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赋之痛
天赋是恩赐也是陷阱
这里我们要注意的第一个不同点,是人们看待运动天赋和智力天赋的方式。运动天赋被视为机遇:奇妙的探索适合用来开始一段新旅程的美好挑战。各个运动项目的高水平俱乐部,不断地在全国各地巡回,尽可能多地挖掘具有才华的年轻人,毫不犹豫地与他们合作。这和智力型天赋人群的情况是多么的不同啊!提到后者,人们往往首先想到的是问题和担忧。通过以下两个例子,我们就能清楚地看出它们的不同。
在一场10到11岁孩子的篮球比赛中,两名球探也到场了,他们是来寻找具有篮球天赋的孩子的。他们的目光落在一个显然具有巨大潜能的男孩身上。他的篮球能力非常出色,他完美的突破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打球时的视野十分开阔,并且可以双手打球。两个球探都很受鼓舞。他们很高兴能够挖掘到这样有天赋的球员。
然而他们也看到了这个男孩的不足。他有过一次错误的传球,当他的队员没有看到防守的空档时,他便开始谩骂。对方球员的防守有时非常强悍,以至于他无法向前突破,这显然让他很不高兴。他也错过了很多投篮得分的机会,之后他沮丧地哭了。接下来,裁判做出了一次错误的判决,这让这个男孩很生气,因为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在这次事件之后,他的教练把他拉到场边,而他在场边表现得十分愤怒。
在比赛结束后,两位球探都急切地想认识他,好游说他。他们都看到了他身上的发展潜能:如果人们能够正确地引导这个男孩,也许能够让他成为一名顶级球员。他的技巧确实还不完全符合他的年龄,在心态方面也有很多需要改善的地方,但是在正确的引导下,他们确信他会顺利发展下去。
安娜(7岁)的智商为148。在一次学校咨询会上,她的母亲哭了。因为一位心理学家表示,这个孩子将无法在生活中找到清晰的人生道路。其他与会者也证实了这一点,会场立即被痛苦阴郁的气氛所笼罩。然而,安娜在智商(IQ)测试前的表现并不完全是消极的。这个女孩喜欢和比她高一两个年级的孩子一起玩;在语言方面,她的水平已经明显高于这个年龄应有的水平,在上一年级之前已经认识了一些字,提出的问题也比同龄人多得多。她喜欢上学,并且有很多擅长的爱好。她的父母想知道她是不是天赋极高的儿童,于是让他们的女儿接受了测试。
即使是一个知道该如何与各种学生打交道的学校,也经常把过高的天赋视作其一直获得成功的风险因素。对于安娜也是如此,教育团队已经自动默认,她很难适应他人和周边环境,无论是让她保持上学的动力、教她如何正确学习还是让她在课外接受额外的挑战都不容易。尽管这个小女孩目前表现很活跃,但人们对她的未来表现出各种担心。也就是说,虽然现在她开发自身潜力的过程还算顺利,但她的潜力并没有被视为积极的东西,她正被一系列的担忧和恐惧所包围。
因此,在这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矛盾:在体育界中,天赋被视为机会,而智力天才则多半被视为问题。而且,我们在后面还会提到,人们给予体育天才足够的时间发展天赋,提到他们,人们想到的是可能性和成长。而对于智力型天赋儿童却正相反,正如我们将在下一节中进一步说明的那样,人们几乎期待他们立即成才。人们很少给他们时间成长,更不用说什么成长计划、发展规划了。简言之,我们对待体育天才和智力天才的方式有着巨大的差异。
进取还是消极抵抗
顶级运动和智力天赋的第二个显著差异在于人们在这两个领域里看待潜力和表现的方式。
图4. 智力潜能的发掘与相关的期望模式的关系
如图4所示,一个人一旦被确定为高智商,人们对他的期望值便立即展现出来(最上面的线)。如果一个孩子的可见表现(一般在学校)略低于最高期望值,而且他也没有为此付出太大努力,人们会指责他“懒惰”。如果可见表现再差一些,人们就会说他“表现不佳”;更差一些,人们就直接“放弃”期望。
人们如果猜测一个人有天赋,通常会使用智商测试或其他可比较的标准化测试来确定他的能力。测试的结果会立即与对潜力和表现的特定期望模式挂钩。测试的结果越好,期望值便越高。
如果一个孩子在测试中展现出了很高的智商,很自然地,人们会认为他在学校里也能取得很好的成绩。人们往往缺乏耐心为孩子提供机会,让他们得以发展出足够的能力,他们认为好成绩是理所当然的,应该和高智商相符。如果这个孩子的学习成绩欠佳,不符合其高智商所带来的期望,不解的、甚至是彻头彻尾的负面评论便随之而来:“你这是典型的表现不佳”,“你可以比这更好”或“这样下去你没有未来”。
有智力天赋的孩子们即使在学校里表现良好并且很开心,也会经常听到各种议论。比如,由于他们的天赋,他们不需要付出太多努力便可以取得相对较好的成绩,很多家长和老师便会对此表达他们的失望之情:“你有这么好的资本,如果更努力一些,你可以做得更好。”如此武断地把缺乏努力描述为懒惰、冷漠和一条通往不太令人满意的未来的“捷径”,是很伤人的。我们可以用一整本书来讲述人们对于高天赋孩子的指责和偏见,哪怕他们的学习成绩还算不错,这些指责和偏见仍从校园生活伊始便给他们当头一棒。普通学生的成绩反而更能让家长和老师感到满意,即使他们也应学习得“更努力”些。
图5. 体育人才的发掘与大众对其期望模式的关系
如图5所示,如果在体育界发现潜在人才,人们会关注他的可见表现和增长潜力,其中的决定性因素主要是增长潜力。然后,人们会花时间,通过全面的训练和指导来努力提高他的增长曲线。
人们会以一种截然不同但更加健康的方式来看待体育界中的潜力和表现。就像前文提及的篮球运动员的例子,他的天赋一被发现,人们就会尽一切努力使其天赋展现出来。有天赋的孩子一旦开始接受培训,他便会被置于同类人中,并且获得针对性的指导和训练。在体育界里,天赋是一个机遇,一个可以创造完美增长曲线的可能性。换句话说,一个体育天才可以花费足够多的时间来学习技巧和技能,而这些技巧和技能正是他在相关领域里继续发展、并且在未来取得可能的成功所需要的。在这里,人们对他的预期表现,并不是根据之前的测量和/或探测结果计算而出的。
想象一下,有两位天赋相似的年轻足球运动员。我们姑且把其中一位运动员叫作扬,他热爱足球,训练刻苦,时时刻刻把足球带在身边,愿意付出一切参加国家级赛事。另外一位足球运动员是皮特,他像扬一样富有天赋,但不愿像扬那样全力以赴。他在足球上付出的精力相对较少,因为他的生活不只是足球,他完全不渴望进入国家级比赛,而是安心于省内的一级比赛,没有人会因此说皮特表现不佳,他不会被称作“懒虫”或“失败者”,而是会被看作一个做出明确选择的人,因为生活确实不只有足球。他的父母和一些教练可能会意识到,如果皮特愿意的话,他完全有机会进入一个真正的顶级足球俱乐部。但是,皮特显然享受着这项运动,并且是一个值得信赖的现任球员,这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
从这个例子里,你能得出什么呢?好吧,我们仍然是在说,在指导有智力潜能的人才方面,体育界对待天才的方式非常值得我们学习。天赋研究领域的学者发现,“表现不佳的人”的自我形象较差,对自己的学术能力也缺乏信心。研究表明,表现不佳的年轻人留有不少心理阴影,经常把自己看作失败者,不相信自己,甚至对自己完全失去信心。我们从丰富的实践经验中了解到,他们深受成年累月的评论的影响,认为自己只会让别人失望,不能满足周围人的期待,也不配拥有现有的天赋。这跟我们对足球运动员皮特的看法不是很矛盾吗?
当然,皮特之后可能会觉得遗憾,没有抓住机会充分发挥自己的潜力。但我们可以坦白地说,即便如此,他也不太可能因此看低自己或是留下心理阴影。
这个观点可能会让您皱眉。所以我们扪心自问,如此强调“表现不佳”一词是否是一个好主意。如果你的考试成绩不那么如意,那突然间就没有什么可以期待的了。仅仅是因为那些负面评论,人们就提前抛弃了这些年轻人,认为他们很遗憾地丧失了潜力。从这种绝望中重新爬起来是非常困难的。
我们认为,体育界对待体育天才的方法更加健康和人性化,并且也可以完美应用于天赋研究领域。人们取得成就是为了使自己快乐,而不是为了满足他人期待。从这个角度出发,无论他获得什么样的成就,都不会被贴上“表现不佳的人”或“懒虫”的标签了。
这不能改变我们必须承认的事实:原则上,一个人的潜力发挥得越充分,就越快乐。正因如此,我们才应该尽一切努力,让有天赋的人充分发挥他们的潜能。特别是在他们遭受挫折时,我们更应该鼓励他们,给予他们机会和信任,让他们体验到被信任的感觉。他们应该获得一切机会获得成长。
如果你因自己未能达到他人的预期而持消极态度,那是弊大于利了。你会将任何形式的成长扼杀在萌芽状态。所以最好能够像训练年轻有潜力的体育运动员一样来看问题。培训体育人才的重点是实证主义、机会、时间、成长和发展。如果我们以同样的方式对待有智力天赋的人,重点也应放在天赋的发展上。我们不应因为孩子的几次表现而评判他,而应确保他的天赋被认可。允许这种天赋成长并努力发展这种天赋,这才是人们喜闻乐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