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奥尼修斯的真与伪

早期基督教传统似乎多半接纳了狄氏的真确性。教会史家优西比乌(Eusebius，约公元四世纪)记载《使徒行传》的“丢尼修”日后成了雅典的首任主教(中世纪的法国传统更令狄氏成为巴黎的主教)。 [6]

最先奠定狄奥尼修斯在基督教传统中的地位者，则首推教父马克西母(Maximus the Confessor，580—662)，至九世纪时有爱尔兰的修士爱留根纳(或译厄立革拿[Eriugena，约810—877])，将狄氏之希腊文原著译成拉丁文，取代了以往的零碎译本。随后有大阿尔伯特(Albert the Great，约1200—1280)与其学生阿奎那(1225—1274)，均分别撰写了狄氏著作之注释本，由此确立了狄奥尼修斯在西方神哲学传统中之经典地位。

及至文艺复兴时期，欧洲著名人文学者伊拉斯姆斯(D.Erasmus，1466—1536)，引述前人来提出对狄氏著作年代之存疑，他质问假若狄氏真为初期教会使徒时代之人物，为何其事迹从未见载于如大格利高利(Gregory the Great，590—604)等早期教父著作中。 [7]

最后在1895年，两位学者高氏(H. Koch)与史迪曼尔(J. Stiglmayr) [8] 分别独立地发表考证文章，力证狄奥尼修斯之著作中的一些篇幅，乃是字字相连地援引自新柏拉图主义哲学家普罗克洛斯(Proclus，约410—485) [9] 的著作，由此便将狄奥尼修斯盖棺定论，否定了其著作年代的使徒性。但高、史二人只是否证，却不能实证狄氏身世之谜，自此便重新掀起了一场对狄氏身世的历史追寻(近似有关对历史耶稣的追寻)，不同的学者提出了不同候选人的名单，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多半的学者均认为，此批文集大概应成书于公元480至510年，地点约为叙利亚或一连串小亚细亚的地点，包括亚历山大、加伯多家、该撒利亚或安提阿一带。 [10]

至此，狄奥尼修斯似乎成了一场骗局(hoax)，被学者争相弃为敝屣。但是峰回路转，二十世纪又相继有学者重新引发对狄氏研究的兴趣，其中主要代表人物为法国的Rene Roques与瑞士的巴尔塔萨(H.U. von Balthasar，1905—1988)。 [11] 巴尔塔萨戏称狄氏为“现代语言学的凯旋轿车下的尸首” [12] ，但是他却为此深抱不平。巴氏认为狄氏思想高深博大，并且其神圣阶层体系的宇宙观极富美感，堪称基督教神秘主义之父。故巴氏在其《荣耀：神学美学》第二卷专论狄奥尼修斯，并将之与爱任纽(Irenaeus)、奥古斯丁、安瑟伦(Anslem)与波纳文图拉并列。巴尔塔萨以神学性美学之视野重新诠释狄奥尼修斯，以致这位似乎是被人盖棺定论的托名隐士，又再次在西方神学的舞台上登场。巴尔塔萨对于近年狄奥尼修斯研究的中兴，可说是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