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灰色童年（9）

9

萧红军家的丧事过去以后，月明和母亲去外婆家住了几天。此时正值大暑天，闲来无事的人都躲在家里避暑。月明白天和表哥、表姐们在一块玩游戏，晚上跟着他们去村外的杨树林里摸知了猴。后来村里来了放电影的，说是连着放三四天呢，他更是把回家的打算抛到脑后去了。

这一天下午，月明玩累了，倒在床上就睡。朦胧中，只见小燕跑来跟他说，落红在村边的小树林里，伙伴们也都去了，等着给他们“完婚”呢！他哪里知道是在做梦，答应了一声，爬起来就往外跑，迷迷糊糊撞在了门框上，这才发现自己还在外婆家，再看看门外，天已经黑了。他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确认今天正好是七月七，想到落红说的话，急得大哭起来。

大家闻声赶来，问他怎么了。他哭闹着说要回家。他舅母猜度他不过是一时不高兴罢了，绝没有黑灯瞎火让他们娘俩走的道理，于是变着法子哄劝他，哪里知道他的心思？最后还是他大表姐拖了他去看电影，这才把他的注意力引开。看到半夜回来，又切了一个大西瓜吃了，大家才各自回屋里休息。

第二天早晨醒来，月明立刻想到了他和落红的约定，越想心里越害怕，吵着要即刻回家去。舅母好歹劝着他吃了早饭，才放他娘儿俩走。等他们回到家里，院子里早已闹翻了天。水缸被人打破了，缸里的水流了一地；萧二奶奶刚捞出来的麦子撒得到处都是；南墙边的鸡窝也被砸了，几只老母鸡吓得四处乱窜——更要命的是，落红她娘披头散发躺在地上，滚得满身泥水，一边哭一边叫嚷着：“天杀的，还俺女儿啊！俺苦命的孩儿呀——俺也不活了！”

“落红死了？”月明几乎要吓瘫了，站在院门外，两腿抖个不停。

因为月明的食言，落红在伙伴们面前丢尽了脸，竟然学着她小姨，也要喝农药自杀，幸亏抢救及时，才没丢了性命。落红她娘在他家里闹腾了好几天，后来终于闹累了，才“收兵回营”。月明却是受了刺激，一连几天不吃不喝的，急得大人们又是请医生，又是请神婆，折腾了大半个月，他才渐渐恢复过来。

打那以后，两家再也不上门。落红见了月明，眼皮都不翻一下，月明也没脸再去找她。两个人的关系就这样彻底决裂了。好在这一年秋天，他报名上了小学，从此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天地。落红就在他的视线里渐渐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