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业余推理

不久，派出所开回一辆警车，几个警察匆匆下车。邱母指着其中一个精瘦的警察说道：“这就是负责菲子案件的罗警官。”我定睛一看，这位罗警官身材魁梧，大概一米七八的个子，面相精瘦，双目有神，举步生风。他向邱母笑了笑，嘴角露出两颗虎牙。

罗警官一边招呼刚刚带回警局的几个人，一边对我们说：“有什么线索简短点说，我现在手上还有几个入室盗窃案要处理。”

我忙告诉他我已经去菲子家里调查过，并有了重要发现。然后详细讲解我推断出的凶手作案手法和逃跑方法。没等我说完，罗警官就对我摆摆手，把话打断了。

“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你说的东西没有任何用处，办案讲究证据啊，关键是证据。”

我拿出手机拍下的照片说：“板凳上的脚印不明显就是证据，我非常怀疑板凳上根本就没有脚印。如果是这样的话，菲子就不可能从地面直接踏上栏杆。那栏杆上的痕迹也就不是脚印了，而是与腰部摩擦产生的痕迹。”

罗警官抄起手问我：“你看不到不代表没有，你做什么工作的？你有痕迹学的经验吗？”他拿过我的手机，看了看上面的照片。

我据理力争：“这和我做什么工作的没有关系！现在我们是就事论事，我说的都是常识问题。”

“好，常识，那我们就来谈谈常识。这张照片我们也有，我记得我们仔细鉴定过这个脚印，它不仅存在，而且反映出了脚印主人的性别、体重和年龄，这可是痕迹学最基本的常识。实话告诉你吧，板凳上的这些数据都和菲子的身份完全相符，不仅如此，板凳上脚印的纹路和露台上脚印的纹路也一样，还有，它们和菲子脚上的鞋底也是一致的。”

说话时，罗警官嘴角的虎牙时隐时现。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用个简单的方法自己试试，把手机上这张图片用PS稍微处理一下，加大对比度，看看有什么结果。”

罗警官的话又不能当场验证，我对他说的持怀疑态度。

我说：“就算板凳上有脚印，也是有问题的。因为如果菲子是自己走上露台的话，应该是先踩板凳，再踩露台。也就是说，鞋底的泥灰是先印在板凳上，再印到露台上的。所以板凳上的脚印应该比露台上的脚印更深才对，或者至少是一样明显。而现在的情况是，板凳上的脚印几乎看不见，这难道不是凶手伪造脚印的时候弄错了顺序吗？”

罗警官很无语地看着我。

“你的想象力很丰富，但情况恐怕不是你想的那样。脚印的深浅没那么复杂，实际情况很简单，菲子在家里穿的拖鞋，鞋底很干净，所以踩在板凳上的脚印很淡。”

“至于栏杆上的脚印很深，那就更简单了。因为她家的栏杆并不经常打扫，所以上面长时间积灰，干净的鞋底也会在上面留下清晰的脚印！”

说完，罗警官的眼神变得像刀子一样戳向我，问：“这样解释，你还满意吗？”

听完罗警官的讲述，我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呆在原地，一动不动，连摇头都不会了。

邱母见状马上过来解围：“我们也是想多了解一点细节，给警官添麻烦了，感谢警官耐心讲解。”

“哪里哪里，如果没事的话那我就去忙了。”

刚走没几步，罗警官又转过身问我：“我很好奇，既然你说你在调查，请问你的调查内容里有没有菲子打出的最后一个电话？”

“有的……”

“不错，看来你还是动过脑筋的。对于非正常死亡来说，死者生前最后一个电话往往很重要，那你调查出什么线索没有？”

我摇了摇头：“没有，电话没什么特别，是打给公司请假的。”

“那我就多问你一句，你看出什么问题来了吗？”

“就是一般的请假吧，公司那边也证实过了。”

“其实并不正常，但是因为和案件关系不大，我们没有深究。既然你们都来了，我就告诉你们吧。”

“你有没有注意到，拨打电话的时间是早上8:15，但普通公司的上班时间是9:00。我打电话去公司核实的时候多问了一句，才知道原来他们公司那天组织到城郊去做素质拓展，所以到公司时间比平时早。公司的人还告诉我，公司领导很看重这次活动，缺席的员工会被扣掉1000块全勤奖。”

“看起来只是一次普通的公司活动，但菲子的缺席就会推出一堆更大的问题：菲子为什么宁愿被扣钱也不参加公司活动呢？那天她是不是有什么其它更重要的事要处理？还是不愿意见到公司的某位同事？当然，这些都有可能。”

最后，罗警官摊开手说：“好了，我讲了这么多，不是想说她的公司有问题，只是想告诉你们一个道理：只要稍微调查，任何一个细节都可以发现出多种可能，但这些可能往往并没什么用。办案要讲究证据，靠证据说话，证据才是一切。”

说完，他和派出所门口的的几个警察一起又搭警车离开了。

我明白罗警官为什么要向我解释那么多，他是想告诉我，探案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以后别再去烦他了。

从派出所出来，我心情跌到了谷底，旁边的邱母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她对我说：“小严，不管怎样，阿姨都谢谢你。你还会继续调查吧？”

“我……我恐怕不行，您还是找别人吧。”我的那点小聪明被罗警官戳破后，自信全无。

“小严，我尊重你的决定，绝不为难你。但我想告诉你，现在只有你和我不相信菲子是自杀的。不要看我已经六十多岁了，但我是绝不会放弃的。”

邱母说的这番话让我羞愧难当，不知从何时开始，这种轻易的放弃已经成为了我的一种习惯。她说话时的神态，又让我感受到了菲子那积极向上的精神，如果菲子还在的话，又要说我没志气了。

想起菲子的“托付”，我对邱母说：“阿姨，对不起，我刚才这么说是因为对自己没信心，毕竟我在破案方面只是个门外汉，但你的话点醒了我，我不应该轻易放弃，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竭尽全力。”