生活方式，为后世保留了珍贵的视觉文献。

美国人阿诺德·根舍（Arnold Genthe，1869—1942）是一个来自德国的移民，他在德国取得了博士学位后移民到美国。踏上美国土地的根舍马上就被聚居在旧金山的中国人的生活方式所吸引，于是展开了对旧金山中国人聚居区的拍摄。尽管他自己也是美国社会中的新移民“他者”，但他仍然把来自东方的中国移民视为“他者”。他把旧金山唐人街的中国人作为一种不同于构成了美国人主体的西方白人的“另类”来加以拍摄，他的摄影实践可以说是摄影史上将移民生活纳入视野的最早尝试。当然，根舍的摄影为人们了解中国移民先辈在海外的生活保留了不可多得的文献资料。尤其是在1906年旧金山大地震将旧金山唐人街一扫而光之后，他的影像资料就更显得可贵了。

如果说根舍拍摄的是相对于美国白人的中国人“异类”的话，那么爱德华·柯蒂斯（Edward Curtis，1868—1952）拍摄的美洲印第安人则可以说是美国人的“异类”了。当然，这样说其实并不正确，因为真正的“异类”其实并不是本来就已经生活在这个土地上的印第安人，而是来自美洲大陆以外的其他土地的白人。柯蒂斯的摄影有一种人类学调查的性质。在他拍摄一个印第安部落时，他会先做详细的资料调查，直到他认为切实了解了他们的习俗与历史后才展开拍摄。他不像有些摄影家或是出于即兴创作，或是作为拍摄任务，而是作为一个毕生的事业加以对待。他的目的是为了印第安人在北美大陆消失前保留一份视觉文献。

图2-5 《中国奴隶姑娘》，约1898年，根舍摄

图2-6 《等在树林中》，1910年，柯蒂斯摄

柯蒂斯总共花了30年时间拍摄了80个印第安部落。他本来计划用15年时间来完成这个计划，但实际时间是他原计划的一倍，可见此中所遭遇的各种困难之大。柯蒂斯擅长肖像摄影，而这用于拍摄印第安人的服饰则显得游刃有余。不过，其摄影引人争议之处是，他会让印第安人穿上已经消亡的部落的服装拍摄，并且让他们在他认为美的外景中拍摄。他的印第安人肖像风格雄健，同时有美丽风景陪衬，实际上将白人在北美大地上反客为主、灭绝印第安人的残酷事实浪漫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