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老爷知情怒冲冠 姨太被贬跌深渊
二姨太同往常一样,吃罢早饭来到后楼上同女儿钟英一块儿做女红。二姨太边忙活边小声哼唱着长社一带一首老掉牙的童谣:“小枣树,弯弯枝儿,那顶儿趴个小闺女儿,上恁高,瞅女婿儿,咯嘚儿咯嘚儿笑死人儿。”
钟英说:“娘,看您高兴的!”
是的,二姨太真的很高兴,她不仅高兴得唱起了小曲儿,连走路时的小碎步也迈得欢快了许多,就连那后脚跟也比以往抬高了一寸呢。
二姨太:“英儿,你就看好吧,娘高兴的事还在后头呢!”
钟英:“是吗?”
二姨太:“吗个啥,就是!”
钟英:“是,是,就是!”
二姨太听后,咯咯笑了起来。
接着,她板着脸说:“我过不好,他们也休想有好日子过。”
钟英:“我哥他们又没招惹你,你就不要找事了。”
二姨太:“傻妮子,这个世道,谁不是各顾各,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再说,你那兄弟傻得不透气儿,以后谁会管他!”
钟英:“那也不要太过分了。”
二姨太:“你说啥呢,谁太过分了?”
钟英看她娘不高兴了,便不再说什么。
此时,绣楼前面的东厢房内,一向宽容为怀、不轻易生气的钟迪却正在气头上。
钟迪:“她太过分了,简直太过分了,我敬重她,对她好,她怎么这样对咱繇儿呢?”
姜夫人:“夫君,你这是怎么了,什么太过分了,你又对谁好了,繇儿又怎么了,你在说谁呀?”
钟迪:“二姨太呗!”
姜夫人:“二姨太又怎么了?”
钟迪:“她让繇儿吃巴豆,害繇儿!”
姜夫人:“小声点,这可不能瞎说。”
钟迪:“没瞎说,我让二管家查问核实过了,确有此事。”
姜夫人:“此事可千万不能让父亲知道!”
钟迪:“你当我傻呀,此事若让父亲知道了,非要了他老人家的命不可!”
钟皓吃罢午饭,和往常一样,由丫鬟照料着躺下,开始了已坚持大半辈子的午睡。
钟皓虽躺在卧榻上,却难以入睡,他翻来覆去地想,迪儿带繇儿看病回来后,在屋门外和二管家耳语,好像有什么事背着自己。他又想,自己作为一家之主,如真有大事,儿子肯定不会不告诉自己,而且自己年岁大了,管太多的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再说,孩子大了,家中的事也该让他们操些心,自己还是睡觉为妥。钟皓紧闭双眼,强迫自己入睡,却仍睡不着,还是放心不下,便大声喊:“萍儿,萍儿……”
萍儿听到钟皓的叫声,马上来到跟前:“老爷有什么吩咐?”
钟皓:“你到后头,把迪儿给我叫来。”
“好,好。”萍儿小跑着走了。
不一会儿,钟迪便来到了父亲住的上房,问:“父亲,您有事找我?”
钟皓:“是有事找你。”说罢便直截了当地问:“昨天带繇儿看病回来,你和二管家说些啥呀?”
“没有说啥呀!”钟迪不太自信地答道。
“没啥就不要背着我了。”钟皓语气很硬地说。
钟迪:“父亲,您年岁大了,本不该让您再操心了,所以有些事我也就不想让您知道,可您现在追问,我又不能不让您知道,事到如今,我也只好跟您说了。”
“啥事,快说吧!”钟皓催促说。
“我说了,您一定不要太生气,儿子不愿看到您因气伤身。”钟迪说话的语气很弱。
钟皓:“好,好,我依你所说。”
钟迪:“前天,繇儿拉肚,我带繇儿到城里张叔那儿看病,张叔说繇儿是吃了巴豆才腹泻的。我起初也不太相信,后来,听繇儿断断续续地说什么‘奶奶’‘吃甜豆’之类的话,我才疑心。我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这是二姨太所为,凡事总要弄个明白,我就让二管家暗地里去查访查访。二管家问了姓王的奶妈,她说她带繇儿在后花园玩时,二姨太说繇儿的姑姑在绣楼叫他去玩,就带繇儿去玩了一会儿。二管家与我,也都问了繇儿,繇儿说奶奶给他吃过甜豆。二管家又到城里,跑了几家药铺,终于在康和药铺打听到,二姨太在那里买过巴豆,事情到此,也就水落石出了。不过,这事只有二管家和我知道,别人都不知道。”
钟皓听后反问:“你是说这事是二姨太干的?”
钟迪答:“她的可能性大一些。”
尽管钟迪已了解了真相,掌握了证据,但是为了父亲,为了这个家,他也只能给出一个不太肯定的回答。
钟皓听后,“腾”地从卧榻上坐了起来:“迪儿,快去把二姨太给我叫来,看我如何处置她。”
钟迪劝父亲:“父亲,事情已经过去,我看就算了,以后我们小心些就是了!”
钟皓:“不中,我绝不能容忍她害我孙子!”
钟迪无奈,借着要派人去找二姨太的幌子,离开了父亲的住处。
二姨太听说老爷找她,心想是不是要商议闺女出嫁的事,或者是有什么好事,便快步赶到上房。
“老爷,有啥事?”二姨太问。
“好事!”钟皓板着脸答。
二姨太一看钟皓的眼色,就觉察出不对头了,便说:“有什么事老爷请讲。”
钟皓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像一头发怒的老雄狮一样怒吼着问:“你为何要害繇儿,小小孩子跟你有什么冤仇?”
二姨太强作镇静地辩解道:“老爷,繇儿是咱们的孙子,我怎么会害他呢!”
“休要狡辩,快如实说来,否则,我非休了你不可!”说到最后几个字,钟皓加重了语气,他是真的气急了,动了休妻的念头了。
女人被丈夫休掉,是件很丢人的事情。二姨太心里十分清楚,她这把年纪,如被休掉,撵回娘家,只会惹得弟媳讨厌侄子不待见,最后只有死路一条。
事情虽已成定局,但二姨太仍不肯认错就范,她还要争取一线希望,于是又说:“我真的没害繇儿呀!”
“我看你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呀!”钟皓大声喊,“萍儿,拿笔墨来。”
听见钟皓说让萍儿拿笔墨来,二姨太才真的怕了,她心里十分清楚这是要写休书了,没等萍儿过来便立即说:“老爷,我说,我说。自从咱们家添了繇儿,我便感到他是我的克星。我们的敷儿又小又不全性,不知何时才会有孙子,这样,整个家业还不都落在繇儿手里?老爷也知道,我是个争强好胜、吃不下亏的人,我没有的东西,别人也不能有,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于是我便拜访了神婆,回来后,用碎布做了个小布孩儿,当成繇儿,把一百零八根针都扎在小布孩儿身上。每天,早晚两次烧香念咒语,咒繇儿早死。可一年多了,繇儿非但没死,反而更加健壮。于是,我就借到城里走娘家之机,到康和药房买了些巴豆,用蜂蜜包裹后骗繇儿吃了两个,可繇儿硬是有惊无险。我还没再想出办法,就让您给察觉了。”
钟皓问:“还做了什么缺德之事?”
“没有了,没有了,再也不敢了。”二姨太连忙回答。
钟皓说:“我这就把你休了,省得再去坑人、害人。”
二姨太一听,吓得脸苍白,连忙跪在钟皓面前,磕头如捣蒜,求饶说:“老爷,饶了我吧,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这时,钟迪又回到了父亲的房内。
钟皓坚定地说:“绝不轻饶,绝不轻饶!”说着就要拿笔写休书。
钟迪见状,快步上前拉住钟皓:“父亲,不能这样,求父亲看在儿子的分上,这次就饶了二姨太吧!”
这时,姜夫人也赶到上房,劝父亲道:“父亲,看在兄弟敷儿的分上,也请您饶二姨太一次。”
说到敷儿,钟皓顿生怜悯之心。当年,钟皓纳妾是为了多生个儿子,谁知竟生了个累赘。钟敷的长相应了“外甥仿舅”那句老话,他和他舅舅贾老歪一模一样,个头不高,其貌不扬,硕大的脑袋上长着一双大耳朵,两只小斗鸡眼,大嘴有点歪,还长着厚厚的嘴唇。然而,他却没有他舅舅的头脑灵活,平日里,只知吃喝,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干,甚至连家中的亲人也分不清、认不准。若不是有二姨太和女用照顾,他根本就难以生存。为此,钟皓愁白了头、伤透了心。眼下,既然说到让自己看在敷儿的分上饶二姨太一次。钟皓就不能不考虑这一点,不管怎么说,敷儿再傻,毕竟是他的亲骨肉呀!二姨太再坏,毕竟是敷儿的亲娘呀!自己越来越老,管不了儿子几年了,他不能让傻儿子没人照顾呀!钟皓心里极其矛盾。
其他人也都求情:“饶了二姨太吧!”
钟皓见大家都极力劝阻,也不再坚持休掉二姨太,说:“我看在大家的分上,就饶你这一次,但要把你贬到后院做个杂工,和女用一起生活,再不准参与钟家的家事!”
要说,钟皓把二姨太贬为用人,也不足为奇。前汉高祖刘邦死后,皇后吕雉曾把刘邦的宠妃戚氏贬为女用,让她穿上老百姓的衣服去舂米、打杂。皇帝宠妃尚如此,何况是钟家的二姨太呢!
二姨太:“谢老爷宽宏大量。”
从此,杂役女用中就多了一个人。
有诗为证:
人生犹如一场梦,喜怒哀乐皆为情。
荣华富贵身外事,机关算尽一场空。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