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孙子启蒙始入馆 祖父驾鹤终归西
六月初六这一天,是钟繇的四岁生日,全家人高高兴兴地为钟繇庆贺生日。
吃罢午饭,钟皓没有急于午睡,他把钟迪叫到身边,商量钟繇的启蒙之事。
钟迪来到上房外间的起居室,起居室内装饰古朴典雅,摆设简约美观。迎门的后墙上,挂着一幅中堂——黄杨木雕《松鹤延年图》。中堂两侧挂着一副紫檀木阳刻挂屏,上屏是“清风送福至”,下屏是“瑞气添寿来”。这副挂屏,是钟皓六十大寿时陈寔赠的,内容由陈寔亲自撰写,请颍川雕刻高手精雕而成。中堂下摆着一张黄花梨木大几案,上面摆放着一对红陶花瓶和一个青铜香薰炉。此刻,薰炉中正冒着丝丝带有柏木香味的青烟。另有两张几案和数个坐垫,对称地摆放在屋子的左右两侧。钟迪见父亲在几案后坐着,就与父亲打了个招呼,在对面的一张几案后坐下。由此可见,钟家在非正规场合,也不那么严肃,这倒是显得更有人情味。
钟皓说:“迪儿,我让你来,是想商量一下繇儿启蒙的事,繇儿已满四岁了,还整日玩耍,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要说是该让繇儿接受正式启蒙教育了,不过,如果能在家跟父亲读书,我看也挺好。”钟迪说。
“话不能这么说,虽然我过去曾在社祭坛设馆授徒,后来又在山下设馆教书,也教出了不少学生,但是如今我老了,无论体力还是精力都不济了。再说,繇儿从小和我们在一起,说实在的,我也有些惯他,猛地一下很难严肃起来,这样的话,会误了繇儿的。”钟皓不紧不慢地说。
钟迪说:“父亲说得完全在理,要是这样,是把繇儿送出去启蒙呢,还是请先生在家设馆呢?”
钟皓说:“是老虎,总要自己攀上高山;是雄鹰,总要自己飞向蓝天。依我看,还是把繇儿送出去启蒙为好,早点培养繇儿的自立能力,对他以后是有好处的。”
钟迪问:“您看送到哪里好呢?”
钟皓答:“就送到社祭坛的学馆里,让你瑜弟多操些心吧!”
钟迪说:“好,好,让堂弟钟瑜教繇儿,我们就更放心了。”
开馆那天,钟迪让二管家套好马车,他要亲自送繇儿进馆拜师,正式入学。尽管老师是自己的堂弟,但流程还是要走的。在路上他告诫繇儿:“在学馆要喊老师或师父,在家才能喊叔。”
从此,钟家通往城东社祭坛学馆的路上就多了一辆接送繇儿的马车。
从此,社祭坛学馆里就增加了一名聪明健壮的学生。
两年之后,腊月二十这天,天还没亮,丫鬟萍儿听见钟皓连咳几声后喘着粗气,觉得不大对头。她赶紧穿衣起来,到钟皓卧榻前一看,只见钟皓脸色苍白,不住地喘着粗气,就飞快跑出门去,顺东山墙胡同向后院跑去,来到钟迪门口就喊:“大少爷、大少爷,快,老爷病了!”
钟迪听见喊声,立即披上衣服和萍儿一块儿向上房跑去。赶到跟前一看,钟迪顿时紧张起来,连喊:“父亲,父亲。”见父亲抬头看了看他,并没张口说话,钟迪一边让萍儿喂父亲些温水,一边派二管家到城里去请张大夫。
半个时辰后,张大夫赶到,为钟皓把脉诊断后把钟迪叫到了一边,说:“我看兄长这次病得可不轻,侄儿要心中有数,尽早准备后事。”
钟迪听后,着急地说:“张叔,你是说我父亲不中了?”
张大夫:“是不中了,从脉象上看很糟,我看是难熬过这一关了。”
钟迪:“那怎么办,不治了?”
张大夫:“病还是要治的,只是常言说大夫能治人的病,不能治人的命,你还是要尽快准备,以免到时慌慌张张办不好事情。”
钟迪:“张叔尽管治病,我听张叔的就是了。”
恩人的病,张大夫自然十分上心,他再次观察了钟皓的病状后,坐在几案边开出了药方。
张大夫开好药方交给钟迪,钟迪立即差二管家进城抓药,而张大夫则主动留下来观察兄长的病情,以防不测。
钟皓一生富有文雅之气,遇事拿得起放得下,加之家庭富有,衣食无忧,兄弟和睦,子女孝顺,邻里关系融洽,日子过得很称心。他原本身体健康,并无大疾,但是二姨太谋害孙子一事给他造成了很大的思想压力,他觉得这件事是莫大的耻辱,让他大失脸面,难以抬头。
常言说:心病难治。正是这个心病使得钟皓的身体每况愈下。
钟皓在张大夫的关照下,又挨了两天时间。
腊月二十三早上,处于昏迷状态的钟皓突然醒了过来,钟迪见他睁开双眼,眼睛似乎还挺有神,高兴地喊道:“张叔,你看我父亲醒了。”张大夫走近一看对钟迪说:“这是回光返照,赶快听你父亲有啥交代的。”
钟迪拉住父亲的手,连呼:“父亲,父亲。”
钟皓断断续续地说:“迪儿,经近两年观察……繇儿是个可塑之才,一定……要好好培养,为咱钟家争光……”
钟迪说:“父亲,放心吧,我记住了。”
这时,钟皓四处张望,口中喊:“繇儿……繇儿。”
站在钟迪等人身后的钟繇回答:“爷爷,我在这儿。”
钟迪马上把钟繇推到父亲身边,钟皓伸出了无力的左手,拉住了钟繇,拼尽全身力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繇儿……记住……写好字……学好文……做好……人。”说完,头一勾,呼出一口气,再无动静。
众人见状,呼天抢地,哭声一片。钟繇还没来得及表示决心,只好双手紧拉住爷爷的手,一个劲地哭叫“爷爷——爷爷——”。
钟家倍感遗憾的是:老爷子到底没有吃上腊月二十三的饺子。
钟家按照长社的丧俗,隆重地为老爷子办了丧事,朝廷、州、郡、县等各级官员及钟皓的生前好友、门生弟子等纷纷前来吊唁,朝中名大夫李膺亲自为钟皓题写木札(旧时有以木板铭记逝者功德的礼俗),木札上书写着六个醒目大字:“钟君至德可师。”
最爱自己、最亲自己、最宠自己的爷爷去世,是钟繇小小年纪面对的最大的一次打击。
还好,钟繇记住了爷爷的话:“写好字,学好文,做好人!”
日出日落,斗转星移,人有生死,草有荣枯,都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对于钟家来说,尽管钟老爷的故去,如同天塌一般,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
有钟皓及先祖们打下的坚实根基,再加上钟迪等人的极力维护,钟家名门望族的地位,一点儿也没动摇。
钟皓去世后三年里,钟迪离职在乡,为父守孝。其间,他不赴宴、不看戏、不参与喜庆娱乐之事,时常追思父亲的功德,时刻牢记父亲的教诲。他白天料理家事,夜晚读书撰文,以实现父亲遗愿为目标,加强对钟繇的教育培养。
正月初六,郡府差人送来公文,说钟迪守孝期限已满,应尽快上任。钟迪看罢公文,喊:“二管家,你来一下。”
二管家马上跑到钟迪身边问:“老爷,您有何吩咐?”
随着钟皓的故去,用人对钟迪的称谓也改变了,由过去的少爷变成了老爷,这不是一字之差,这是质的改变。钟迪成了钟家大院的掌门人,成了一家之主,成了大事小情的决策者,也成了用人们望而生畏的老爷。所以,二管家称钟迪老爷,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你到西跨院,让车把式套车,叫上繇儿咱们几个到学馆去。”钟迪吩咐二管家。二管家听了钟迪的吩咐,应了声“好嘞”,便转身跑了出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