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毕业玩笑
回到家，我心不在焉地带着儿子和岳父岳母玩了一天，心里不停地想菲子的事。罗警官说得很有道理，证据才是王道，没有证据，无端的猜测没有任何作用。那证据从何而来呢？我完全没有头绪，事实上，我现在执着调查的依据完全来自我对菲子的了解，我认定了菲子不会自杀。然而从客观上来讲，这点依据根本不算依据，甚至有些固执和可笑。
不过，回想起来，罗警官临走前说的话让我久久不能释怀，他特意提到了菲子的请假电话，而这件事他本来没有必要告诉我的。他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看上去很平常的事情，稍微深究，就可能发现隐藏在下面的很多细节。
岳父岳母来的这两天，我表现还算不错，易米对我的态度稍微有些缓和。我又开始每晚钻进书房继续研究菲子的诺基亚手机。
我将它来回翻看，思考着这种再普通不过的手机能探究出什么秘密来？从外表来看，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我打开手机电源，挨个翻动里面的功能。这个时代发展可真快啊，以前旧手机里常用的功能，除了短信，通讯录，现在的手机基本都消失了。
等等，通讯录？我回想起了邱母给我的菲子通话记录，通话最频繁的不是有四个号码吗？除了陈雪儿和刘盼盼，另外两个一直没有找到主人的号码，会不会就保存在这台诺基亚手机的通讯录里呢？
我在诺基亚手机里输入这两个号码，果然查到了，一个叫付娟，一个叫王雨荷。听上去应该是两个女生的名字。号码能出现在菲子的旧手机里，看来是菲子的旧相识。
我向邱母打听这两个人，她虽然不认得这两个手机号码，但一说名字就知道了。邱母告诉我，这两人都是菲子的大学同学，毕业后都和菲子关系很好，平时经常见面。
这个结果太普通了，不是什么有用的线索。不过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菲子的交际圈范围:她常联系的朋友就是这四个女人，其中两个高中同学我认识，另外两个是大学同学。
调查到这里，我有了另一个思路：既然难以破解“密室杀人”的手法，那就改变调查重点，先从菲子身边最亲密的人开始查，看看能不能找到有作案动机的嫌疑人。
根据邱母的描述，菲子的老公孙厉鑫有很大嫌疑，或许我可以先问问菲子的闺蜜们，菲子和孙厉鑫之间的关系如何，邱母所说的出轨和财产到底是猜测还是事实。如果能确定孙厉鑫有重大作案嫌疑，那就有了调查方向，避免像无头苍蝇一般四处碰壁。
我先给陈雪儿打了个电话，她在高中时期没有什么存在感，我只记得她经常和菲子黏在一起，像是菲子的小跟班。我问她菲子近期有没有什么异常，她说来说去还是那些无关痛痒的话，例如菲子患有轻微失眠的症状已经很长时间了，可能压力太大之类的。这些事情我早已经和邱母确认过了，菲子确实有失眠的情况，但应该还没有达到要自杀的地步。
我又问她关于孙厉鑫的事，她说菲子和孙厉鑫确实关系不太好，他们常常吵架，吵完架菲子就会找她一起去逛街。
我很在意邱母所说的出轨的事，问道：“那菲子和孙厉鑫为什么吵架有没有和你说过呢？是因为孙厉鑫出轨吗？”
陈雪儿说：“菲子抱怨的主要内容是孙厉鑫工作方面太迟钝，事业一直没有起色，争吵内容应该也集中在这个方面吧。至于出轨，菲子好像只提过一次，没说细节，我也不太好问，所以不清楚具体情况。”
陈雪儿这边没有获得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只有再联系刘盼盼了，我看着手机通讯录里她的名字，脑海中回忆起她高中时期的样子。
高中时的她是一个优雅的女生，略显高冷，与陈雪儿和菲子是形影不离的三姐妹，和身为菲子“好哥们儿”的我也很熟。相比起稍显内向的陈雪儿，她的性格更加爽朗大方，和我也更谈得来。之所以没有先给她打电话，是因为高中时期发生的一件事，让我心中有愧，一直以来不太好意思面对她。而这件事和菲子也有些关联，所以顺带说明一下。
那年高考结束，高中全班同学一起在家乡最大的酒楼摆了几桌“谢师宴”，感谢各科老师的辛苦培养。全体同学，不论高考成绩的好坏，都参加了。宴会上大家有说有笑，喝酒猜拳好不热闹。不过，由于班主任和各科老师都在，同学们都有些放不开，不敢玩得太疯，喝酒也喝得有所保留。
班主任和我们这个年龄段的学生打了一辈子交道，当然知道我们的想法，于是晚上九点过就很自然地找了个理由离席了，其他老师见状，也都纷纷撤了。
这下我们全班同学就如鱼得水，纷纷闹腾起来，平时腼腆的女生也能挽起袖子喝两杯酒，更别说那些喜欢躲在厕所里抽烟的男生了。热闹了一阵，大家都觉得还不过瘾，纷纷提出换场地。但由于众口难调，最后整个班分散成了多个小团体：有的去KTV唱歌，有的去游戏机房玩PS，有的去水吧打牌……
我那时候就喜欢玩PS上的足球，本来准备和男生们一起去游戏房的。但我的注意力一直挂在菲子身上，后来知道她要去水吧，也假惺惺地说想去水吧，好在大家都有点醉醺醺的，也没有人太在意我的异样。
来到水吧后，我们七八个同学围坐在一张小桌子旁，我记得魏贤、费天宇和潘逸之都在，女生除了菲子好像还有陈雪儿，但刘盼盼不在。潘逸之是我们班的帅哥，家境很好，他说：“打牌不够刺激，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借着酒兴，大家一致赞同。
接着，潘逸之讲解了规则：大家围着桌子坐一圈，桌子正中横放一个啤酒瓶，转动啤酒瓶后，最后停下来的时候瓶口指向的人必须完成一个二选一的任务：1、诚实回答大家提的一个问题；2、做一件大家指定的冒险动作。冒险动作的内容是提前写在纸上的，每人写一条，打乱顺序后放在一边。
写冒险内容的时候我耍了点小聪明，因为菲子坐在我的正对面，所以我写的是：必须拥抱自己正对面的同学一分钟。这样一来，如果运气够好，我就有机会拥抱可爱的菲子了！多年以后回想起来，这是多么悲哀的想法啊。
游戏开始了，潘逸之一脸坏笑，第一个转动啤酒瓶。随着酒瓶的旋转，大家的目光也就跟着转动起来，只见酒瓶转得越来越慢，停下来时瓶口对准了费天宇。
除了费天宇，大家一阵欢呼，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纷纷商量问什么问题。就在大家兴奋劲还没过的时候，费天宇拍桌子吼道：“靠，没想到第一个就是我，认栽了！老子直接上大冒险！”
菲子笑得直不起腰，做了个“V”字剪刀手：“确定哦？大冒险很恐怖的。”
“确定！真心话你们肯定会问我喜欢谁，是不是？老子才不满足你们这些变态。”
“我来翻，我来翻。”菲子扒开其他人的手，摁住了那一叠写着冒险内容的纸片，她小心翼翼抽出最上面的一张看了看，立即趴在桌子上大笑起来。
大家抢过来一看，上面写的是：对着门外电线杆上的小广告大声叫三遍“啊~我的病终于有救了！”
费天宇一脸石化说：“我靠，谁这么毒，这他妈谁写的？”
我看了看那张纸的字迹，一眼就认出是菲子写的，这女子也太疯了，我不敢说，只在一旁强忍住笑。
费天宇也不怂，他准备了一会儿，找了个路上人少的时机，迅速冲到电线杆下大声吼了三遍“我的病终于有救了”，然后用袖子捂着脸，风风火火地跑回了水吧，径直冲进厕所躲起来。
不久，费天宇若无其事地从厕所走了出来，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狠狠地坐下，拿起啤酒瓶说道：“你们这群小贱人，现在看哥哥我怎么收拾你们。”
魏贤在一旁摇头晃脑，说道：“费哥哥，先不要发狠话，小心又转到你自己了哦，哈哈。”
啤酒瓶又飞快地转动起来，这次的转动变得和费天宇一样干净利落，呼呼两圈后，直直地指向我，大家又一阵欢呼。
所有人都不怀好意地看着我，问道：“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啊？严帅哥。”
我硬着头皮说道：“肯定大冒险啊！谁怕谁，我自己来看。”我心里虔诚地祈祷，千万要抽到我写的冒险，于是从最顶上抽出一张，满怀希望地一看，结果让我彻底傻眼了。
上面写的是：从你邻座的两个同学中选择一个，亲吻脸颊半分钟。
众人都笑趴了。
我左右看了看：左边是魏贤，右边是费天宇，这两个大男人简直无法下嘴啊。费天宇眼睛盯着我说：“你别打我主意啊，老子才遭了一局，你敢找我的话我弄死你。”
我说：“你他妈自己转的，你以为我想啊。”
再看看魏贤，唉，这个人平时我就不喜欢，一副装腔作势的样子，我这种有精神洁癖的人怎么可能选他。再说了，那个年代“基友”的称呼还没有流行起来，大家对男性之间过于亲密的行为理解还很狭隘。我如果做了这个冒险，估计第二天就会成为全校知名人物。
我只好投降，双手抱头说：“靠，换真心话吧。”
经过大家的激烈争论和比较，最后还是问了那个最弱智但是又最让人兴奋的问题。
“你最喜欢我们班哪个女生？”
我清楚记得，当时我感觉整个头热得像蒸笼一样，抬头看了一眼菲子，她那期待的眼神让我更加手足无措。如果菲子不在场，也许我还可以鼓起勇气说出她的名字。但此刻，在这小小的水吧里，这个小小的方桌对面，就坐着菲子本人。如果我说出来，无疑变成了当场表白，那时的我没有勇气这么做。
就在大家催促，而我犹豫不定的时候，一直没有做声的陈雪儿突然说：“严晓冬一直磨蹭，是不是因为喜欢的人就在我们当中，所以说不出口？”
这句话直戳我的痛处，我忙说：“没有，没有。”
“是吗？你这么慌，是不是被说中了？”陈雪儿步步紧逼。
“是是是，你说对了，我就是喜欢你，陈雪儿。”我被逼得只能耍无赖。
众人嚷道：“不算，不算，重新说，要真的。”
时间过得真慢，我偷偷观察菲子的反应，她还是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从她的眼里看不出一丝异样，就算直面我的目光，仍然是那样的纯粹和透彻。难道她真的对我的感情没有一丝察觉？难道她对我一点好感也没有吗？其实现在想想，就算她想帮我，在当时的情景下又能做什么呢？
这时菲子终于说话了：“我知道，他喜欢的人姓刘，哈哈哈哈。”
陈雪儿马上接过话说：“对，就是刘盼盼，他们经常在一起，亲密得很，别以为我不知道。”
陈雪儿的话说对了一半，确实，因为刘盼盼和菲子是密友，我每次和菲子一起玩的时候刘盼盼都在场，所以我和刘盼盼关系还算不错，但真正和我亲密的人是菲子。
不过，陈雪儿的话让我感觉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反正也无路可退，在稍微否认了一番后，我昧着良心承认了。
从那天晚开始，大家都以为我喜欢刘盼盼。之后，每当我和刘盼盼同时出现都会被调侃一番，我和她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刘盼盼一定知道了事情的经过，甚至听到的是别人添油加醋的版本。所以，从那以后她好像故意避开我，我也不敢找机会向她解释，渐渐地，我们之间的联系也就中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