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故(第七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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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范其时”不是影射胡兰成

再谈谈为什么“范其时”不是影射胡兰成。

胡兰成是什么时候认识苏青的?《今生今世》(以下据小北校订本,〔香港〕槐风书社2019年7月二版)里有蛛丝马迹可循:

前时我在南京无事,书报杂志亦不大看,却有个冯和仪寄了《天地》月刊来,我觉和仪的名字好,就在院子里草地上搬过一把藤椅,躺着晒太阳看书。先看发刊辞,原来冯和仪又叫苏青,女娘笔下这样大方俐落,倒是难为她。翻到一篇《封锁》,笔者张爱玲……

我去信问苏青,这张爱玲果是何人?她回信只答是女子。……及《天地》第二期寄到,又有张爱玲的一篇文章……

……

及我获释后去上海,一下火车即去寻苏青。

苏青主编的《天地》创刊号出版于1943年10月10日,第二期出版于1943年11月10日,书里胡兰成自己又交代短暂被捕获释后到上海是在1944年2月。所以在胡的认知中,是在两期《天地》出刊之间的这个月里知道苏青并与她通信的,在1944年2月才与她见面。

再看苏青小说中的记述:有一次“潘子美”和刚回国的“鲁思纯”来访,“苏怀青”喜出望外。“谈维明”不久也来,却与另两位没什么话,马上离开。“苏怀青”不仅与“潘子美”、“鲁思纯”谈到深夜,第二天还一起到南京去找“鲁思纯”的挚友“周礼堂”:“周是北方人,高个子,举止厚重,是个笃实的君子。他现任某省立学校的校长,我们前去参观他的学校……”晚上住校,第二天相偕游后湖。在南京的几天,颇有关于“朋友之乐”的“倾心吐胆”的谈话,结论是:“人生也许是烦恼的,然而我们的心地却灵空,忘却了所谓事业,忘却了上海的家,在千变万化的世界中,似乎只有我们的友情才垂永久而不变。”

“周礼堂”显然影射祖籍河北蓟县(今天津蓟州区),大高个、厚道笃实、正掌管伪中央大学附属实验学校教务的纪果庵。他曾为《天地》第七、八期合刊(1944年5月1日出版)写过一篇《谈朋友》,文中附合影一帧,图注云:“卅三年三月三日,微阴,小雨。陶、冯、柳三公自沪上来游,翌时下午至玄武湖,观城头落日,荡舟而回。此景即撮于湖上,虽不佳,而大有烟雨凄迷之意,岂亦助人离思耶?果庵。”(原无标点)可见陶、冯(苏青原名冯和仪)、柳三人确实一起到南京找过纪果庵,时在1944年3月初。陶亢德是2月底刚从日本回国的。小说中,“苏怀青”和“谈维明”这时已见过面了,这与胡兰成的回忆对得上,看来苏青和胡兰成的初次见面就在1944年2月。

左起:苏青、柳雨生、纪果庵、陶亢德,1944年3月4日

虚构性又制造了一点小麻烦:小说中,“苏怀青”所写的小说“《残月》”出版之后,“谈维明”才出现。“《残月》”是“潘子美”办的纯文艺刊物“《文光》”拿去发表的,后出单行本。这显然影射苏青的小说《结婚十年》,它于1943年4月至1944年4月先在柳雨生办的刊物《风雨谈》连载了若干,后由苏青的天地出版社于1944年7月出版单行本。时间上与前论略有不合,但考虑到小说中并未影射《天地》杂志,可见小说家又把自己出的书和办的杂志糅在一起了。

前文我已考明“范其时”1942年就已结识“苏怀青”,那么1944年才与苏青初次见面的胡兰成就不可能穿越回去向苏青约稿。何况胡兰成只在1940年前担任过《中华日报》的主笔(未必是“总主笔”,可参看秦贤次《谎言与真相——胡兰成生平考释》,原载《新文学史料》2011年第1期),此后未再回归,也未参与苏游,更不曾在抗战胜利时参与“被接收”。具体情节既然都不合,可以说“范其时”不是胡兰成了。

另外,黄恽先生认为“范其时”是鲁风,其说之不确已由胡文辉先生在《补正二》中辨正。此说可能源于望文生义,即认为“《中国报》”是袁殊手下的《新中国报》。但鲁风既是现实中《杂志》和《新中国报》的编辑,如果出现在小说中,该是“郑烈”手下报刊的编辑,而小说中只泛泛提到“郑烈”手下有本杂志,并未提到编者,所以也就没有影射鲁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