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玲亲情小说·浓情版:我的王子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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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都是校服惹的祸

站到队伍的最后去?不,我无法想象这么矮这么小的自己站在队伍的最后,会是多么滑稽多么尴尬的画面。

危澜澜,不可以,你不可以置自己于那么滑稽那么尴尬的场面,你必须自救。我听见自己心里在呐喊。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我抬眼望了望桌上的闹钟,九点了。是该啪地熄了灯钻被窝假装打呼噜,还是冲出去安慰一下?

那个泼辣的女人是对面写字楼里的管理员,她说水果女王卖给她的两个菠萝里面的心都是灰色的,吃了一块就拉肚子。水果女王为此赔出去一天的利润。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爬起来走出了卧室。

她站在餐桌边喝水,幽暗的洞灯像舞台的追光灯,将她整个人笼罩得朦朦胧胧。

“妈妈。”我走向她,寻找着温暖的词语。

可是温暖的词语还没来得及跳进脑袋瓜,水果女王就抢了话:“澜澜?怎么还没睡?快快快,赶紧去睡。明天是星期一。”

我乖乖地转身回房。

黑暗中,闹钟的嘀嗒声里,我的泪水也滴答肆虐。

又想起了我的音乐盒。

此时此刻,它应该在那个大眼睛小女孩的家里,和她的芭比娃娃在一起。那么,它也会想我吗?这是三年来第一个没有它的夜晚,注定是难眠的。那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音乐,因为无从知道它的名字,我只好自说自话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爱我》。爱我,那么温润,那么舒缓,像小溪流过,像蒲公英飞过,像炊烟飘过,像一行诗落在信笺上,像一幅画缀在星空里,像一个梦盛开在柔软的心田……听着听着,就会感动。

……

浅浅入睡,沉沉醒来。

餐桌上照例留着早餐,温热的牛奶,胖乎乎的猪脸面包,还有一根鲜黄的香蕉,一小碟核桃仁。

猪才吃得下这么多东西。

我抓了面包,拖着书包出门去。

我的样子一定有点奇怪,因为楼下的卡拉看见我的时候,愣了三秒钟才开口说话。

“澜澜,你看起来很不高兴哦。”她撞一下我的肩膀,带着挑衅的笑。明明比我小两岁,看起来却并不比我矮,还从来不喊姐姐,说起话来更像极了我的姐姐。

“是吗?”我大口大口地啃面包,让自己的嘴巴看起来没法说话。

“平常呢,你看起来也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但是今天好像更不开心。沮丧,对,是沮丧。我新学的词语,用在你身上很合适。”卡拉歪着脑袋挽住我的胳膊,“你说,是不是遇到麻烦事了?”

我不说话,加快脚步往前跑,想把她甩掉。她却胶带似的粘得紧紧的,还用我讨厌的语气说我讨厌的话:“是不是安小冰又欺负你了?”她把“又”字咬得特别响。

我鼻子呼呼冒气,脚步飞快,只盼望快点儿到学校,甩掉这个八卦的卡拉。

可当我走进教室,吁了口气掏出语文书准备晨读的时候,发现有些不对劲儿。好像所有的人都在看我。

我浑身不自在了,傻傻地接住他们的目光。

“喂,危澜澜,你的校服呢?”同桌格子敲一下课桌大声问。别看她打扮得像个淑女,其实根本就是个女汉子。

“你的校服呢?”周围不少人起哄。

我的心猛地一颤,低头看自己的衣服,然后像弹簧一样从椅子上弹起来,慌乱不知所措。

天哪,校服!星期一要穿校服!我居然忘了今天是星期一!

“哈哈,危澜澜,你妈妈不是每天喂你核桃肉吗?你的记性怎么还这么差?”后座的安小冰笑得满嘴喷沫,“哦,是不是猪脸面包吃多了,就会受猪的影响?”

有人跟着笑。笑声和嚷嚷声震动着我的耳膜,我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往脑门上涌,胸中燃起一团火,随时都可能爆发。

“武老师看见了少不了批评你。”格子伸出一只手指向教室门口,“快回家换吧!”

我犹豫一下,跑出座位冲向室外。

在门口一下撞进一面结结实实的怀抱。

“危澜澜你干吗去?”他望着我,表情严肃得叫人发抖。

“我,我……”

“她要回家换校服!”后面有人叫道。

我低头看脚尖,耸着肩膀不知该怎么办。

武老师把我带进办公室。我环视周围,发现每一块地砖都白得发亮,上面没有一丝污渍,如果不是地砖和地砖之间交错着暗白色的缝隙,我会以为自己站在半空中的月光里。

是的,只有月光才会白得这么纯粹。

在过去的许多个夜晚,当星星汇聚在露台上方,我会披上最漂亮的丝巾,虔诚地注视和祈祷,那一刻感觉自己能飞起来,飞到半空中,白色的月光倾斜着朝我铺展,像条温柔的毯子。也许,沿着白色的月光毯一直往上走,就能实现我的那个愿望。星星们知道,我想有个哥哥,一个爱我护我陪伴我的哥哥。

“发生什么事了?”一个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我看见自己跌跌撞撞站起来,从月光毯上跳下来,满脸通红。

脚尖在运动鞋里面动了动,又动了动。

不敢抬头,或者吱声。等着挨批。

“没事就好。”武老师的声音听起来永远四平八稳,像电视台的新闻主播,不夹杂任何情绪,“危澜澜,听说你会吹口琴?”

我的心轻轻一晃,我不由得抬了抬眼睛。

武老师坐在办公桌前,手上握着一支笔,斜着身子望着我。

没说校服的事情,倒说起口琴来了。

我听见自己轻轻地“嗯”了一声。

“现在会吹口琴的人不多了,大家都忙着弹钢琴、拉小提琴、玩萨克斯,仿佛那才是高雅艺术,却不知最动听的音乐,其实来自最简单最质朴的乐器,而口琴,就是原生态的。”

很奇怪,他说这些的时候,有了那么一点儿情绪,是微弱的兴奋。

我很努力地想要回答一句什么,以便让他知道我正在很认真地听他说话,而且听到他这么称赞口琴由衷感到高兴。然而因为嘴巴笨心里紧张,半天都挤不出一个字。

他接着对我说:“学校每年‘六一’前夕都会举行一些庆祝活动,今年的活动方案已经出来了,其中有一项器乐独奏比赛,你愿意代表我们班参赛吗?”

我吓了一跳,惶惶地摇头,摇得哗哗响。

从小到大,比赛这种事情从不跟我沾边,我也没想过要跟它沾边。

“你考虑一下吧。”武老师说着站起身整理一沓练习本,“估计别的班都是钢琴小提琴什么的,要不就是二胡古筝琵琶,咱们呀,就来个最意外的口琴独奏,出奇才能制胜。”

我没有再说什么。但是我知道,我不会去参赛的。

我的身体里住着胆小鬼,胆小鬼控制着我的思维和行动,我摆脱不了它。

武老师抱着练习本跟我一起走出办公室,说了句让我伤心又高兴的话:“等下升旗仪式站到最后去,别让人一眼瞅见你没穿校服。”

伤心的是,他把我从队伍的第一个赶到最后;高兴的是,他没有要求我回家换校服。

忽然明白了,原来他喊我进办公室,重点是这最后一句话。至于口琴独奏,说说而已吧。

站到队伍的最后去?不,我无法想象这么矮这么小的自己站在队伍的最后,会是多么滑稽多么尴尬的画面。

虽然我可怜的自尊心一直深受各种莫名状况的摧残,但它还没有完全消失。

危澜澜,不可以,你不可以置自己于那么滑稽那么尴尬的场面,你必须自救。我听见自己心里在呐喊。

于是脚下一滑,勇敢地溜出教学楼,奔出校门。

从来没有哪一次我的奔跑可以如此迅速,就像一列刚刚装上新电池的小火车,有的是动力和激情,霓虹街的路灯杆子密密匝匝往后退去,全世界为我让路……离家的距离越来越近。

冲上楼换了校服,噌噌噌往学校赶。

我知道,这个时候离升旗仪式很近很近了,如果不拼命奔跑,说不定就赶不上了。

这么想着,臂膀甩得更加卖力……

快了快了,校门就在不远处,穿着制服的保安已清晰可见。就在这个时候,耳边骤然响起升旗仪式的进场音乐。

音乐一响,所有的同学都会快速离开座位到走廊排队,然后队伍齐刷刷下楼,拐过教学楼进入操场。我必须赶在队伍进入操场前站进去,站在属于我的第一排。

可是,好像来不及了。慌了,急了,不当心一个趔趄倒下,匍匐在地,顿时眼冒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